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徐清不想给路明机会。
只是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他们俩也早像左手牵右手一样,掀不起什么波澜。
可是路明显然没听进去,每天依旧小动作不断。
徐清想制止,却发现自己连多说几句的念头都没有,索性就随他去了。
说归这么说,晚上还偷偷进房间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刚才徐清正躺在床上酝酿睡意,就听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他正要出声疑问,结果就有个人若无其事地爬上了床,顺理成章地睡到了他身边。
甚至在不到五秒后,还打起了浅浅的呼噜。
徐清:“……”
黑暗中,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但记忆中清晰可见。
徐清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对方肩膀的位置,猛地推过去:“起来,谁让你进来的?”
路明被惊到了似的睁开眼,顺着力度向旁边一个侧身。
紧接着,却无意识地发出了“嘶”的一声。
徐清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没事……”
路明看起来还有些懵,慢腾腾地坐起来,用掌心揉了揉额头,“对不起,我忘了……嘶……”
又是一声。
徐清眉头皱得更紧,回身去按开了床头的台灯。
暖黄色的灯光划破黑暗,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眼。
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徐清终于看清了路明的样子。
刚洗过的头发不像平时那么张牙舞爪,软趴趴地搭在脑袋上。
眼睛眯起一半,眼神里还残留着被突然叫醒的迷茫。
但是右手手臂上比平时多了个足有硬币大小的椭圆形伤痕,或许是刚才蹭到床单了,现在正向外不停渗血,看着十分吓人。
“你这怎么了?”
徐清抓起他的右手手腕。
路明愣了愣,慢吞吞道:“这是今天在实验室……”
话没说完,徐清就起身出门了。
不到一分钟后,他再回来,手里多了个塑料小药箱。
因为路明的工作关系,家里常备着各种应急药品。
徐清把药箱放到床头柜上,面无表情地从里面拿出棉花和镊子,熟练地给那伤口消起毒来。
碘伏触碰到伤口,带来明晰的痛觉。
路明表情忍不住抽了好几下,心里却是感到无比温暖,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徐清。
他的长发柔软,即使被拢到耳后,有一些也会掉下来,挡住他的视线。
他只好一只手处理伤口,另一只手不停地去挽那些碎发。
耳廓很白,被手掌来回蹭了几下,就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色。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替他扶住了不听话的发丝。
指腹温暖,似有若无地贴在他的耳后。
徐清动作顿了下,缓缓抬起眼眸。
正好对上路明含笑的双眼。
光线从侧面照过来,柔化了路明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从脑袋到脸颊。
再往下,暖黄色的光被高挺的鼻梁挡住,明暗对比之下,更显得他的五官深邃动人。
笑意盈盈的大眼睛也如繁星般动人。
徐清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路明。”
路明眨了眨眼:“我在。”
“你这样真的挺没意思的。”
徐清边说着,边推开了他的手。
失去禁锢的发丝瞬间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路明显然地愣了愣,手还悬在半空,没有动作。
“不管你还对我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都随便你,我管不着。”
徐清将用过的棉花都扫进垃圾桶里,“但是你能不能别拿自己身体来开玩笑?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幼稚?”
说到最后,他音量陡然抬高,黝黑的眼眸中满是愤怒。
路明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去拉他的手:“不是……清清,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这是早上有个实习生砸坏了仪器,我去帮忙处理,结果不小心被溶液溅到了,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忘记了,你别生气好吗?”
他语气比动作更慌乱,一句话说得翻来覆去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徐清躲开他的动作,移开了视线,沉默地收拾着药箱。
路明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在看到他眼眶下的黑眼圈,还有上挑眼尾里藏着的血丝之后,倏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药瓶和塑料盒的碰撞声,金属敲击声。
还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等徐清终于收拾完,路明自觉地把药箱抱到怀里,起身出门。
走到门外时,他不死心地回头,却见房门在他眼前直接被关上了。
咔哒一声。
彻底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房内,徐清很快去洗了个手,就回到床上躺下。
月光穿过树梢,从窗户洒进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床上只有一团小小的鼓包。
不知过了多久,从某个地方响起一身重重的叹气声。
天亮了。
发刊日已过,今天是出版社难得的休息日,也是美好的周末。
徐清关掉了闹钟,却还是在不到九点的时候,就被生物钟叫醒。
他打着哈欠推开房门,意料之内看见对面那间卧室正开着门,而整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
毕竟路明工作的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是个大企业,休息日比出版社还少。
两人向来是聚少离多。
徐清洗漱完,走到厨房准备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谁知,一走到冰箱前,就看见门上贴着两张便利贴——
【第二格有包子和花卷,放进微波炉热热就行。】
【早上就别吃泡面了。】
还有一张贴得比较远,字也很小。
徐清凑近过去,才看清上面写的是——
【不用经常想我,偶尔想想就行。但是你能看到这句话,就证明你想起我了。】
徐清冷着脸把三张便利贴都扔进了垃圾桶里。
不过扔归扔,他还是打开冰箱把东西都拿了出来。
抛开个人感情不谈,至少不能和粮食过不去。
将包子和花卷都消灭完后,徐清顺便把碗碟都洗了。
随后,他正打算像往常的休息日一样,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显示着Anne,和他在同一家出版社的编辑。
“Kris,早上好啊。”
明明同为中国人,在周末打电话来却还要用法语。
徐清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却也习以为常,同样用法语回她:“早,什么事?”
Anne笑道:“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办了小说比赛嘛,有个新人作者蛮有意思的,你要不要去见一下?”
徐清只想说今天是周末,要见你自己去见。
而且,他不觉得Anne会真心给他推荐新人作者。
毕竟两个人负责不同作者,互为竞争关系,她有事没事就爱给他找点麻烦。
只是想得再多,他也不会说出来。
所以他最后还是应下了,换身衣服之后,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家门。
白皙的肌肤对阳光十分敏感,像被狠狠揉抓过似的,瞬间泛出大片红印。
他长发披肩,打扮中性,容貌秀丽,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来到咖啡店门前,玻璃门自动感应,向两侧滑开。
徐清站在入口处左右一扫,很快就发现了他今天要见的那个新人。
新人名叫吴礼安,刚上大学。
穿着白衬衫休闲裤,头发染成了深棕色,背着个单肩包,身上也没有饰品,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徐清心头微妙地颤了下,随后走过去打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Anne这次似乎没给他下绊子,吴礼安确实是个蛮有意思的新人。
在出版社里,徐清主要负责文艺小说。
但受路明这个纯理工男的影响,这么多年来,他的思路多多少少会往不那么文艺的方向发展。
而吴礼安的思路天马行空,故事里充满了怪诞荒谬感,是在文艺类作品中比较少有的风格。
徐清一下子就有了惜才的心理,和他聊了起来。
忽然,店门处的入店音乐铃声响起,徐清无意识地瞥了过去。
那边,路明正迈腿走进来,深灰色衬衫白色长裤,都是昨晚刚收回来的衣服。
阳光还残留在他的脸上,将棕发和粗眉毛都照得发金。
右手手臂正对着这边,可以看见上面正贴着一块大号的创可贴。
徐清怔了下,下意识地想抬手挡脸,却发现路明身边还有个小个子女生。
长发,看起来二十出头。
脸很小,人很瘦,十分可爱。
那是谁?
徐清的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这个想法。
但下一个瞬间,他就想起来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大周末的,路明一个单身男人,爱和谁喝咖啡喝咖啡。
徐清用余光悄悄观察他们,直到那两人落座,身形被屏风挡住,视线才收回来。
吴礼安好奇道:“徐老师,怎么了?”
徐清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没事。”
他说着,捻起小勺匙在咖啡里搅了几圈,“刚说到哪了?”
吴礼安道:“我想把主角的出身放在……”
“哎呀,这么巧。”
有人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徐清没看过去,只是将小勺匙抽出来,轻轻搭到瓷碟上。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徐清。”
路明面不改色地拉开桌边一张空椅,坐了下来。
吴礼安面露难色:“这位是……”
路明笑着向他伸手:“你好,我是徐清的……”
“高中同学。”
徐清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路明脸上的笑容和吴礼安要握手的动作都僵住了。
一秒后,路明转头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实话实说而已。”徐清淡淡道。
他眼皮微微掀起,眸子自上而下地看着,配合上挑的眼尾,像是某种挑衅。
“行,实话实说。”
路明骤然笑起来,眉眼弯得如同月牙,一双卧蚕微微鼓起。
而后,他再回头看向吴礼安,大大的眼睛里笑意更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路明,是徐清的……前男友。”
最后三个字说得有些重,一字一顿的,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徐清淡定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他和路明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周围的同事和朋友大都知道。
可这也不代表着,他要把这种私人的事情告诉今天刚第一次见面的新人作者!
徐清一把抓过路明的衣袖,布料在手心里被捏得全是皱痕。
“路明,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的忍耐限度是……”
“啊,原来是这样。”
吴礼安似是对这边的动静毫无所觉,表情感叹,“怪不得呢。”
徐清愣了下:“什么怪不得?”
吴礼安不答反问:“徐老师,你现在是单身吗?”
徐清不明所以,但还是答了:“是。”
吴礼安眼睛眨了眨,突然粲然一笑。
“那我可以追你吗?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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