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青秀山晨雾未散,顾长河的铜锣声已撞碎了山涧的寂静。
他光着脚跑遍前山后峰,铜锣边儿沾着松针,每敲一下都喊:“大道论道大会辰时开!
外门备茶,内门摆席,各峰守好引灵旗!”
竹屋里,林子豪正往腰间系新换的蓝布道带。
秦婉儿踮脚帮他理着领口,指尖扫过昨日被剑挑破的旧痕:“宗主昨日说要请天下人论道,今儿个山脚下都堵成河了。”
她指了指窗外——山径上红的、青的、玄色的道袍攒动,像条彩色的蛇往山门爬。
“堵着好。”林子豪把案上的《太初经》往袖里一塞,“阿福呢?
让她把灵草园新摘的菊茶端几盏,别让客人渴着。”
演武场早不是从前模样。司徒破军带着外门弟子砍了后山青竹,搭起七座敞亮的竹棚,棚顶铺着新晒的稻草,檐角垂着红绸,风一吹就“哗啦啦”响。
慕容清影站在中央石台上,青锋剑斜倚身侧,剑尖挑着块木牌,上面“大道论道”四个字是她用剑气刻的,笔锋里还凝着未散的灵气。
“清师姐!”小柱子抱着一摞竹简跑过来,发梢沾着晨露,“陆公子到了,说要比剑。
苏姑娘在丹棚试炉,说要炼三纹清灵丹。还有天音阁的任姑娘,琴箱上镶着金凤凰,比古师姐的焦尾琴还好看。”
慕容清影低头理了理袖口,剑穗上的青玉珠子碰在石台上:“让陆公子去西棚等,苏姑娘要丹火找柳絮儿,任姑娘...请她到琴台,古师姐在那调弦。”
山门外突然传来马嘶。白灵从树顶跃下,九条狐尾扫落一片枫叶,赤狐耳朵抖了抖:“北境苍梧山的人到了,骑的是雪鬃马,马鞍镶着夜明珠。
为首那穿月白衫子的,腰间挂着玉牌,刻着'沉舟'二字。”
话音未落,月白衫子的青年已跨进山门。他腰间玉牌映着晨光,连眉峰都泛着清辉,手里提着柄无鞘的铁剑,剑身上还凝着霜:“在下苍梧山陆沉舟,特来会会大道宗的剑。”
慕容清影迎上去,青锋剑“嗡”地出鞘半寸。
剑气卷着她的发梢,在两人之间划出道透明的线:“陆公子请。”
丹棚那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柳絮儿从烟雾里钻出来,额角沾着丹砂,手里举着颗泛着金光的清灵丹:“苏姑娘的炉子炸了!
她非说用野山参炼丹更快,可参须没剪净——”
穿鹅黄裙的姑娘从丹棚里走出来,手里还攥着半根焦黑的参须。
她发间插着支青玉簪,腕子上的银铃叮当响:“是我手生。
林宗主的《太初丹诀》里说'药分阴阳,根须藏性',我倒忘了剪须。”
她冲柳絮儿行了个礼,“苏砚讨教了。”
琴台那边,古月娜的焦尾琴已经响了。《松风操》的调子裹着灵气漫开,惊得竹棚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穿水绿衫的姑娘坐在她对面,膝上横着张镶金漆的凤凰琴,指尖刚触到琴弦,琴音便像溪水般漫过古月娜的曲子,在半空织成片锦绣的云。
“任瑶见过古姑娘。”她的声音比琴音还软,“天音阁的《凤求凰》,可配得上您的《松风操》?”
林子豪站在竹棚高处,手里端着秦婉儿递来的菊茶。
茶盏里浮着片新摘的菊瓣,随着灵气晃啊晃。
他望着演武场里攒动的人头——有提药篓的,背剑匣的,抱琴囊的,连骑铁背熊来的猎户都有。
白灵在人群里穿梭,狐尾扫过之处,争执的声音轻了,推挤的动作慢了,像被团软乎乎的云裹住。
“宗主!”张大胆从人堆里挤出来,脸上沾着糖霜,“陆公子要和清师姐比剑,说谁输了就把剑埋在青秀山。
苏姑娘要和柳师姐炼同炉丹,说谁先出丹谁教对方一门丹诀。
任姑娘说要和古师姐合奏,说琴音若能引动松涛就算平手。”
林子豪把茶盏递给秦婉儿,顺着台阶往下走。
道袍下摆扫过竹棚的草叶,惊起几只蝴蝶。他走到慕容清影和陆沉舟中间时,青锋剑的剑气正和铁剑的霜气相撞,在半空凝成团白雾。
“比剑可以。”他伸手按在慕容清影的剑鞘上,剑气“唰”地收了,“但莫要埋剑。”
他转头看向陆沉舟,“你这剑霜寒,埋在青秀山会冻坏灵草。
不如...输的人给灵草园浇三个月水?”
陆沉舟愣了愣,突然笑了。他把铁剑往地上一插,霜气在石缝里开出朵冰花:“林宗主这罚,比埋剑有意思。”
比试开始时,演武场的日晷刚指向辰时三刻。
慕容清影的青锋剑起势如惊鸿,剑锋挑落三片松针,分别钉在陆沉舟的左肩、右肩、发顶。
陆沉舟的铁剑后发先至,霜气裹着剑气绕到她身侧,却在离道袍三寸处停住——像被团看不见的手轻轻托住了。
“清师姐赢了!”小柱子举着竹简蹦起来,竹简上歪歪扭扭记着“慕容清影剑胜”。
丹棚那边,柳絮儿和苏砚的丹炉同时“叮”地响。
柳絮儿开炉取出颗金纹清灵丹,苏砚的丹炉里飘出三缕丹香——她炼的丹虽小,却裹着层若有若无的银光。
“柳师姐的丹更纯,苏姑娘的丹更巧。”顾长河扒着丹棚的竹帘看,手里的铜锣忘了敲,“这局...平手?”
琴台的琴音已经缠成了团。古月娜的《松风操》里混进了《凤求凰》的婉转,任瑶的琴音里又藏着《战魂曲》的激昂。
松涛从后山涌过来,卷着琴音撞在竹棚上,把檐角的红绸吹得猎猎响。
白灵蹲在旁边的石凳上,狐尾随着琴音摆动,第九条尾巴尖上凝着滴水珠,晃啊晃,就是不落。
日头升到头顶时,演武场的竹棚下已经坐满了人。
有捧着剑谱讨教的,举着丹方问药的,抱着琴谱求曲的。
赵乾坤在武道区教猎户打拳,司徒破军在铁甲区演示淬体,阿福带着小柱子在灵草园认药,连顾长河都被围在茶棚里,给人讲林子豪当年补窗户的故事。
“大道宗的剑,不只是杀人的。”陆沉舟摸着青锋剑在铁剑上留下的浅痕,“是护灵草的,是教新手的,是...让人想跟着学的。”
“大道宗的丹,不是藏着掖着的。”苏砚捏着金纹清灵丹,“柳师姐说丹方刻在丹房墙上,谁都能抄。”
任瑶拨了拨凤凰琴的断弦,抬头看向林子豪。
他正蹲在路边,给个摔哭的小娃娃擦眼泪,道袍前襟沾着糖渍:“林宗主的道,不是高在云端的。
是给娃娃擦眼泪的,是给客人端茶的,是...让人心安的。”
山风卷着灵气涌过来,把演武场的红绸吹得更高了。
白灵的狐尾扫过人群,扫落了争执的戾气,扫散了攀比的傲气,只留下满场的暖。
林子豪站起来时,小娃娃攥着他的道带不肯放,他便弯腰把人抱起来,往茶棚走:“走,吃秦姑娘蒸的糖糕去,可甜了。”
茶棚里飘出糖糕的香气,混着菊茶的清苦,漫过演武场,漫过青秀山,漫向九霄大陆的各个角落。
陆沉舟摸出块玉牌,在背面刻了“大道”二字;苏砚把丹方抄在袖口,说要带回药庐;任瑶的琴箱里多了张《松风操》的谱子,墨迹还没干。
日晷的影子渐长时,又有三拨人顺着山径来了。
穿墨绿道袍的举着“万剑阁”的旗子,背药篓的挂着“悬壶居”的铜铃,骑白鹿的捧着“摘星阁”的请帖。
顾长河的铜锣又响了,声音撞着山壁,惊起群鸟:“大道论道大会,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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