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花的花瓣还沾在《太初经》的书页上,山脚下的喧哗声已经漫到了竹屋台阶前。
柳絮儿抱着块半人高的木牌跑回来,木牌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青玄宗外门报名处”,“玄”字的最后一捺拖得老长,沾了她衣襟上的灵草汁。
“师尊!王阿婆的小孙子说要当外门弟子,张叔说他能背三篓药草,赵乾坤哥哥扛着他妹妹挤到最前面,非说要第一个登记!”
她喘着气,发辫上的红绳蹭过林子豪的手背,“清影姐让我拿这个——”她从怀里掏出半块碎瓷片,“说用这个刮木牌,写错了能改。”
慕容清影跟在后面,青锋剑的剑穗扫过篱笆上的野菊。
她手里攥着本磨旧的《剑经》,书脊处的刀痕在阳光下泛着淡青:“外门弟子要学认药草、练基础拳脚,总要有个章程。
我昨日翻师父的笔记,说外门是宗门的耳目手足——”她突然住了嘴,耳尖微微发红,“我是说...总得有人管着。”
林子豪望着山脚下攒动的人头,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柳絮儿在药铺木牌上写的“宗门首丹”,此刻那些字似乎正透过晨雾朝他涌来。
“要不...先登记名字?”他伸手摸了摸柳絮儿怀里的木牌,“等人数定了,再分批次教。”
“好嘞!”柳絮儿转身就跑,木牌在她怀里颠得哐哐响。
慕容清影追了两步,又折回来:“我去把竹屋前的空地清出来,练拳总得有地方。”
她抽出青锋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个丈许宽的圆圈,草叶被剑气削得整整齐齐。
日头爬到竹梢时,木牌上已经挤了二十三个名字。
柳絮儿蹲在地上,用碎瓷片刮掉“刘铁柱”的“柱”字——那是张叔的儿子,刚才跑来说要改名叫“刘承宗”。
赵乾坤挤在最前面,粗布短打的肩头沾着灵草籽:“我赵乾坤第一个!”
他把妹妹小桃举过头顶,“小桃也入外门,她能给大家发竹篓!”
小桃抱着布老虎,虎头蹭过木牌上的炭字:“我要写'赵桃'!”
她伸出沾着灵草汁的手指,在“赵乾坤”下面歪歪扭扭画了两个圈。
“下一个!”柳絮儿喊。挑水的张叔搓着沾泥的手挤过来:“我家铁柱想入外门,他能挑两百斤水——”
“张叔,外门要学拳脚的。”慕容清影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抱着叠粗布短打,“这是清韵茶社的沈姑娘送来的,给弟子们练功用。”
她把布衫递给张叔,“明日辰时来空地,我教基础的'云手'。”
张叔接过布衫,粗粝的指腹蹭过衣襟上的青竹纹:“沈姑娘手巧,这针脚...比我家那口子强。”
日头偏西时,木牌上的名字爬到了三十七个。
柳絮儿的炭笔用秃了,拿树枝接着画,手腕上沾了一道道黑印。
林子豪蹲在她旁边,看她写“周小满”——是卖糖画的周伯的孙女,扎着两根羊角辫,正揪着赵乾坤的衣角问“外门能吃糖画吗”。
“师尊!”柳絮儿突然拽他袖子,“凌大哥说外门要采药,得教认药草。
可我只认得清灵丹的几味药,别的...别的得您教!”
林子豪的耳尖又红了。他想起昨日在药田说“山药快长”,山药就疯长的事,喉咙发紧:“我...我也不太懂。
要不...先教大家认常见的?比如紫苏、茯苓,还有...还有昨日长的灵草?”
“我来!”慕容清影抱着《剑经》走过来,“我师父说过,修仙要先识百草。
我翻了《山海志》,灵草的模样都记在书里。”
她翻开书,泛黄的纸页上贴着干枯的玉露草,“玉露草治外伤,赤焰花能温经脉,紫芝...紫芝大补。”
人群里突然传来“嗤”的一声。林子豪抬头,看见个穿青布短打的少年挤进来,额前的碎发遮住半只眼:“就这?
我在城里武馆学过,三招能撂倒三个。”他拍了拍腰间的短刀,刀鞘上沾着泥点,“听说这宗门能学仙法,就教认草?”
赵乾坤的眉头“唰”地竖起来。他把小桃塞给柳絮儿,大步跨过去:“你谁啊?”
他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外门弟子要尊师长,懂不懂?”
少年甩开他的手,短刀“咔”地磕在赵乾坤的粗布短打上:“我李二牛,城西武馆刘铁山的徒弟。”
他斜眼瞥向林子豪,“就他?昨日赵乾坤举刘师傅,怕不是刘师傅让着的?”
“你放屁!”赵乾坤的脖子涨得通红。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凸起的青筋,“我和刘铁山真打,他根本近不了身!”
“那你打我试试?”李二牛把短刀往地上一插,“我站着不动,你能推得动我算你本事。”
林子豪刚要开口,慕容清影已经挡在两人中间。
她按住赵乾坤的肩膀,青锋剑的剑穗扫过李二牛的鼻尖:“外门弟子不准私斗。”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浸了晨露的竹枝,带着股清冽的劲,“要比拳脚,去空地。”
山腰的空地上,太阳把人影拉得老长。李二牛叉着腰站在中间,短刀在脚边投下细长的影子。
赵乾坤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我不打你,你只要说句'外门要尊师长',我就认输。”
“凭什么?”李二牛往前跨了一步,“你算哪门子师长?”
赵乾坤的眼眶红了。他突然弯腰,用肩膀撞向李二牛的腰——这是他扛柴时练的本事,百斤的柴捆他能撞出三步远。
李二牛没防备,被撞得踉跄两步,后腰抵上慕容清影划的剑气圆圈。
“停!”慕容清影喊。她捡起李二牛的短刀,刀鞘上的泥点沾了她一手,“赵乾坤胜。”
她把刀递给李二牛,“外门第一条规矩:尊师长,敬同门。
第二条:练功用的场地、器物,用后归位。第三条...”她看向林子豪,“师尊说。”
林子豪摸了摸后颈,目光落在空地边的灵草上。
赤焰花的花瓣被风吹到李二牛脚边,他突然想起《太初经》里的“言灵者,心诚则应”。
“外门...外门是一家人。”他轻声说,“以后有难处,大家帮衬着。”
李二牛捏着短刀,指腹蹭过刀鞘上的泥点。他突然弯腰捡起脚边的赤焰花,递给小桃:“妹妹,这个送你。”
小桃接过花,布老虎的耳朵扫过他的手背,“我...我明日来学认药草。”
夕阳把青秀山染成金红色时,木牌上的名字已经写到第四十二行。
柳絮儿趴在石桌上数名字,发梢沾着灵草籽:“三十七,三十八...四十四!
师尊,外门弟子有四十四人啦!”
慕容清影把《剑经》递给林子豪,书脊处的刀痕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明日开始,晨时练拳,巳时认药草。”
她指了指空地边的竹篓,“沈姑娘送来的布衫不够,我让顾染坊的顾大哥加染些——”
“顾大哥?”林子豪想起那日雨里送他们回镇的顾长河,染坊的木桶还沾着他的马蹄印。
“就顾染坊的顾长河。”慕容清影说,“他昨日来问灵草染布的事,说紫芝的菌盖能染出紫气,赤焰花能染出朝霞色。”
她低头整理剑穗,红珊瑚珠子撞在剑鞘上,“他说...想入外门,管后勤。”
林子豪还没答话,山脚下突然传来“噼啪”的响声。
小桃举着布老虎跑过来,虎头沾着灵草汁:“张叔点了火把!
说要庆祝外门立了!”
暮色里,山腰的空地点起了三堆篝火。李二牛蹲在火边烤红薯,短刀插在旁边,刀鞘上的泥点被烤得泛白。
赵乾坤扛着两捆柴过来,粗布短打的肩头沾着灵草籽:“不够!
我再去砍两捆!”
柳絮儿拽住他的袖子:“别砍灵草!”她指着空地边的野菊,“用这个!
野菊烧火香!”
林子豪坐在竹屋台阶上,看着篝火把众人的影子投在灵草上。
慕容清影的剑穗在风里晃,红珊瑚珠子闪着微光;柳絮儿的发辫被火烤得卷起来,像两朵绽放的赤焰花;赵乾坤的粗布短打被火星子烧了个洞,他正扯着李二牛的袖子让帮忙补。
《太初经》在他膝头摊开,最后一页的“宗门初立,灵草为媒”被火光照得发亮。
山风卷着灵草的香气扑过来,赤焰花的花瓣落在“媒”字上,像一滴要滴下来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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