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凡脑海里不断涌现梦里的那些画面。
历历在目的不止上面这些,有些场面让她不忍回想但又控制不住,最后的结局更是让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在梦里,后来人贩子落网,她也被解救出来。
因为被关在山村里面长达十年之久,每天被监视着干农活和做家务,无法接触外界,出来之后没有一项可以在社会立足的技能傍身,她只能去做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
比如超市的理货员、收银员,餐馆的服务员,幼儿园或养老院的煮饭阿姨……
每份工作的工资都不高,但足够她生活,无奈的是被囚禁在山里那些年,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不小的创伤。
被解救出来之后,她先是在舅舅家住了一段时间,经常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舅妈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天天在家摔摔打打。
她看够了脸色,干脆搬出来自己住,可是依然挡不住他人异样的眼光。
虽然她告诉自己不要去在乎,但这样的环境多多少少还是给她的心理带来了一些影响。
她也曾想过离开去其他城市生活,但她的身体自回来后就一直不太好,加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求生技能,去了陌生的地方,还得重新适应。
只能就这样一直拖着。
她也尝试去学习一些新技能,并且找了一份相对清闲的工作,朝九晚五,坐在办公室里,听听电话,做做表格,公司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五个,人际关系也变得简单。
她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没想到有一天突然就病倒了,最后就死在了医院。
然后她突然就醒了。
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叶小凡呼了口气,拍拍心口,暗自嘀咕:幸好幸好。
真不知道是不是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不然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惊悚又真实的梦?
等会医生过来查房,她一定得让他帮忙好好查查才行。
“你的颅脑CT入院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一次,综合诊断是有轻微的脑震荡,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和休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复查又做了一次,但这次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主治医生听了她的诉求,很认真地说道。
“但是我感觉自己没好,这几天老是做同样一个梦。医生,能不能帮我再查一下?”叶小凡不是怀疑医生的判断,只是怕有些地方是不是没有拍到。
医生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开始有点苦口婆心起来,“CT做多了对身体不好。小孩子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才恢复得快,身体好了才能说其他……”
医生的话说得很委婉,看她的眼神却有些古怪。
叶小凡突然福至心灵:这是觉得她脑子有病啊。
哦,准确点说,从一个专业的外科医生的角度,她的脑子的物理层面现在是没有任何毛病了,如果真有,那可能是心理。
这医生大概是觉得她快要往神经病的路上拐了吧。
也是,全市那么多所高中,这两年的高考又改来改去的,哪年不逼疯几个?
更何况是她这种运气衰到谷底的。
医患关系半个多月,这医生对她也算是有些了解:父母双亡,借住在舅舅家,而舅舅的家庭条件一般。她的成绩不错,辛辛苦苦读了三年高中,本来很有希望借助这个机会踏上新的人生路途,改变命运,偏偏临门一脚却给整趴下了,连进考场的机会都没有。
换了谁都得疯。
诶,也不能怪人家医生有那样的想法。
叶小凡有点无奈,她总不能说自己做了个恐怖的可能是预示自己悲惨未来的梦,想再查一查以确定是不是事故之后的后遗症吧。
如果真说了,神经病的帽子就真的牢牢地扣在她脑袋上了。
不过她肯定自己没疯。
这位医生是没法再找了,甚至这个医院的其他医生暂时也没办法找。
叶小凡还在琢磨着,肚子突然咕咕响了起来。
平常的饭点早已过去,她饿了。
之前她都是在医生来查房之前吃早饭的,今天是因为前一晚那个怪梦措不及防就给她来个大汇总,醒来半天没回神,加上刘华英一过来就不停地拉她哭诉,根本顾不上。
至于刘华英带来的早餐,明知道她一向都不吃豆沙包,有事相求,却只带这个来,也不知道是说她精明还是蠢。
或许,就只是不上心。
不过叶小凡也不在意。
相处多年,现实早已让她认清,她跟刘华英本来也没什么关系,相处再久也出不了好的感情。
那个家里,只有舅舅和表哥还算是她的亲人。
表哥成了现在这样,她肯定要帮,无关刘华英的态度。
叶小凡边东想西想,脚步不停,出了医院门口,过了马路,走进一家餐馆,点了一碗馄饨面。
面上来了,还没吃,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叶小凡,真的是你啊?”
“封佳佳?”
叶小凡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张几乎面目全非的脸,前后左右看了一圈才不确定的开口。
为了确认,她的目光又回到那张脸上:好像胖了一圈,哦,不对,这看着不像是胖的,两边不对称,左脸高了很多。这是肿了。
声音也不一样了,原来清脆的少女音,好像被沙纸摩擦过,破锣嘶哑。
幸好还能从没受伤的那边脸上看到还有几分熟悉的轮廓。
封佳佳,人送外号“半打土”。
这清奇的外号,叶小凡就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能牢牢记住这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封佳佳突然就激动起来,“不愧是十年同窗啊,我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
封佳佳说着用手去摸了摸自己额头跟左边脸侧的绷带,又手贱地想去戳叶小凡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
“别手贱。”叶小凡拨开了伸到半路的魔爪。
叶小凡制止了封佳佳的“恶行“,马上报复回去,伸手捏捏她的右脸,“你都说了我们是十多年的老同学了,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不过“化成灰都认得”,这样的本事她就望尘莫及了。
两人沉默了一下,突然间,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你怎么搞成这样的?高考参加了吗?”
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把各自的早餐同时挪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开始交换彼此的信息。
反正早餐都是新鲜出炉的,烫嘴的很,大热天的,先晾晾。
冯佳佳拿纸巾一边擦桌子一边说:
“我高考之前找过你,原来是打算问问你在哪个考场,看能不能一起的,没找到你人,你宿舍的人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在,我以为你请假回家复习了。打了几次你舅家的电话都没人接,我那时候就怀疑你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叹了一口气,看叶小凡看着她受伤的那边脸,继续道:“我是高考的第二天摔成这样的。我的考场在三中,离学校门口不远不是有一段上坡路吗,那里有个Y字形的分叉路口。那天下雨,我刚走到转弯那个书报亭旁边,有辆车从上方右边拐过来,我靠路边走,不知道那人的车是怎么一回事,冲着我就过来了,我躲不及,就这样被撞了,人撞飞到书报亭的墙上,又摔下来磕到地面,当时流了一脸的血,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痛。后来才知道除了头破了,伤到了脸,还扭到脚了……”
叶小凡心里也在叹气:哎,话真多,记忆力真好,讲的真详细。可能住院这段时间也憋坏了。
封佳佳虚虚摸摸自己那受伤的脸,继续说:“那司机也被吓到了,赶紧把我送来医院,等伤口处理好,考试时间都过了一大半了。我的成绩本来就一般,错过了那一科,后面的那些我带着伤,也没想去考了。”
封佳佳的成绩不算好,中等偏上一点点。中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上高一跟叶小凡继续做同学。
缺考一科之后,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没有希望上大学了,后面就摆烂了,当然了,受伤那么严重,勉强去了,这状态也没办法发挥出平常的正常水平,可能还会被当猴子一般看待。
“还好那司机没有跑掉。”叶小凡苦笑道。
“他不敢跑,当时那里人那么多,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车牌号码。”封佳佳顿了一下,突然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你这么倒霉。”
叶小凡点头道:“对,我就这么倒霉,肇事司机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为什么这么衰,这事说起来既憋屈又无奈,也就在好友面前能说一说:
“那次周末放假,就你找我借资料的第二天,我和我表哥都回了家,我舅那天开拖拉机想下乡去收花生,叫我们两个去帮忙,从城北那边出来上了国道,我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和我表哥当时都坐在后面的车斗里,那时候太阳很晒,我们就低着头窝着。听我舅说是为了躲避对面过来的一辆大卡车,我们三个人连人带车全部摔到下面的田里了。
“肇事司机跑了,我舅也没看清他的车牌号码。还是路过的人看到我们出事了,帮我们报警,我们才被救上来的……”
其实,她也憋坏了。
“还有其他人受伤吗?”封佳佳和叶小凡同学多年,知道一些她家的情况,有些为她的处境担心。
面对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叶小凡的话也多了起来:
“我舅没什么事,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擦点药就好了,都没住院。不过我表哥就惨了,伤到脊椎,现在躺在床上不能动,动过一次手术了,医生说还要再做一次,不做的话,可能就站起不来了。我舅妈刚刚过来找过我,说手术费还差3万块,让我把我爸妈留下来的那套房子卖了。”
封佳佳为她们俩难过,怎么都那么倒霉呢,不过还是为她舅妈的打算感到无语:“你要卖房子?”
叶小凡摇头,“我不想卖房。”
那个梦里,在她被拐之前,听说她家房子那边开始拆迁了,要钱要房都行,赔偿款是她当初卖房的好多倍。
按时间算,差不多就是两年之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