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泰然自若。
这是皇家骨子自生的傲。
沈一曦平和地注视着将希冀投向自己的将士们,在这一刻,她好似跨越了时空,与杭一诺共鸣。
若是胜利在即,她个人的生死又有何重要的?
若与数万万无辜百姓相比,个人的权贵生死又有什么重要的?
“小丫头,你果然本事。”与沈易关系甚好叔伯——沈力萃,一瘸一拐走出,恶恶一笑,“是你带来的人?还是你父王让你带来的?呵,我们输了,你也活不成。”
沈一曦不做搭理,眼斜向将刀架自个脖子上的人。
“沈尘哥哥,为什么你要做这种糊涂事?”口齿清楚的她,大脑思路转得飞快,“孤的父王倚重你,才将调遣令交予你,你助纣为虐,以下犯上…”
“一曦公主。”沈力萃出言,阻了她后面要说的话,“这是沈家长辈们的意思。你的父王,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
“哦。”沈一曦冷冷瞟去一个眼神,“若是沈家长辈叔伯的意思,何须那么大的阵仗?”
沈尘目露清明,扫了一圈广场上剩余的生死兄弟,颤着唇:“沈叔叔,公主说的什么意思?”
“沈尘哥哥,你被舅舅骗了,在造反。”沈一曦嘴快,一语中的。
沈力萃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什,什么?你…”
“造反?”沈尘目光一凝,差点将沈一曦脖子上的刀撇下。
“沈尘哥哥,你不觉得宫里太安静了吗?”沈一曦讥讽一笑,指了指远处,“若不是孤的父王念在自家人的份上,想留点余地,孤怎么只会带那么点人来?”
小小的身子板,声音铿锵有力,底气十足。
事到如今,局势明朗。
沈一曦也有些琢磨过味儿来了。
“五大家族都在宫外看热闹,沈家别的叔叔伯伯都没掺和。还不够明白吗?”
日头倾斜。
金殿,浮光掠影,观机而动。
小小的丫头,点破天机。
三两句话,动摇军心。
太和殿前的气氛,骤然沉到了冰点。
殿顶,明锐的琉璃瓦,将光弧扩张。
真相…
沈尘双目欲裂,整个人颤栗。
数千个兄弟的性命,为一人的私欲无辜牺牲…
“你这该死的丫头住嘴!…”沈力萃暴怒,举刀。
“咻!”
“咣。”沈一曦脖子上的刀,掉落在地。
一支羽箭,掠过沈一曦的脸颊,刺穿沈尘的臂膀。
沈尘拿刀的胳膊,说废就废。
“咻!”
又是一支羽箭,刺入沈力萃的脖颈。
仅是一个呼吸间。
他旋过脑袋,目露骇然,松了刀的手指着羽箭的方向,待看清来人:“呢,呢…”
发不出声的沈力萃,捂着往外冒血的咽喉,瞪着惊恐万分的眼,直直倒下。
“动公主者,死!”
紫色的宫袍,如天神的战袍加身。
低低的吼声,威慑压向众人。
“逆贼,还不投降!”
“宰,宰相大人。”沈尘左手扶着臂膀,一抬眼见是言游,头一栽,直接跪了下去。
他一跪,场上数百将士放下了兵器,一一落跪。
风起云蒸,掀天揭地。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曦…”
细不可闻的呢喃,散于风中。
言游掌心握着弓,拇指摩挲弓身‘一曦’的刻痕,克制情愫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她脸上。
四目相对。
胸腔的心,怦怦直跳。
她昂着下颚,倨傲地注视着一步步朝着她走来言游。
他进宫做什么?
他不是被赐婚了,这会儿应该跟朱可纳好着么!
哼。
他会责备她吗?
他会发现…这支队伍是她的吗?
他会……
鱼鳞铠破损裸露的地方,是被鲜血浸湿的里衣,扒开后,都是深浅不一的口子。
身子一动,血就流,疼得很。
沈一曦双手握拳,牙缝钻进丝丝冷气,她打了几个颤栗。
情丝于深处泛泛,止于肤疼。
他的目光,定在她身上。
紧接着,大步跨上台阶。
三层汉白玉台阶。
一步解玉带。
两步松紫袍。
……?
他,他,他这是宽衣解带?
沈一曦瞳孔震缩。
“你,你…”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慌张错乱的嘴里话囫囵不清。
言游穿过众人,高大躯干压迫到身前。
不等沈一曦将‘放肆’二字说出。
紫袍一展,他将沈一曦整个包住,用两只衣袖绕她身子一圈,打结儿,束紧。
“公主…”言游看着她里衣外仅一层鱼鳞铠,又负伤一身,担忧与不悦在他眼底交织,“衣衫不整于众人前,恐有**份…”
果然!
“哼。”沈一曦头一别,心里骂骂咧咧。
言游眼神往脚边一斜,凌厉自生:“沈尘,带着你的将士滚出太和殿。”
他虽没带人,可他一人却似千军万马。
这军中,宫里宫外,无人不服他,不认他。
沈尘一声不吭,拖着胳膊将百余人灰溜溜带出。
卫天宇知晓言游的威慑力,爬了过来,跪在台阶之下。
与他跪下的,还有三千余人。
立身于台阶之上的言游,紧抿着唇,视线回到沈一曦的身上,心乱如麻,摇摆挣扎。
他知道沈一曦在做什么。
他知道这一场逼宫是怎么回事…
他更知道,真正决定沧国走势的观望者,都在宫外…
她细嫩脖子上的血口,随着她的动作,鲜红覆重,染上紫袍。
他的眼,一痛。
疼不疼?
一件紫袍裹身的她,冷不冷?
言游抑着情绪的翻涌,一手握拳,呼吸越发沉重。
她近在咫尺,想抱她,却似在天涯…
觉察到了他凝视的沈一曦,垮下小脸儿:“言游,卫天宇带的人,是孤的…”
“卫天宇救驾有功。”不等沈一曦说完,言游阻断了她后面的话,深沉严肃的他,转过身朗声道,“卫天宇,遣人清场。再派人守殿外,不准任何人进入。”
“是。”卫天宇心领神会,立马组织人手做事。
他身后的沈一曦惊讶,却无半分感激。
她静默着,听言游吩咐下去,扭过脑袋朝紧闭的殿门看去。
“我陪你进去。”
沈一曦的肩膀,被箍住。
言游的声音,在她脑袋上方响起。
“你身弱又有伤。”
哼。
沈一曦肩膀一动,将他手甩开,浑身不服。
别以为他帮了她瞒下卫天宇的事儿,她就会记好。
“一曦,为何不在淑明宫好好待着。”言游用仅两个人的声音,轻言,“你一人带着卫天宇,不该出现在太和殿…为何要掺和…”
为何?
因为照顾她长大的人可以对她下毒,可以一把火就烧了她自小长大的淑明宫!
为何?
呵。
怎么不问问她何为?
何而为之呢?
怎么就不问问她呢?
分明是那些人的不是,为何总是为何地问她?
沈一曦回过头,恨恨瞪了他一眼。
“言游,你若不进去,孤自己进去了。”说罢,沈一曦的手就开始推开正门。
宽厚的手掌,将门的缝控住,言游的目光最先进殿,确保相安无事这才对她点点头,示意她进去。
“一曦,你明知这一切都是你父王在做局…”言游一句叹息,又落在沈一曦的背后,“你的父王…远比你想的复杂。”
是又怎么样?
那也是她的父王!
沈一曦咬紧牙口,脚踏进殿,目光迅速在走一圈,确保自己的父王相安无事。
太和殿。
位于南北主轴的最重要的位置上。
是宫中三大殿之一。
殿前的广场,平时可容纳上万人朝拜庆贺。
今日,将逼宫之人都聚在广场前,并封宫不准大臣与氏族的人进入,也正有‘关门放狗’‘打扫屋子再请客’的意思。
而殿内。
尊着做工最讲究,装饰最华贵,雕镂最精美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
它坐落在大殿中央七层台阶的高台上,后方摆设着九扇雕有云龙纹的髹金漆大屏风。
椅圈上共有13条金龙缠绕,最大的一条正龙昂首立于椅背的中央。
她的父王,帝王将相,着一袭皇袍,位于金銮宝殿。
高高在上,赫斯之威。
她的舅舅站在七层台阶之下,举目抬面,面露死灰。
太子在他的脚边,不顾形象,涕泗横流。
沈一曦就这样突兀地出现,裹着言游的紫袍,还拖在地上一截。
言游护在她的身后,目不正视殿前,低着头以示敬畏。
“好!好!好!”沈易一见沈一曦,便高声连连。
好什么?
沈一曦自顾自,见自己的父王安然无恙,扭头就要走。
“丫头。”沈瑾涵眼里噙着笑,叫住了她,“既然来了,正好。”
她的父王,又好什么?
沈一曦转回头,迷惑地看向自己的父王。
“厉害厉害。”沈易面容癫狂,抬起右手指向沈一曦,含恨一句,“沈瑾涵,我果然没看错你,连自己的女儿都利用。”
沈一曦心起波澜。
“沈易,孤与你多年虽不是兄弟,却也情同手足。你若愿意,现在带着太子走出太和殿的门,孤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沈瑾涵右手掌龙头,身子微前倾。
“你用不着在这我假兮兮的装好人。”沈易阴阴冷笑,“我沈易用不着你沈瑾涵同情可怜。”
沈瑾涵没回应,视线往前一探,见着是沈一曦面露爱怜,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自己的父王唤自己,沈一曦没有半分迟疑,抬起右脚。
言游抬手,将沈一曦的肩膀扣住。
“王,公主身上的伤痕不计其数。微臣想带公主…”
“言游,你出去吧。”淡淡一句,沈瑾涵打断他,“这殿内有暗卫,孤与公主都不会有事的。反倒是外面,还需宰相多多费心了。”
言游的手,没松开。
沈一曦吃了痛,皱起眉头回头看他:“言游…”
“王。”言游目有执拗,重复了一次,“公主身上的伤痕不计其数,微臣想带着公主看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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