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在雷德加的搀扶下走到异兽的尸体旁边，垂头凝视了它许久。
它的脖子还挂在刺刀上，其余身体绵软无力地垂到地上，肚子上面还插着木棍，从豁口处涌出来许多红色的内脏，滩了一地，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恶心，又狼狈。
可如果不杀了它，此刻凄惨地倒在地上的，就是他和雷德加了。
想到这里，拉斐尔突然弯下腰，伸手握住那根木棍，用力把它从血淋淋的内脏中抽了出来。
雷德加觉得他这个动作带了点怒火和发泄，琥珀色的眼睛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结了一层霜，无端流露出一种威慑来。
拉斐尔确实心情很糟糕，这种怨恨在看到异兽尸体的瞬间从他的心底涌出来了。但他仍在试图压抑这种黑暗的情绪，他不想浪费体力在发泄情绪这种毫无用处的事情上。
木棍的前端还是断了一截，拉斐尔试了试，发现现在的长度已经无法再作为拐杖使用了，便遗憾地将它扔到地上。
“我们走吧。血腥味会把他们引过来的。”他小心地抹去手上的血渍。
雷德加应了一声，紧跟着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拉斐尔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做出多余的表情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支撑多久，只想要在倒下前再尽可能前进一段路程。
“走吧。”他低声催促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在天黑下来之前——”
话没有说完，他的身体突然晃了两下，开始打起冷颤。
雷德加连忙托住他的后腰，急切地喊道：“拉斐尔！拉斐尔！”
一摸之下，雷德加才发现他的体温烫得惊人，嘴唇灰白而干裂，似有脱水的迹象。眼看着他快要失去意识了，雷德加一咬牙，举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然后凑近拉斐尔的脸庞，慢慢地将水渡进他的口中。接着他背起拉斐尔离开了这里，寻找他们今晚的栖息之处。
直到后半夜，拉斐尔的体温才趋于正常。
雷德加松了口气，穿好自己的衣服，重新躺到拉斐尔的身边小憩了一会儿。很快，天又亮了。
白昼一般而言代表着一种希望，但有时候，它又何尝不是一种日复一日、望不到尽头的绝望呢？
......
第七天，他们找到了戴维特的尸体。
他的上半身倒在溪流里边，身体完好，还没有被野兽啃食。
雷德加把他拖到了空地上，拉斐尔蹲下仔细搜索着他的尸身，试图找到一些能用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余力去悲伤了。无论是为戴维特，还是为他们自己。
“他的枪不见了，很可能被谁拿走了。口袋里还有吃剩的半块干粮。头部遭到了重击，大概率是磕到了水里的石头，又被踹了两下后脑勺，很快就死了。”
拉斐尔的目光扫过他的后背，看见他的衣服上残留着一个脚印，印记并不清晰，有着拖拽的痕迹。他忍不住道：“他还在他的背上擦了擦鞋子......看起来很从容。你觉得杀他的会是谁？”
雷德加说道:“应该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些雌虫。”
拉斐尔问:“如果因为抢夺生存资源而发生了争执呢？”如果是为了活下去的话，杀掉同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雷德加一惊，看向拉斐尔的眼光变得有些复杂。
“确实......有这种可能。”
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没想到拉斐尔会主动提出这个可能性。虽然他有了警惕心是好事，可不知道为什么，雷德加觉得，现在的拉斐尔似乎距离他更加遥远了。
没有去注意雷德加的反应，拉斐尔又粗浅地检查了一下尸体的僵硬程度。因为戴维特倒在了水里，在水流的冲刷□□温变得十分冰冷，很难凭借温度去判断他的死亡时间。但是尸僵就不一样了，尤其是下半身的......
手心的触感尚且柔软——拉斐尔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收回手，急忙站起来，对雷德加说道:“我们快走吧。他好像还没有死太长时间，凶手很有可能返回——”
话没有说完，拉斐尔感受到背后突然出现了另一道气息。接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他听到一声暧昧的轻笑，有温热的呼吸拂在他的耳畔。
这一瞬间，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下意识想要攻击背后的偷袭者。但是他忍住了，双眼看向对面的雷德加，只见他的面上露出错愕的表情，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之色。
“你、你——”雷德加似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如同一只被野兽盯住的兔子，本能地全身僵硬、瑟瑟发抖。他完全吓傻了。
从他的颤抖的瞳孔中，拉斐尔窥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就站在他的背后，犹如鬼魂一般。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毫无来由，可他莫名地觉得，他的直觉是对的。
于是他开口了。舌头抵住齿面，嘴唇开合，缓缓地发出两道音节:
“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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