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梨膏糖,终究没有被单疏澜丢弃。它静静地躺在梳妆台的角落,像一粒不该存在的火星,落在她心绪的枯草堆上,虽未燎原,却持续散发着微弱的、令人无法忽视的热度。
祭灶过后,年的气氛愈发浓了。府里开始张灯结彩,连“棠梨苑”这僻静的角落,也被挂上了几盏应景的红灯笼,只是那暖色的光映在雪地上,反衬得院内愈发清冷。
单疏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年事上。她翻阅账册,核对礼单,甚至破天荒地叫来管家福伯,询问起祭祖典礼的具体流程。福伯虽一一恭敬作答,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审度——夫人似乎与往年有些不同了。
这种不同,单疏澜自己也能感觉到。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背后推着她,让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她说不清这股力量是源于内心深处不甘沉沦的微弱反抗,还是源于西边那个院落里,那个总是出其不意的女人所带来的刺激。
这日午后,她正对着一份需要送往省城某要员府上的年礼单子踌躇——这份礼的轻重,关乎着沈屹川来年能否顺利得到一批军火,至关重要——却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芸香快步进来,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道:“夫人,不好了……二房那边,好像出事了!”
单疏澜的心猛地一沉,笔尖的墨滴在礼单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什么事?”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听、听说是祝姨娘前些日子病中给自己开的方子,不知怎么的,药渣被负责倒夜香的刘婆子发现了问题,说是……说是里面有一味药,用量极为刁钻,若长期服用,会……会令人难以受孕!”芸香的声音带着惊惧,“刘婆子直接告到了督军跟前儿!”
轰隆一声,单疏澜只觉得耳边一阵雷鸣。
难以受孕?!
祝明漪给自己开这样的药?!
这怎么可能?
是陷害?还是……她真的如此不愿为沈屹川生育子嗣?这个念头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宅斗伎俩都更令单疏澜心惊肉跳。
她猛地站起身,指尖冰凉。“督军……如何说?”
“督军勃然大怒!”芸香的声音带着哭腔,“已经派人去‘漱石斋’拿人了!夫人,这可怎么办?会不会牵连到咱们院里?”
单疏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屹川的怒火足以焚毁一切。祝明漪这次,怕是凶多吉少。按理说,她应该置身事外,一个企图绝嗣的妾室,是任何家族都无法容忍的。
可是,眼前却浮现出祝明漪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想起她递过梨膏糖时那坦荡的神情,想起她蹲在雪地里专注埋肥的样子……那样一个活得如此用力、如此真实的人,会做出这种自毁长城、又愚蠢至极的事吗?
“更衣。”单疏澜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夫人?”芸香惊愕地看着她。
“去前厅。”单疏澜重复道,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但她无法就这样坐在棠梨苑里,等待着那个可能的结果。
当她快步穿过覆雪的庭院,走向那象征着权力与风暴中心的前厅时,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因祝明漪而裂开的心痕,正在迅速扩大。她不再是那个可以冷眼旁观的局外人了。
她或许救不了祝明漪,但她必须去亲眼见证。这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妾室的命运,更是为了她内心那份刚刚萌芽的、对“生”的微弱渴望,寻找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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