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拉斐尔几乎要怀疑自己听不懂星际通用语了。
斯菲弗拉刚才说的什么?
是他拜托赞德迎娶自己?他让另一个雌虫来和自己结婚?
拉斐尔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那句话。这太可怕、太诡异了!根本不是大脑正常的虫族能够说出来的话!
“......你再说一遍?”
声音在颤抖,无论如何拉斐尔都无法相信,那个曾经热烈地爱着他的伊凡,竟然会将他交给另一个雌虫,他们还联合起来一起欺骗他?!
不等斯菲弗拉回答,拉斐尔就立刻打断了他,他激动地向他质问道:“你把我当什么?你们两个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叫他如何不疯狂!
拉斐尔活了这么许多年,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怒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是他玩弄了他们的感情吗?不,不是的,他一直都是付出真心的那一个!他凭什么要遭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可是足足被蒙蔽了五年!
从二十五岁到三十岁,赞德假扮伊凡,一点点将他的人生摧毁得一塌糊涂,就在这时,斯菲弗拉出现了,就像是久旱过后的一场甘霖,他真心喜欢着他,是他让他重新拾起了生活的希望。明明他都已经准备好要重新开始了,可是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告诉他——其实斯菲弗拉才是伊凡,其实他一直都认错了人,其实赞德一直都知道,其实他所苦苦思念的对象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眼前——却对他痛苦的遭遇视而不见呢?!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难道是我对不起你们吗?”拉斐尔一字一句地问道,连呼吸中都带着绝望的颤意。那双潋滟多情的金色眼眸,此刻竟像是秋后干枯的荷塘,无论疾风有多么迅猛,也再翻不起任何涟漪,只余一片彻骨的凄戚。
伊万德·维塔莱。
他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嚼碎自己的血肉一般,一遍又一遍。
伊万德,伊凡。伊凡,伊万德。这可真是个不上心的化名,明明一听就能够听出来,如果能早一点知道伊万德·维塔莱这个名字的话,他是不是就能早一点发现真相呢?
“我真是个白痴,白白地被你们两个玩弄。”拉斐尔自嘲地笑了起来,冲天的火焰将他的内心烧成了一片废墟,他坐在断垣残壁之间,举目四望,只能听见风呼呼地吹过耳畔,什么都没有留下。
哀莫大于心死,恐怕就是这样的感受吧?再也没有眼泪能够流出来了,他已经不想再为任何人流泪了,哪怕是为了自己。
他到底要怎样怨恨,才能让自己变回当初的模样?他的心已经遍体鳞伤、满目疮痍了,他好累,好疲惫,好难过,他满腔的哀怨都无处发泄,他究竟要怪谁才好呢?是冷酷无情的赞德?还是卑鄙自私的伊凡?他当然可以将一切都推到他们的身上,他本就是无辜的!可是好难堪,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拉斐尔会觉得自己变得更加陌生了。说到底,他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自尊和人生,又要因为这两个雌虫而被自己亲手毁掉吗?
不,绝不。
“我要离开这里。”想到这里,拉斐尔的神态突然平静下来,他喃喃地说道,“让我走吧......不要再戏弄我这个可怜的人了,除了我自己,我已经什么都没有拥有了。”
他的情绪转换得如此之快,让斯菲弗拉本能地感到异样。如果拉斐尔诅咒他、斥骂他,那他完全可以接受,这是他应得的,可是跟他想的不一样,在最初激动的情绪过后,拉斐尔竟然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甚至只是要求离开,这让斯菲弗拉十分不安,强大的直觉让他朦胧地意识到,他或许会再一次失去他,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中就涌现出许多的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他有太多的事情堵在心里,没有办法向拉斐尔诉说。诚然,他早就做好了被拉斐尔怨恨的准备,可是一旦拉斐尔说要离开,他却发现自己依然无法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呢?如果他能接受这样的结局,早在花园重逢之前,他就应该立刻离开,而不是贪婪地看着拉斐尔看得出了神,眼睁睁看着他撞入自己的胸怀,还在可悲地暗自窃喜。
本能是不会骗人的,即使他刻意避开许多次见面的机会,但总会有一次,就那么一次,他会忍不住与他相见,然后万劫不复。
明明他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什么不能靠近呢?
拉斐尔是他血肉中的烙印,比脸上的疤痕更早地镌刻在了他的身上。他爱拉斐尔,爱到明知道两个人注定会伤害彼此,他也还是以斯菲弗拉的身份与他重逢了。就算变成了憎恨和被憎恨的关系,他想,那也比再也不见要好得多。他的谎言,他的背叛,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一切,皆起源于拉斐尔,也注定要在拉斐尔的手上终结。如果能死在拉斐尔的手里,那么他的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善良的拉斐尔背负起他这种人的性命,他的生命比羽毛还要轻,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你要去哪里呢?”赞德用手指漫不经心地缠绕着拉斐尔的发丝,他有些怀念他从前的长发了。他好像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情绪,明明他也是所有事件中的一环,可他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他一开口,其他两个人就看向他。
他露出一个英俊的笑容,幽深的眼眸在这么近的距离与拉斐尔对视,只一眼,就让拉斐尔感受到本能的危机感,像是被残酷的猎手盯上,他浑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回家吗?可是你出生的那个星球,三年前就已经沦陷了啊。”
“......”
“如果跟我离婚的话,你就要被带去雄子们生活的星球,每一天都会有专人来照看你,你的生活会被24h记录下来,你什么都不用去想,衣食住行完全不需要考虑,只需要接受雌虫们的会面请求,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和雌虫约会就可以了。”
“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高密度的信息就像炸弹一个接一个地向拉斐尔砸过来,他的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只能呆呆地看着赞德的脸,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他连悲伤的情绪都已经消失无踪了。
“怎么会......”
无家可回、无处可去......没有积蓄,没有朋友......
内心剩下的就只有看不见的茫然。
“我......”
“说起来,伊万德正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才在临死前拜托我把你接走呢。”
“什么?”
赞德又拋来一句重量级的话题,让拉斐尔忍不住追问道:“你说什么?”
什么安危?什么临死?
“你们......难道早就知道那颗星球会沦陷吗?”
“是啊,毕竟在联盟的边缘,物资匮乏、贫穷落后,太容易被侵占了,也不值得浪费宝贵的兵力。”
“别说了!”斯菲弗拉想要打断他们的对话,他急切地喊道;“赞德,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拉斐尔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仿佛天生就不具有感情的军雌,“星球上的那些人......不也是联盟的公民吗?”他逐渐露出难看的笑容,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只能用笑容来遮掩自己了。“身为军人......你怎么能......说出来这种话?你们难道没有去救他们吗?”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啊。”听见他的指责,赞德完全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以为你在这五年之间,多少了解到了一些呢。还是说,你只是不愿意去想呢?”
“赞德!别再说了!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这个世界啊......本就是不平等的。蝼蚁的性命,没有谁会在意。如果不能够进入权利的核心,就什么都做不到,就会变得像你一样——”赞德伸出冰冷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拉斐尔的脸颊,毒蛇一般吐出残酷的话语:“——只能在事情彻底无法挽回之后,露出这种没用的表情啊......”
拉斐尔平静的脸孔被打破,目光中流露出更深层次的绝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将嘴唇咬得鲜红,直至腥甜的血液潺潺流出,顺着唇角蜿蜒而下。
“......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他的脸惨白一片,衬得那鲜血更加刺眼。
斯菲弗拉忍无可忍,想要把赞德从拉斐尔的身边拉开,可是他刚伸出去的手立刻就被赞德擒住,他转过头来看向他,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绿色瞳孔里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焰火,只听到他继续用嘲弄的声音说道:“你也是一样的啊,伊万德。明明已经在废墟和尸堆里面死过一次了,死神的镰刀割开了你的血肉,差一点就要将你召入无边的地狱,然而侥幸存活下来的你,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跟他一起天真呢?你以为让他继续生活在无知里,就是对他好么?”
“那也不能这么直接地告诉他——”
“所以你就选择了欺骗么?”赞德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像是早已看穿了他内心的胆怯,他嗤笑道:“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你自己也很不甘心,但却依然眼睁睁看着我将他据为己有,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可笑啊,伊万德。”
斯菲弗拉咬紧了牙关,嘶声说道:“我是让你去接他,但是我没有让你用我的身份——”
“不用你的身份我怎么能认出他来?你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一见面他就喊我伊凡,我难道还能不承认吗?”赞德丝毫不觉得自己有过错,如果有,那也是伊万德没有说清楚的问题。虽然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办法说清楚就是了。
谁都没有想到斯菲弗拉竟然能活着爬出坍塌的废墟,当他再一次出现在赞德面前的时候,拉斐尔已经成为了维塔莱的雄主。他还以为拉斐尔和赞德是真心相爱,对拉斐尔而言“伊凡”已经死了,所以才会选择默默退出这段三人的关系,甚至有意回避着拉斐尔,刻意不去打听他的消息,就这样和他错过了好多年。
如果能早一点知道赞德使用了他的身份,他也不至于在知道真相后绝望地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拉斐尔了。更何况,他毁了容,嗓子也完全坏了,变成这副模样的他,真的还有资格站在拉斐尔的身边吗?不如干脆将错就错,就这样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是你自己懦弱无能,不敢以现在的模样和他见面,所以才将一切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你问问自己,你当真一点错处都没有吗?”
赞德咄咄逼人地问道,他抛下僵硬在原地的斯菲弗拉,转而捏住拉斐尔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他注视着那双因痛苦而麻木的,失去了神采的金色眼眸,目光中竟然浮现出真正的笑意。他用指腹用力抹去他嘴角的血迹,接着低下头颅,轻轻地在拉斐尔的唇上印下一吻,嗓音听起来柔和而缱绻:
“欢迎来到权力和**的世界,死神将永远伴您左右,我亲爱的——雄主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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