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做那个梦，叶小凡也不打算把自己现在唯一的后路卖掉。
封佳佳这一刻与她的心思相通：“最好还是别卖掉，你现在住的是你舅舅家，你舅妈又是这样的，万一哪天不能在那住了呢，你总要留一个落脚的地方。”
叶小凡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她舅妈一向不怎么待见她。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她舅舅建房子的时候她妈出了一大笔钱，她现在也可能不能在舅舅家拥有自己的房间。
不过表哥的手术费，她肯定要出一些，否则心中难安。
她现在手里还是有一些钱的。
那些钱现在除了她和银行，谁都不知道。
封佳佳低头嗦了一口粉，咽下后说道：“我原来以为我已经够衰了，原来还有你给我垫底。”
她往左右两边看了一眼，凑近叶小凡耳朵低声说道：“你表哥的确也够可怜的。不过他的医药费还是让你舅他们再想想办法吧，房子卖掉容易，万一哪天你跟你舅他们家关系不好了，你想找个安稳的地方住，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停顿了一会儿，好像下了什么决心：“要是你舅家拿不出医药费逼你卖房的话，你来找我，我可以帮你。”
叶小凡抬起头看着她，不过还是摇头道，“还不知道实数是多少。等我问过我舅再说，不能光听我舅妈一个人说。如果差得不多，我自己再想办法。”
根据刘华英的表现，她知道这个数出入不大，也知道封佳佳是真心想帮她，两人十几年的交情了，那么多年，对双方来说都是唯一的一个。但封佳佳现在也是一个没有收入的学生，个人一切的花销还得向家里伸手，她自然没脸去跟封佳佳借钱。
现在市里很多工厂的一般职工的工资也就几百块，3万块可想而知是多大的一笔钱。
封佳佳比大多数同龄人的思想都要成熟，很小就有自己的小金库，虽然还是个学生，但这么多年的压岁钱和平常省下来的零花钱，只进不出地攒着，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她敢承诺自然是能做到，不过她也知道叶小凡轻易不欠别人的情，没有强求。
两人聊多几句，就换了话题。
“那你也是要复读的吧？我爸妈已经开始计划着把我塞到哪个学校去了。”
人家那些全程参加了高考的，还有个盼想，她俩这种不用考虑高考成绩的，想继续当学生只有复读这条路，自然是得早早准备起来。
市一中也是有复读生的，不过成绩一般的话，那费用就比较高了，而且进去了也只能当个透明人。
而有门路的家长，则会综合考虑，宁愿选择师资或者名次稍微次一点的学校，但自家小孩得到的关注和帮助反而更多。
“还不知道，我还在考虑。”叶小凡心不在焉地说道，其实是还没有想过。
“你平常成绩那么好，不上大学多可惜啊，而且你这种情况，学校应该也不会因为你没参加高考就多收复读费吧。”
“一中从来不缺成绩好的学生。等过几天吧，等我把我表哥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一中的高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学霸学神一抓一大把，叶小凡的成绩是不错，但在一中也拿不到前十，而且她有个缺点，成绩不稳定，忽高忽低。
平常她也没留意过复读生的事情，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要复读，在那个梦里好像也没有说关于复读学费和学校这些。
眼前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表哥的手术排第一，解决了这个，她才有心思去想其他。
“你心里有数就行，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好。谢谢。”
眼前虽然面临困境，但叶小凡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学业。
但她不是封佳佳，有家里和父母作后盾，她父母都不在了，表哥现在这个样子，舅舅家还筹不够手术费。
如果不卖房，就得动用那笔秘密存款。
但钱不会是出完这一次就万事大吉了的，表哥动完手术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算手术成功，后续身体调养也需要用钱。
就算这些不用她管，她现在手里的全部存款，搜搜刮刮凑一起，她大概算了一下，给出去三万块后，就剩下1万左右，支撑她复读一年可能勉强足够，但如果真的考上大学，第一年的学费还不知道去哪里找。
幸好她妈在世的时候从一位下岗转卖保险的朋友那里给她卖过意外险，她听话，妈妈不在了，她也每年都续买一份，因此她这次住院的费用不用自己掏，否则现在就是雪上加霜。
她舅妈当时因为心疼钱，说一个学生，天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家，能有什么意外，不同意给表哥买，因此表哥这次住院的费用需要自己全部承担。
叶小凡此时很是佩服妈妈的远见。
三年前大家的日子还是平安宁静的，她妈妈那次回来，就带她去银行开存折给她存了三万多块的定期存款，让她跟谁都别说。
如果没有买保险，这次住院肯定会把她手上明面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那笔钱如果没存起来，就算妈妈走了之后还是给她留下，但必然会被舅舅和舅妈知道，以她舅妈的性子，知道她手里有那么一大笔钱，肯定会找各种借口让她花出去，现在就算她想帮表哥也是无能为力。
真的到了那种地步，现在自己那套房子能不能保得住，她也不敢去想。
一个不富裕的家庭，出一点意外就能把原来平静有序的生活全部打破，乃至拉入深渊。
叶小凡现在心里有点乱，她只能抓住目前最紧要的先解决掉。
等一碗滚烫的面条凉了再慢慢吃完，一个多月没见面的两个好朋友已经把这段时间的各自的信息交流完毕。
事已至此，想太多没用，叶小凡选择不为难自己。跟好友倾诉之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两人结了账，一边说着话往医院门口走去。
叶小凡往1号楼走，封佳佳则走向3号楼，一西一北。
两人都是差不多要出院的病号，就没有必要相约相互在医院串门了，倒是约好了康复出院之后要见面。
两人在楼道相互挥手道别，叶小凡没有回自己的病房，而是直接去看表哥林以诚。
“哥。”叶小凡一进门刚好迎上林以诚看过来的目光。
“小凡。”林以诚脸色苍白，直直躺在病床上，上半身的病床摇了起来，他一抬眼就看见走要进门的叶小凡，习惯性的问候就从嘴里蹦出来了，“吃早餐了吗？”
“嗯，吃了。”
表兄弟妹俩平时关系不错，但此刻相对却有些无言。
叶小凡的情绪除了有些受那个梦的影响，和刘华英今天过来跟她说的那些话也有一些关系。
她很理智，没有迁怒，刘华英什么为人她早就看清了，只是事情一下子全摆在面前，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有效地处理。
林以诚这段时间经受了双重打击，不止高考不能参加，人还得躺在医院，如果筹不到钱来做第二次手术，他这辈子大概就这样躺着了。
家里的经济什么情况他也很清楚，虽然他妈妈没有在他面前说，但他隐约知道，她在打小凡那套房子的主意。
之前有人来出八万块想买表妹房子的时候他就在家里。
当时表妹拒绝了，他妈妈不是很高兴，只是当时让他爸镇压下去了。
林以诚不希望表妹的房子被卖掉，更不想自己一辈子就瘫在床上。如果一定要在两者之中选择其一的话，他不知道怎么选，这件事实在是太大了，他没做好自己一辈子瘫在床上的准备。
一头是自己的身体，一头是表妹的房子，中间夹着那个不待见表妹的人偏偏是自己的亲妈。
林以诚只是一个经历简单还没走出校门的高中生，心里乱糟糟的，面对叶小凡，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些心虚和愧疚。
叶小凡即时发现了他的异样，很快想通了其中原由，不过她也没有说破，而是收敛起那些消极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早上遇到封佳佳的事讲给他听。
为了宽林以诚的心，叶小凡最后炖了一碗鸡汤：
“我原来以为只有我们会这么倒霉，没想到运气一向很好的封佳佳居然在去考场的路上也被车撞了，同样错过了高考。哥，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什么？”
“说明再幸运的人也有倒霉的时候。同理，人再倒霉也有幸运的时候。哥，我们的运气大概是触底了，很快就会反弹。”
“哥，你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好了。”
林以诚默默地看着她，无法言语。
叶小凡没有多呆，说了那些话就回了自己的病房。每天都过来，林以诚的病情她自然是清楚的。
林以诚第一次手术已经把之前预交的医疗费花完了，第二次手术医生预算的费用比第一次还要高，但他们家已经没有什么存款了。
作为父母，林成海和刘华英自然不想唯一的儿子就这样在床上躺一辈子，这几天都在四处筹钱。
叶小凡知道舅舅手里的钱不够给表哥交手术费。她当时就想过，如果舅舅凑不齐剩下的缺口，她的那笔钱怎么拿出来才不会再生事端。
她牢记妈妈的叮嘱，不想让舅舅一家人知道妈妈悄悄給她存钱的事。
走到病房门口，叶小凡遇到发放口服药物的护士，一番熟练的查对流程走完，护士把药给了叶小凡。
叶小凡把早上要吃的份量拿出来，随口问了一句：“张医生在办公室吗？”
“我过来的时候他刚回去，应该在。”护士把托盘里的药整理好，推着车子走向下一间病房。
叶小凡吃完药，去找医生说她出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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