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公主又上课了?”养性殿内,沈瑾涵轻笑了一声。
“白鹿司先生亲自去了一趟骑射场。”大太监德立思低着头,“公主知错,当即对着先生道了歉,下午就去了学堂补课业。”
沈瑾涵眯起眼,细细思量:“褚良太傅指定的人,除了这出生有些不太光彩,为人品性倒是极为拿得出手。孔氏族还算有些眼力见,没因着那些死板规矩舍了那么一个人才。”
德立思点着头,附和着王的点评。
“杭氏族那几个还在活络的,密切盯着些。孤倒是要看看都是哪些人在掺和…这些个人,位置才坐上去就自以为稳当了……对了。”沈瑾涵停顿了下,睁开眼,“太子沈恭这月的动向,写一份呈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哎呀,完蛋!”沈一曦一脚踏出学堂,抬头见星辰,忽然大叫一声。
紧接着,她提了罗裙,撇下卫天宇,跃进宫墙。
白鹿司的眉头,拧到了一块儿。
“公主…”他欲言又止。
卫天宇在一侧,轻笑着为公主解释了两句:“白鹿司大人,是王打小就默许了公主在内廷自由散漫,也无须顾着规矩。”
白鹿司瞥了眼卫天宇,面色往下一落:“你在公主身边掌事,由着公主的性子,任她在内廷自由奔走?”
额?
卫天宇没料到他的解释,会招来骂。
“在其位不谋其职。”白鹿司冷哼,“在其职不尽其责,呵。”
说完,他甩袖,袖子口拍在卫天宇的胸前,走了。
卫天宇错愕抬起头。
他看着那一道渐行渐远的白影,波动在眼里激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一月不见呢?
沈一曦喘着气,将自己衣衫脱得飞快,钻过一道道的栅栏,直到最后一道,她止了步,顾上了形象。
她将自己的脚步,踩稳,压轻。
并用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自己的呼吸。
上次一别,四十二日未见,也不知杭一诺会怎么想…
一步一忐忑,沈一曦在心里责备起了她父王。
每日下了学堂,完成先生的课业,她还得想想折子里的事儿如何解决:
淮南之灾该调遣谁?
边塞扰民,派遣军队的银子哪里搞?
先生自缢,如何以忠烈宣扬天下又不能招致他人效仿?
《中元史记》致使大臣自缢,罢官又该如何…哎!
……
沈一曦垂头长叹了一口气。
她这父王,自打将折子交给了她批阅,反倒是越来越懒了。
起初还陪着一同审阅,指点一二,告知她这些个大臣都是谁与谁,有什么关系,如何利用…
现在呢?他宁愿闲着在养性殿翻看一些无关紧要的书籍,也不帮着她一二…
沈一曦站在入口处,脚步踌躇不敢进。
“你既然来了,出来便是,躲着做什么?”柔声慢慢。
下一秒,杭一诺便来到跟前。
他如墨的眼里,泛着温热。
还未落下的发丝,氤氲着香气。
沈一曦抬起头,看着破天荒在洞口就迎了她的杭一诺,心中欢喜迅速取缔了疏离的不安。
“你洗头了?”她张口,话题随意拉家常。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这等你。”杭一诺骤亮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话一出,大脑宕机了片刻,立马慌乱改口,“哦,哦,是洗头了。”
他,一直在想她。
他,没有上来责备她。
他……
沈一曦被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包裹,热了心口。
“对不起。”她张开双手,环上杭一诺的腰身。
娴熟地将自己的脑袋,抵靠上杭一诺的胸口,沈一曦猛吸一口,肩膀放松往下一耷,如卸重任。
她闭上眼,撒娇般的呢喃语:“孤不是不来见你,也不是没想着你…发生了很多事,孤很累…孤只是想在你的面前,能简单轻松一些,能愉悦的来见你…”
“你来了,就好。”杭一诺的掌心,覆在她脑袋上。
轻柔的话语落下,好似一口温润入喉。
沈一曦的鼻涕差点儿蹭上了杭一诺的胸膛。
“你真好,都不责孤。”
沈一曦眨着眼,豆大的泪珠说滚就滚。
修长的指尖,穿过乌黑的发丝,杭一诺笑容晕于唇角,指腹轻揉她的头皮。
沈一曦紧绷的脑袋,松了神经,哭声不知不觉停了。
“一诺…你真的不怪孤吗?”沈一曦抽噎着鼻子,将眼角的泪花大肆蹭上他的胸口。
“你来了,就好。”重复的一句,不同的是杭一诺温柔的语气中,‘任其任性’的宠溺愈来愈浓。
下巴抵在他胸膛,沈一曦仔细地将他的眉目瞧着。
他生的,真好看阿。
眉目如画。
不似人间客。
“一诺。”沈一曦环紧了他的腰身,撒娇地又是喊了一声,“孤诺你,以后,最多十日。不管发生什么,孤一定来。”
少女一诺,深情不可嬉。
指尖从她头上抽离,杭一诺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耳根泛红。
“嗯…这是你要的。”
“什么?”沈一曦怕他反悔,也不仔细看清是何物,先把东西抓进手心。
香囊?
打开。
沈一曦瞳孔放大。
“一诺!”她雀跃一叫,往后一跳,立刻将香囊往自己衬衣里塞,恐他拿回,“孤可不还了!”
杭一诺红了双耳,低眸羞涩难以与她对视:“一曦,你,你…”
是要她怎样呢?
杭一诺自己也讲不出。
见他这副又娇又羞的模样。
这一回,懂事的沈一曦不用杭一诺轰。
“一诺,天气不晚了,孤先走了。”
说完,人如兔,欢愉蹦跳着,消失在洞口。
眷恋的目光,绵于洞口处。
一念相思起。
一曦…
杭一诺将地上一支步摇,捡起,仔细吹去了上面的尘土,小心而又珍重地收进怀里。
再念生爱意。
……
日为朝。
月是暮。
那……
沈一曦贴着宫墙走。
右掌捧在胸口处。
一诺是她的什么?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沈一曦默默念,“嘿嘿,黄泉做朋友…”
这是她在文渊阁自己借来的书中,读到的一句。
她不解其意,可一想到,二人互赠头发后,黄泉之下还能做朋友…与杭一诺这般温柔的人,倒是挺令人向往。
言游,哼!
“哎呦,公主可算找到你咯。”
冰轮悬空,巍峨宫墙冷。
看着小步奔向自己的卫天宇。
“怎么?”
沈一曦心头隐隐不安。
这个点了,难道是父王有什么事?
沈一曦神经一下紧绷。
“公主。”粗喘了一声,卫天宇还未站稳,一口气说完,“宰相大人在养性殿,不知是因何事与王吵了起来…”
宰相大人?言游!
沈一曦眼冒火星。
她的父王身子不好,若是气血攻心,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要恨上言游。
小小的人儿,铆足了劲儿,朝着养性殿的方向,双腿起步就跑。
卫天宇只感到眼前一晃。
公主蹁跹跳跃的裙摆就如同展翅的蝴蝶,连带着人飞出了几里。
“公主,公主,你跑慢一些…”
他赶忙着招呼着身后伺候的太监与侍女,一行人,急急追在身后。
养性殿本就不远,就是那三十几层的台阶,需要费点腿脚。
沈一曦不带迟疑,掀起裙角,一次性跨两至三层的台阶。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最后几步台阶,沈一曦腿脚一软,险些摔在阶上。
所幸她手脚利索,撑住了身体。
候在门口的大太监德立思,一见公主支棱在地上,跑来搀扶。
“公公,孤的父王如何了?”沈一曦一心挂念着她的父王,定神往大殿看去,难压凶狠,“公公,这个点,宰相大人怎么过来了。”
她真的很想宰了言游。
公主杀意慑人,对王权本能畏惧的德立思,脚步一顿,险些没兜住自己见惯打杀的沉稳,膝盖差点软下去。
他朝着沈一曦身后追来的卫天宇深深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往前小心近了一步,低语道:“公主,宰相大人好像是因着公主的事,深夜面见王…”
“孤?”沈一曦疑惑。
德立思伺候在门口,听着一些内容也不足为奇。
“公主进去瞧瞧吧…”
言游能因何事与父王吵?还是因为她?
养性殿的秘密,只有候在养性殿的人知道,可再往深的,便只有进了门的人,才探一二。
沈一曦心里已有七八分的猜测。
支起颤巍的小腿,她咬下牙,眼蕴着一股恨意,一步步朝着殿门走去。
德立思赶忙催着侍卫打开门,放公主进去。
黄琉璃瓦歇山顶。
面阔六间。
每间均以方柱支撑,隔为九间,均以三交六椀菱花做格门,又饰以和玺彩绘。
养性殿,威严自生。
进了殿的沈一曦低下头,跪于正殿的宝座前。
宝座正中央,顶置八角浑金潘龙藻井,片金升降龙天花。
她的父王坐在龙椅上,微微侧过脸,阴晴不明。
“丫头阿丫头,孤的好丫头…”
她的父王,极少用这种阴阳的语调与她说话。
“嘭。”
一道折子摔到了她面前。
折子上,眼熟的笔迹,记录着她宫内典当之物…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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