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在生气，何理在电话那头第三次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时，他终于意识到，小孩生气了。
何理握着手机，皱眉走向方舟班级所在的教学楼。
方舟的班级，课间时间和上课时间一样安静，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学习。
何理一打开教室的门，就看到坐在最前排的方舟。此时他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何理走过去时，方舟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所以等他走近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方舟面前的白纸上赫然写满了“何理是笨蛋”。到底有多少个“何理是笨蛋”，何理并不清楚，但那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已经足以说明数量之多。
“这样只在纸上骂怎么能消气？你就该当着我的面骂出来，这样才解气。”
方舟握着笔的手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故作镇定地放下手中的笔，随手抽出一旁的教科书开始看起来。
何理见他这副模样，也猜得出他还在气头上。指望他主动跟他出去肯定是不可能了，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
这样想着，何理忽然倾身靠近他，“你是乖乖跟我出去，还是，我把你抱出去？”
温热的呼吸拂过方舟的耳畔，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再回过神时，两人已经并肩站在教学楼的楼顶。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突然响起。
何理仍靠着围栏一动不动，方舟也没有动。只是注视着操场上的学生们，快速地向教学楼的方向跑过来。
“抱歉，我知道你生气了。”
“我没有！”
“明明就是生气了。”
“我没有！”
“好了，生气就生气，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我没有！”方舟梗起脖子，仍旧嘴硬着不肯承认。
何理瞧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小孩，生气就不可爱了。”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戏谑，边说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方舟想要侧身躲开，却被何理一把扣住肩膀，“放学我请你吃好吃的，是鸭脖儿还是汉堡？”
方舟能感受到肩膀上何理的掌心温度，他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何理以为他是想躲开，连忙用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
身侧的温热让方舟有些慌乱，脸颊处渐渐泛起了绯红。
何理见他脸色绯红，担忧地开口询问，“是不是太晒了，怎么脸这么红？”
方舟根本无从解释，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脸红，他轻咳了几声，“晒死了，想说什么赶紧的。”
见方舟终于肯理会自己，何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抱歉，因为我答应过小浩要保护他，所以我不能让他受欺负。”
“都已经是十六岁的初中生了，还学不会保护自己，还要靠别人来保护……”方舟只敢小声地在心里吐槽，如果真的说出来，何理肯定会生气。
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你应该还记得自己有个大过在身上吧？如果你觉得退学也无所谓，那么我就更无所谓了。”方舟故作冷漠地开口道。
“小孩，别整这么严肃。这样，我和你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方舟原本紧绷的肩膀，在听到他的承诺后，放松了几分。
想了想，他再次开口，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这辈子我都不理你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何理愣了下，随即注视着方舟离开的背影失笑出声。
小孩就是小孩，明明装不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偏偏还假装来吓唬人。
回到教室的方舟，眼睛盯着黑板，心里却还在想着何理刚才说的话。
他说，答应了吴浩会保护他。
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要保护自己。
想到这，方舟突然觉得心里的情绪有些复杂，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像是被夺走了很重要的玩具，有些难过，还有些怅然若失。
——
周末，两个人约好在方舟家补习功课。何理很认真地坐在地板上写试卷，方舟则坐在一旁批改何理前一天做过的试卷。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方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将试卷放下，走出了房间。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方母正坐在沙发上掩面哭泣，而方父则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一脸漠然地低头吸烟。
“你们要吵就出去吵！”
方母听到方舟的声音，猛地冲过来，犹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般，紧紧攥住方舟的手腕，“小舟，你爸他要和我离婚，呜呜——”
那是方舟第一次看到方母如此狼狈的样子，他不确定她不想离婚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真的很爱方父？还是不舍这来之不易的豪门太太身份？
方舟任由她的指甲掐入他的皮肉，他转头望向方父。
方父一直沉默着吸烟，甚至都没有抬眼看方舟一眼。
是心虚吗？
怎么可能？
这人根本就没有心。
方舟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和她离婚吗？”
“没什么清不清楚的，我早就想离了！”
“你需要在三日内将离婚协议和财产分割清单准备好，我会找律师查阅审核。我还未成年，抚养权归你。她还年轻，拿着这么一大笔钱，还可以再找。”
说完这番话，方舟转身走向房间。却意外地看到何理正站在房间门口，静静地看着他。
方舟没有说什么，低头走进了房间。
何理犹豫着开口，“小孩…”
“别浪费时间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
何理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方舟此时的表情太过平静，就好像即将离婚的人，并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和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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