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爱
父子俩并行走着，祁阳看着小孩明显兴致很高的脸问：“陈更，你是不是忘了对你妈妈说今天要来参加家长会的事。”
“没有忘，是没有和妈妈说。”
祁阳疑惑，这可不像小陈更“妈宝男”会做出来的事阿。
是因为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不再去自讨没趣，因为知道就算说了陈知意也不会去，所以宁愿收到别人的可怜异样的眼光都不愿向陈知意开口。
这点上小陈更得到的教训足够他攒满一箩筐了。
“妈妈以前来开过一次家长会，有个同学就骂我没有爸爸，妈妈就很生气，推了他一把又把他揪起来说‘小孩，你有人生没人教养是不是？陈更就是没有爸爸就是从石头缝路蹦出来的碍着你了？从小嘴贱长大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嘴不会说话就缝起来，别在这满嘴喷粪的恶心人。’”
本来是母亲为自己的孩子出头的一幕，可是之后的陈更并没有被陈知意安慰。
“那天回到家妈妈和我说‘欸，别指望我替你说话，你现在就是没爸，等到几年后我带你去见他，但是你记好了，亲情那种东西，我这里没有。’爸爸，妈妈是不是不爱我阿？”
不然为什么同桌说他一回家他妈妈就喜欢亲他脸，还喜欢呆在厨房做很多花样的甜点，还喜欢看他吃东西满足的样子。
对上小孩真诚的目光，祁阳不可控的僵了下，不过事实是怎么也不能说的。
“没有，是我的原因让你妈妈不喜欢我，连带着对你稍微有点冷淡，小更，这不是冲你。”
小孩被哄得眉开眼笑，问：“那爸爸可以让妈妈喜欢你吗？这样的话妈妈对我们谁都不冷淡了。”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太过天真，祁阳摸了摸小孩的头，笑而不答。
有些事情很严重，做了之后央求不到受害者的原谅，祁阳也了解陈知意的脾气了，他想，就是他现在死在陈知意面前，那个女人也不会流上一滴眼泪，说不定还会喝杯酒庆祝一下。
……
祁阳又在放学后发现了独坐在长椅上的陈更，电话手表戴在手腕上，抱着书包对着湖边在发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瞌睡极了的模样。
“这是几天没睡觉啊？来，倚着睡会。”
祁阳坐过去，背对着小孩，把陈更脑袋倚在背上。
小孩揉了揉眼，迷蒙的说：“爸爸，妈妈刚给我打了电话，说她现在有点事，叫我等一会，她马上就来了。”
为了驱散困意，小陈更从书包里拿出张8ｋ素描纸，仰着头说：“爸爸，这是课上留的作业，需要家长签字。”
祁阳看懂了他的眼神，拿过中性笔很认真的在右下角写下自己的名字。
两个不同姓的名字上下写着，代表的是血缘的延续，还有父子亲情。
几息之后，对讲机传来声音，说是要他去挪停在校门口违规的车，揉了揉小孩的头，祁阳走过半栋楼才想起来他手上还拿着小孩的画，左右回去也不急，他又转身赶过去。
没走到湖边就听见了什么东西扑腾的声音，大眼看去，湖中心的挣扎的竟是陈更。
祁阳猛地冲过去，直直的向那胡乱挣扎即将要沉下去的小孩游去。
抱着小孩昏过去呼吸微弱的身子，祁阳的身子比这深秋的寒意还要冷。
陈知意来的时候陈更还没从急救室出来，撑在走廊扶手处男人的眼神却像刀子一样盯住了她，气极了，祁阳冲她吼：“陈知意，你到底当不当他是你儿子？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祁阳原以为陈知意对陈更冷淡，但对他还是有点不同的，可是事实告诉他说不是的。
陈知意这个人有心，不过那里面从来没有过陈更。
倚在墙上的女人不在意他的愤怒，陈知意看了眼急救室的灯，眼中没有半点担心焦急。
这个场景她熟悉阿，当初生陈更的时候难产，手术里的灯足足亮了一夜，输血输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下了两次，不过产房外没有人等着签字。
想到那时候，陈知意还记得当时的痛，真的就差一点就要放弃生下小孩了，可是她命硬呢。
祁阳看着她笑就觉得是嘲笑，陈更在手术室生死不明，她竟然还很痛快的笑。
“陈知意，当初是我的不对，但是陈更没有做错什么吧？朝夕相处七年，你扪心自问他是不是在尽可能地照顾你的生活，你那颗石头心怎么就是捂不热呢？他现在生死不明，你就不能不那么心狠吗？”
祁阳大段的话说完，像是有了力气一样，走到她面前失望祈求的望着她。
“呵。”
陈知意微仰着头，露出尖削的下巴，淡定地说：“我要是心狠当初就该在他成型的时候弄死他，叫他从来没来过这个世界，或者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掐死他叫他哭着疼着死去，我要是心狠就该叫他承受身体的疼痛故意弄死他故意弄残他故意教育他自卑心理扭曲，我把他养大到七岁，他好好的上他的学，像个正常的小学生一样，比很多的同龄人都幸运了。祁阳，你对比之后就知道我对你仁至义尽，还有对你的儿子，我从来没有心狠过。”
淡淡的语气将刚才他愤怒的话冲击的丢盔卸甲。
她说得对，祁阳被抽出了灵魂一样，慢慢的退后一步，像个只有眼珠子会转的木偶。
“对，你说得对，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护士出来报平安，说小孩已经脱离了了危险，等会就会转入普通病房。
祁阳松了一口气，小孩没事就好，无人知道抱着小孩渐渐发凉的身体奔来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明明前一刻他们还说这话，下一刻就没了呼吸？
陌生人只是害怕担忧，祁阳对陈更还是有血缘的父子，只要一想到万一发生了最糟糕的结果更叫人心悸。
祁阳又想到了从前，陈知意到这个地步，造成者也有他的一份。
如果没有他那次的罪行，她会过的很好，骄傲的姑娘会摆脱原生家庭的桎梏，会根据自己想活的样子恣意的活，而不是活在仇恨中。
他明明可以不顺着楚形的计划，明明可以管住酒意，可是他还是动作了，犯下了罪行，强迫了一个无辜的姑娘。
祁阳想，如果可以带着记忆回到那晚，他一定会放过陈知意，会忍着，会出去和楚形拼打，他就算拼上那条命，也不会让这样的局面再一次上演。
可是往事不可追，愧事挽不回。
深秋的光晕洒下来，横亘在两人中间，祁阳站得很直被光照着，红白色的皮肤周围泛着金光，给他整张脸蒙上了圣洁宏伟。
陈知意看着他的眼眸渐变没有半分变化，祁阳这个人，长得如何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他长什么样，经年之后变成怎么样了，她统统都不关心。
唇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陈知意浅浅地问：“祁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陈更怎么没有死。”
认清了这个事实，祁阳悲痛的闭上眼，掩盖住眼中的无力回天。
他的回答令她很满意，陈知意笑得很娇嗔，附和道：“对啊，你猜对了。”
可是猜对的人脸上并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男人颓着肩膀跟着被推出来的陈更走着，垂下里的烟波黑且沉寂。
初冬学校组织了一场郊游，祁阳也被派去，说是有个意外他一个大男人跟着也有个照看的，他也就接了这个活，充当孩子们的“保镖”。
第一站是爬矮山坡，半大的孩子看什么都是稀奇的，所过之处一阵惊呼。
祁阳裹了件黑色外套，落后很多，好笑的看着小孩们撒欢的跑。
跟队的三个女老师都很温和，和学生说话的时候眉毛弯弯的，说的话也像是浸了糖罐子一样软糯糯的。
这样的对比不由得想起了陈知意，祁阳脑海中幻想了陈知意用那样的语气和他说话，身子轻颤了一下，面上无比的不适，咦，ｔｍ真吓人。
在半山腰上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开始吃午饭，用带来的各种漂亮的餐布作为背景，祁阳架起烧烤架熟练的炙烤着串串，女同学就帮着老师展开碎花布，男同学自发地去捡拾木棍。
等到几盘肉串全都烤出来了，还差几个小孩没回来，将东西交给带队老师，祁阳起身去找他们。
没走多远，在一处浅溪那边找到几个小孩。
一个坐在草坪上守着衣服，看着里面四五个同学脱了衣服浸在水中，此时太阳正好，水中倒也不寒凉，小孩们玩得很开怀。
“阿！……唔……”
祁阳见势不对，提步走进去，小溪的水没过男人的小腿，黑裤湿哒哒的还在滴水，露出坚实的轮廓。
不是什么大事，两个小孩被水草缠住脚了，仅仅只喝了两口水就被揪出来，祁阳肩膀扛一个，臂弯带一个，像英雄一样直起身，踩的水好像是祥云一样，被破开阻碍，到达岸边很顺畅。
加上两个小孩的重量男人走路依旧很轻松，光线撒下来，照射清澈的河水，也照耀男人微长的头发。
倦利的眼眸很有神，皮肤比初次见的要白了些，眉目深刻，五官挺拔。
把小孩放到地上，祁阳半跪着挨个给他们拍嗝，等到被呛得水全都被咳出来坐那等着他们恢复。
“谢谢叔叔。”
“谢谢爸爸。”
祁阳挨个点头，起身说：“收拾东西回去吧，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小陈更走在旁边，头发湿成一股一股的贴在脑袋上，迎面受着吹来的轻风，一脸享受也不嫌凉。
摸了摸他的手，祁阳才放下心来，问道：“掉过河里之后还敢进水？不怕？”
不是有什么溺水恐惧症吗？祁阳没想到小孩这么勇的。
“不怕！妈妈对我说过，害怕它更要战胜它，这样害怕就能转变成快乐了阿，我又多了点快乐。”
嗤，人小鬼大。
祁阳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抹笑，附和道：“嗯，你妈妈说得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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