不多时,两人就回到了烟雨楼的门口,这里一切如旧,但他们心里清楚,或许很快,这里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一进门,林熙就吩咐小厮,让他把汤旭叫到书房去。他动作很快,等他们二人走到书房时,汤旭已经站在房门口候着了。
推开房门,一股来自岭南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像是在为这场角逐营造针锋相对的气氛。
林熙走到书桌后,坐在那把象征着烟雨楼最高权利的交椅上,往后一躺,不怒自威。
秦阙也站在他的身侧,右手紧紧握着铁剑,哪怕隔着一张面具,都能体会到他带来的巨大压力。
汤旭眼瞅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心中的疑云散了一大半,他的头脑飞速运转,思索着要怎么说、何时说,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空气沉默良久,林熙的耐心也被他磋磨得一点点殆尽,最终还是他先开了这个头。
“汤舵主过得滋润,明面上是我烟雨楼岭南的分舵主,暗地里莫不是早就姓了他谢氏了?”
汤旭闻言,当即就给林熙跪下了,他听说过北境分舵的惨样,生怕晚跪了一刻,就保不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他抬头瞥了一眼座上的林熙,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请楼主听属下解释!”
林熙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没有做声,默认让他自己解释。
“禀楼主,谢海州与我自小交好,有些情谊,所以属下才做出这种荒唐事来,居然帮着他欺瞒楼主,属下今已知错,还望楼主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也不知道这人是个软骨头,还是个千面佛,东窗事发之前装得人模人样的,东窗事发之后又立马换了副嘴脸,其变脸之快堪比翻书!
“你要将功折罪?”
男人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字蹦到汤旭的耳中,他装作不明白其中深意,俯首说道:“是……”
林熙也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只能将计就计,问他:“既然要将功折罪,那你总得拿出些诚意罢……先告诉我,你到底替他隐藏了多少线索?”
汤旭“嘿嘿”一笑,露出极尽谄媚的笑容,说:“属下只帮他隐瞒了彭禾的行踪,再无其他。”
“那他为什么要你保住彭禾?这彭禾到底是什么角色?”林熙乘胜追击,继续问下去。
“这……属下确实不知,但属下有一物,或许可以解楼主的困惑。”说罢,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林熙。
林熙将其打开来看,居然是贺风竹的验尸报告,还盖了衙门的红印!而这上面记录的,可比在衙门里看到的那份要详细的多。而两份验尸报告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对贺风竹死因的判断。
林熙记得衙门里归档的那份报告中,写的是贺风竹练功时,因龙虎拳内功强劲导致气血逆行,最终暴毙而亡。
而这份报告中,清晰明了地写着,贺风竹的体内还有另一股内力,而这股来路不明的内力,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汤旭,看来你还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啊……”
林熙眯起眼睛看向汤旭这个老狐狸,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心里的水有多深。
汤旭也抬头望向林熙,眼神里的胜券在握若隐若现,一张巧嘴继续说道:“属下是烟雨楼的人,帮他乃是情分,帮楼主才是本分。”
好一个“情分”“本分”,倒是怼的林熙不好再过多苛责他了,只能对他缓和态度,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他换了副笑脸,告诫汤旭道:“汤舵主心有城府是好事,只是这刀尖可不能对着自家人呀……”
汤旭立马接话:“属下对烟雨楼自然是忠心不二,就看楼主要如何使用属下这把剑了。”
他这番话表忠心的话倒是不错,但听在林熙的耳中,总觉得他带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既然暂时动不了汤旭,那就只能想方设法从他嘴里再套出些证据来……林熙轻笑一声,席间的氛围立刻变得活络起来。
“汤舵主这是何话,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这地上凉的很,快快坐下。”
待汤旭坐下之后,林熙又接着问他:“那汤舵主可有谢海州谋害贺风竹的线索?我这几天被这些事所累,回蜀中的时间是一拖再拖啊……”
他说这话就是为了告诉汤旭,他这次来岭南只为了彻查案件,一旦查明真相他就会立马回他的蜀中去,不会动他一分一毫。
汤旭也是个明白人,他既然已经在谢海州和烟雨楼之间选择了后者,就再也没了隐瞒之意,自然是要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才能取得林熙的信任。
“回楼主,属下听闻谢家绝学断江掌有一奇功,可将自身内力打入对手体内,若对方功力不深,便无法阻挡其内力,极易造成气血逆行,最终暴毙而亡。”
汤旭说的这些事谢霜倾早就告诉他了,这只能证明两个人在这方面都没有说谎。
汤旭见他面色如常,似乎早就知道这一回事,看来这个消息没法打动他的心,他便继续说道:“贺风竹暴毙的前一天晚上曾出过门,属下猜他应该是去了趟小锣村。恰好,谢海州也在那时出了趟门,回来时还有些狼狈,若是楼主从此处下手去查,想必会事半功倍。”
这条消息倒是说到林熙的心坎里去了,他还记得自己在哪条荒道上找到的一根簪子和一枚玉佩,玉佩证明贺风竹去过。
至于那根簪子,谢霜倾说过她从未送过簪子给贺风竹,那这东西就肯定是谢海州的了,那问题又来了,该如何让谢海州承认这根簪子是他自己的呢?
“还有别的吗?”林熙忍不住扶了扶自己的头,他实在是被谢家这堆破事烦得头疼死了。
“属下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林熙“嗯”了一声,随后吩咐他道:“那我把搜寻彭禾的任务交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显然,他的前两张投名状并不合林熙心意,只有找到彭禾,他分舵主的位置才能稳定下来。
这件事非常难,难道他实在是不想接这个任务。但如果他不奉命行事,估计林熙回到蜀中第一时间就会派人杀了他,可如果他赶在林熙回蜀中前杀了他……那他估计就见不到明年的太阳了。
别无他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任务,然后马不停蹄地亲自带人去找彭禾。
汤旭一离开,林熙和秦阙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两人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诶”了一声。
“说着要清理门户,结果还是不能跟他撕破脸。”林熙的头慵懒地靠在秦阙的腰腹上,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秦阙一手摘下自己的面具,随意丢在前面的书桌上,一手按在他的头发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依我之见,汤旭应当是没有背叛之意的,分舵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也能理解。只要他不做过分的事,旁的就随他罢。”
“不随他还能怎么办。”他享受着秦阙的按头服务,语意懒懒,“赶紧结束罢!我要回家!”
秦阙望着他,不禁嗤笑出声,附和着他的话也说了句“早点回家”。
又这么靠了一会儿,林熙终于伸了个懒腰,起来接着干活了。
他望着书桌上所有有关谢海州的资料,忍不住去想他的身世问题,“虽然我们已经大致确定了谢海州并不是谢家血脉,但我总觉得先谢夫人与彭禾之间应当没有关系才对呀……想不明白。”
“若要想通这一点,还是得等雁白把江家的资料梳理给你,说不定会有些新的东西浮现。”他的声音温柔又好听,只几句话就将林珩景心中的焦虑散了个一干二净。
“你说得对,如今没了汤旭从中阻拦,雁白那边行事应该也会方便许多。”
但看外面乌云阵阵,怕是要下雨的前兆,林熙便立刻喊来下人,让他们去厨房备一碗姜汤,随时温着,等雁白回来了给他喝。
看着秦阙疑惑的眼神,林熙便给他解释道:“雁白这孩子心眼实,指不定要冒雨赶回来,煮碗姜汤有备无患。”
“哦~”秦阙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等下人出去后,忍不住打趣他道,“你平日里看着严厉,没想到还是很关心雁白的。”
“他八岁起就跟着我了,这么多年,他不仅是烟雨楼的接班人,更是我的弟弟。”
……
他们就在这书房里等着,等到吃完晚膳,等到窗外雨声沥沥,等到姜汤凉了又热,总算是把雁白给盼了回来。
雁白进来时,不仅喘着粗气,还带着外面还未干透的雨水,想必是在大雨中一路策马而来。
他正预备说话,却被林熙抢了话头:“不急,坐着说罢,先喝完这碗姜汤,你这一路又是出汗又是淋雨吹风的,小心着了风寒。”
听到这话的雁白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谢过林熙之后,就端起那碗姜汤一饮而尽。
林熙一直看着他,直到把姜汤喝完了才让他接着说话。
“属下将江家出事前后五年的事情全整理了一遍,这是编汇的册子,还请主上过目。”
雁白从系在腰间的包袱中拿出一沓被重重包裹着的宣纸,雨下得那样大,这沓纸却分毫未湿,可想而知他废了多少心思。
他先粗略看了一遍,然后将这些东西递给秦阙,自己则看向了一旁的雁白,听他做详细汇报。
“属下顺着江炳的线仔细查了许久,终于发现了他与谢家的一点关联。江炳是江家的嫡次子,他有一个远房表妹名唤张芸,与他关系颇近,后来江家出事,张芸也落籍为奴,被谢家买了下来。”
张芸……这是个陌生的名字,或许这个人就是整件事情最要紧的存在了。
“张芸这条线你可有顺着查下去?”林珩景赶忙问道。
“没有。”雁白摇了摇头,接着说,“府衙内张芸的信息不多,只记载了她是三十年前被卖入谢家,两年后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说到这一步,秦阙和林熙忍不住对视一眼,这时间线与谢海州出生的时间线大致吻合,甚至与彭禾归隐小锣村的时间也很一致。
如此多的巧合,这让他们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谢海州会不会是张芸与江炳的孩子?张芸进入谢家后,不知何时与江炳珠胎暗结,随后又搭上了先谢家主,将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地生在了谢家,但她也早早病逝了。而先谢夫人没有儿子,便将谢海州记在了先谢夫人的名下,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林熙将这些话一轱辘全部说完,免不得口干舌燥,幸好秦阙及时递给了他一杯茶,两人之间的默契看在雁白眼中可谓是羡慕至极。
秦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后开口说道:“理论完全成立,但证据呢?谢家老一辈的人几乎都驾鹤西去了,哪怕我们抓住了彭禾,他也不可能跟着我们一起对付他儿子呀。”
“是啊……”林熙刚打起的精神瞬间就蔫了,没有证据他就什么都证明不了,不过他很快就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没有证据,我们就自己制造证据。”
“先不提他身世的事,咱先把他谋杀贺风竹这件事理清楚。已知他遗落了一根簪子在城外荒道上,如果我们做一根一模一样地给他送回去呢?只要他承认了这簪子是他的贴身之物,那么就足以证明他去过荒道,而贺风竹也遗落了一枚带血的玉佩,这就能说明他对贺风竹动了手,再结合真实的验尸报告,他杀人的罪名便可以落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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