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和雷德加在洞穴中躲了几天,等兽潮快要结束的时候他们才继续上路。
淡水已经快要喝完了,现在他们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寻找水源。如果能找到溪流,沿着水源走的话,获救的几率就会增大。
但水源边一定会聚集大量的野兽,因此他们也要十分小心。
森林里湿度大,拉斐尔身上的伤口好得很慢,有几处甚至还有溃烂的趋势,所以他一直在发着低烧。
路上,雷德加用粗壮的树枝给他做了一根拐杖,还找到了一些草药,用石头捣碎了敷在拉斐尔的伤口上,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第三天,他们找到了一种能够储存淡水的植物,将茎干砍断后,就能够得到大量的清水。他们痛饮了一番,将水壶都灌满了。
第五天,他们发现一只狼形的异兽在跟踪他们。
它很明显被族群抛弃了。因为它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眼窝和吻部周围的毛发发白,隐约可见胸膛上肋骨的形状。它剩下的那一只独眼呈现出浑浊暗淡的灰绿色。它饥肠辘辘,狡猾且贪婪。
不知道它到底跟踪了他们多久。如果雷德加是一只雌虫的话,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这头野兽。
他有些懊恼地低下头,下意识按住胸口的枪带。
拉斐尔拉了拉他的手,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尽量不要开枪。”
子弹是他们最后的保命道具,非必要的情况下最好别开枪。尤其是枪声还可能会引来其他异兽,这对他们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这只异兽的体型不大,年老、虚弱又残疾,如果想点办法的话,是可以对付的。
“我们可以......布置一些陷阱。”拉斐尔说。
雷德加皱眉道:“在它眼前?它没有这么愚蠢吧。”
拉斐尔摇了摇头,说:“我来引开他。”
“不行!”雷德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想死吗?万一它袭击你怎么办?”
“它就是为了袭击我,才跟着我们的。”拉斐尔低声道,“是我将它引过来的。”
“拉斐尔。”雷德加加重了语气喊他的名字,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好像说什么都没有用。
“事情总要解决的。”拉斐尔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开玩笑道:“你总不能指望我来偷袭,只用一条胳膊就把它撂倒吧。”
雷德加扯了扯唇角,应付似的笑了一下。
他明白的,如果要制作陷阱来偷袭,只能由他来。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拉斐尔暴露在危险之中。
“果然......还是用子弹吧。”雷德加定了定神,声音中带着些恳求,“我枪法很好的。你是知道的,我一枪就能结果掉它。”
拉斐尔坚定地摇了摇头,接着他看到了雷德加眼中的动摇和不忍,像是要给予他力量似的,揽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拥抱,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脊背。
“如果到了危急关头,我真的要出什么事情了,你再开枪吧。保护好自己,雷德加。”
“你不要对我说这种话,我有枪,不会有事的。”雷德加不安地抓住他,“反倒是你......你要怎么......”
“听我说,”拉斐尔冷静地计划道,“我们分开后,它不会贸然攻击我。这种生物谨慎而且富有耐心,它的身体撑不了太久,想要猎杀我也只有一次机会,我们都明白。所以它一定会十分小心,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它是不会现身的。我想,它现在一定在观察我,评估我的智慧、我的力量,寻找我的弱点,等待合适的机会冲出来一口将我咬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像一个局外人,好像一会儿留下来当诱饵的不是自己一样,平静到了一种冷酷的地步,让雷德加一时之间感到了陌生。
“所以,我会威慑它。我要让它明白我不是弱小的猎物,我要让它感到危险,因此不敢轻举妄动。而你,雷德加,你要在我拖延的这段时间里,利用地形布置一个足够好的陷阱。就算不能杀死它,也要将它重伤,你明白吗?等你布置好了,就在陷阱旁边点起浓烟,我会把它引过去,听清楚了吗?”
雷德加点了点头。
“好......”拉斐尔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冷。他劈手夺过雷德加腰间的匕首,用力将他推倒在地上。
“滚开!别让我再见到你!”他故意叫得很大声,为了能让跟踪他们的异兽听见。
雷德加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作势扑上去与拉斐尔缠斗,几番扭打过后,他捂着胸口用力地咳嗽起来,不甘心地瞪了拉斐尔一眼,又恶狠狠地骂了两句,然后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这段表演演技略显浮夸,声音也有点做作,但是用来忽悠一头野兽已经绰绰有余了。
拉斐尔在最近的一棵树下坐下,用新得到的匕首慢慢将手中的拐杖削尖。这根木头足够长也足够粗,不会轻易折断,是雷德加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只要将顶端削得足够锐利,就能充当一件很好的防身道具。
他一直在用余光留意着那只异兽的行动。果然如他所料,在他落单后,它不仅没有轻率地接近他,反而还悄悄拉远了距离,警惕着周围,似乎在防范雷德加的偷袭。
像这种又老又精的兽类,不能将它当作普通畜生对待。更何况,如果异兽真的是那么好对付的存在的话,战争也不会一直持续到现在了。它们肯定是有智慧的,只不过个体差异太明显,数量又太多,导致平均智力更加低下罢了。
幸好它的身体拖垮了它,才让拉斐尔有机会能够与他斡旋。否则的话,只剩下拜托雷德加开枪将它射杀这一种办法了。但是想要用枪杀死一只体型较小、行动速度飞快、爆发力极强的野兽,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拉斐尔可没有与更加年轻和健康的它搏斗的自信。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它还蛰伏在草木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如同一只幽魂。
茂密的丛林里见不到太阳,但是从体表感知到的温度中,拉斐尔意识到了太阳已经快要坠入西山了。气温正在降低——它的耐心也即将告罄。
是时候了。
拉斐尔握着木棍,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看见那道升起的浓烟——雷德加已经准备好了。
于是他昂首挺胸地、仿佛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似的,向着烟雾升起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和他的同伴会合了。
如果再不攻击的话,今天就没有机会了。
——还不攻击吗?
拉斐尔的精神高度紧绷着,手臂上青筋暴起,紧握木棍,连鞋底踩踏树叶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调动起全身的肌肉,时刻准备着,准备着——
不协和音的出现只有一瞬,容易被心跳声掩盖,紧接着空气被撕裂的啸声在耳边炸响,奔涌而来的气流里裹挟着血腥和腐臭的气息,注满了血淋淋的恶意。眨眼间,它来到了拉斐尔的身后,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试图咬下一块连皮带筋的好肉,来填满它那饥饿呻吟着的胃囊。
拉斐尔的身体反应得很快,以两腿为重心,他猛地一旋身,借着扭腰的力道,用力将木棍砸到它的脸上。坚硬的棍棒打断了它的牙齿,然后死死地卡进了它的嘴里。异兽发出了异常凄厉的叫声,狼狈地摔了回去。他挣扎着爬起来,幽暗的独眼中染上了血丝,变得通红一片,十分渗人。
跑!
失去了傍身武器,仅凭匕首或军刺很难与它为敌,拉斐尔毫不犹豫地跑了起来。
——和死神赛跑。如果跑得慢了,他就要死了。
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拉斐尔跑出了惊人的速度。但异兽紧紧地坠在他的身后,距离他只有三四米,并且这个距离还在逐渐缩短。
拉斐尔能听到越来越近的喘气声,还有从野兽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低沉吼声,仿若雷霆,震得他头皮发麻。
仿佛只要一回头,他的脖子立刻就会被咬断,血溅当场。
极端的恐惧支配了他的大脑,在过度的运动中,他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耳鸣又响起来了,很吵,是谁的尖叫?是他自己的吗?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还活着吗?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一声“趴下!”,是谁?是谁?为什么声音如此凄厉?
但他条件反射地听从了,他用力地扑向一旁,脑袋撞到了树干上,撞得他晕头转向。
异兽加速朝他冲了过来,迫不及待地伸出了舌头——雷德加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猛地拉起了绊脚索。藏在树叶中的钢索让异兽猝不及防,它朝前跌去,狠狠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卡在嘴里的木棍也掉了,它想爬起来,可是这个斜坡突然变得很陡峭,大量干枯、腐烂的树叶堆积起厚厚的一层,让它脚底打滑,控制不住地滚到坡下,越滚越快。
坡下,是一排斜立的刺刀,顶端嵌上了寒光凛凛的刀刃,是专门为它准备的刑具。
异兽惊恐地叫了起来,它死死地盯着那些恐怖的利器,不断地调整身体,试图用脚掌抵住地面,再从斜坡上跳起来,跃过那些尖刺。
但是,它忘记了,那根曾卡在它的嘴里,顶端削得尖锐的木棍。
木棍滚落山坡,底部被一块石头卡住,直直地翘了起来。异兽没有注意到它,它好不容易翻过了身,因此也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暴露了出来。
或许在平时,这样一根木棍无法伤害到它。但是在加速度和惯性的作用下,它的肚皮不比一只气球更坚硬,“噗”的一下,就被捅开了。
它试着跳起来,它本应该能够跳起来的,可它的四肢突然沉重,它又一次失去重心,狠狠摔了下去。异兽难以置信地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树枝树叶,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身体还有腿脚都在抽搐,有什么东西正从它的肚子里滑出来,它本能地还想要再站起来。
接着,它的脖子被刺刀贯穿了。
从皮毛间伸出的惨白刀刃,其上蜿蜒的血流凝聚成鲜红的血珠,在暗淡日光的映衬下,好似一串串彤红的果实在枝头轻轻颤动。从林间吹来的风带走了血腥的味道,紧随而至的雷德加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不自觉地瘫坐到地上。他抬起头,从枝叶间努力辨认着天色。
原来,黄昏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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