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琴枯燥,但有白玉陪伴,三天的光阴也如白驹过隙,快得叫人抓不住时间的尾巴。
今日有雨,潇潇雨下,风卷着白玉兰花,落了一地的花瓣。
玥跟着妈妈来了。
妈妈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扭着腰,头上的簪子摇摇晃晃,让珛想起秋天风吹过的芦苇,荡悠悠的。
“琴,可练好了?”
“练着的。”
“今日就要登台了,妈妈我啊,早就对你不抱什么期望了,只一点你要知道,不管你平日是个什么性子,今晚都给我乖乖的,别坏了妈妈的生意,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珛低眉顺眼地点头。
“知道的。”
他从不叫妈妈,那把好嗓子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妈妈恨不得让人给珛下哑药毒哑他算了,但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珛,好好准备吧。”
妈妈最后一甩帕子,婀娜多姿地走了。玥没走,玥坐在珛的身旁牵着珛的手,道:“珛,你……”
玥和珛是一起被卖进来的。大旱年间闹了灾荒,贫苦人家吃不起饭,孩子多的便卖孩子换米粮,玥和珛就是这样被卖掉的。
他们被卖到同一个人伢子手里,辗转来到妈妈手里,玥卖了三两银子,珛卖了五两。
人伢子最后带着笑走的。
被卖的那年也是个春天。而今算来,已是第七个年头了。
玥在前年就登了台,珛今年才登台,算是楼里最晚登台的了。妈妈本来早早就想让珛挂牌,但珛生了场大病,瘦得皮包骨头,看在那张脸的份儿上,妈妈咬着牙养了珛一段日子。
楼里是不养闲人的,赚不了钱的玩意儿一张破草席裹了就能扔到乱葬岗去。
珛垂眸,抽回自己的手,有外人在,白玉藏在自己袖子里,冰凉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的手臂,珛能感受到白玉正舔着自己。
“没事的,这一日早就该来了,我心里知道的。”
珛把手指伸进袖子里,让白玉舔着自己的手指,安抚有些紧张的小蛇。
“你想开了就好,其实也没什么的,你看楼里的姐姐妹妹们,都和我们是一样的。大家都是可怜人,能活着就已经很好了,如今还能吃饱穿暖,很知足了。”
玥安慰道。
“嗯。”
珛知道玥是好意,玥和自己不一样,他从前便知道。
“我不与你说这么多了,我来,还有一样事儿,这个给你,若是遇上爱折腾的客人,事后涂了这个伤会好得快些。”
玥塞给珛一个瓶子。
有的时候玥接完客,身体又乏又累,偶尔叫珛撞见了,便麻烦珛帮忙上一下药。珛都见过,也都知道。
“你别怕羞,需要的时候就唤我,我帮你上药。从前你帮我涂过药,我的身子你都见过了,你我之间不用客气。”
“珛,你有在听吗?”
“有的,你说的我记下了。”袖子里的白玉尾巴晃动得很快,玥离得太近了,让没接触过生人的小蛇有些应激,珛担心白玉会窜出来咬人,分了一大半心神在白玉身上。
连带着之前担心自己挂牌的初夜都抛之脑后。
“好了,珛你自己再待会儿吧。到了晚上的时候,妈妈就该叫人来唤你了。”
玥见珛出神,以为珛是担心今晚的挂牌,便贴心地告辞离开了,让珛自己静静地待会儿。
却不想珛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忽然暴躁的小蛇。
白玉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变得很是暴躁,玥一离开,小蛇便从珛的袖子里钻出来,小脑袋吐着舌头弓着身子,整条蛇都绷起来。
“白玉?”
珛担心小蛇,它才这么大一点,自己又没有养蛇的经验,不知道能不能养好它。
白玉抗拒珛的触碰,甚至张嘴咬了一口。它的动作飞快,力道不大,落在珛的手上也只是浅浅的一个牙印。
“白玉!”
小蛇抬起脑袋看着珛,它黑溜溜的眼睛像珠子,嵌在那张蛇脸上。
“嘶嘶。”
珛不知道白玉想说什么。即使白玉留下的牙印很浅,一时半会也是消不了的。他今晚就要挂牌了,挂牌前妈妈会让人全身检查一遍的。
这怎么办?
珛有些苦恼。
他戳了戳白玉的蛇脑袋,叹了口气,走回屋里翻出伤药膏,希望这道印子能赶快消散。
白玉跟在他身后,养它的这几天它喜欢缠着珛,喜欢直直地看着珛,此时也一样,盘在地上慢慢悠悠的。
珛突然想起来,以后自己挂牌了,就没那么多时间来陪着白玉了。
白玉是一条黏人的小蛇,没人陪着的话,会不高兴的吧?
但是自己又不能不接客。妈妈毕竟养了自己这么多年,好吃好喝地供着,琴棋书画都请了师父教导。
一方面报答养育恩情,一方面也是不得已为之。
妈妈是不可能不让他接客的,就指望着他接了客好赚钱回来呢。
珛又叹了口气。珛以前没想那么多,在这个世道,人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那还有心思去管怎么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养一条蛇。
但如今多了小蛇,珛不再是一个人了,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小蛇需要珛喂养,需要珛照顾,将那些无事可做的时间都填满了。
珛要开始操心另外一条生命了。
生命总是脆弱的,珛记得,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命。像白玉那样的小蛇,遇到干旱灾荒年间,刚出窝就能被人逮去剥皮吃肉。
白玉是珛养的小蛇,虽养的时间不长,但珛很喜欢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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