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卯时,灵草园的晨雾还未散尽。林子豪蹲在蓝草丛边,指尖沾着草叶上的露珠,正仔细查看新抽的嫩芽——这株蓝草是前日分宗送来的变异品种,叶尖泛着淡紫,比普通蓝草多了三分灵气。
“宗主。”
沙哑的唤声从身后传来。林子豪转头,见李长空正站在园门口,青布短打被露水浸得发暗,腰间铜瓢撞着竹篓,发出细碎的响。
李长空是宗门新立的水务长老,原是镇西河边的老渔夫,最会看水脉,上个月顾长河说“宗里得有人管水井”,林子豪便让他接了这差。
“老李头,晨雾重,怎么不多穿件?”林子豪站起身,顺手把蓝草叶别在腰间布兜里——这是要给周小棠做蓝草糕的。
李长空搓了搓粗糙的手,指节上还沾着井泥:“宗主,前山那口老井...怕是要干了。”
“干了?”林子豪挑了挑眉。他记得这口井是青秀山的老物件,去年收徒时顾长河说“井里的水够百人喝”,后来弟子多了,又挖了两口新井,老井便成了备用。
“昨儿个寅时去打水,桶放下去半天才沾湿底。”
李长空从竹篓里掏出块黑黢黢的石头,“您看这井壁的青苔,往日水漫到这儿,现在都干成渣了。”
他指尖蹭过石头上的黄斑,“新井倒还够用,就是老井...说是镇着山根的,万一彻底干了,怕影响灵气。”
林子豪低头看那石头。青苔的残痕像被火烤过的碎纸片,边缘卷着焦黑。
他想起《太初经》里提过“山有灵脉,水为其血”,随手把石头放回竹篓,“那...若水更多些该多好。”
他说着蹲回蓝草丛边,摘了片最嫩的叶子,“你去和顾长河说,实在不够用就去镇里买水,别委屈了弟子们。”
李长空应了声,转身往山门走。他靴底沾着的井泥落在青石板上,留下几个浅褐色的印子。
是夜,子时三刻。
李长空裹着旧棉袍坐在井边,手里攥着根麻绳——他不放心老井,说好来守夜。
月光透过井栏的空隙洒下来,照得井壁的青苔像层灰皮。
他打了个哈欠,正想往怀里的铜瓢里倒口茶,突然听见井底传来“咕嘟”一声。
“谁?”他攥紧麻绳,顺着井沿往下看。
水声越来越响,像有无数珍珠在井底跳跃。李长空的棉袍被溅湿了前襟,他伸手去接,触到的水比往日凉三分,却带着股清甜,像浸了晨露的山桃。
“井...井活了!”他踉跄着站起来,麻绳“啪”地掉在地上。
井底翻涌的泉水漫过井沿,在青石板上淌成条小溪,银亮亮的,映着月光泛着细鳞似的光。
消息顺着晨雾传开时,林子豪正蹲在演武场边喂鸡。
白灵晃着狐尾从竹廊跑来,发间的红绳被风吹得乱飘:“宗主!
老井的水漫到观剑台了!”
林子豪手里的花生撒了半把。他跟着白灵跑到前山,就见老井周围围了一圈人。
李长空站在井沿,裤脚卷到膝盖,正用铜瓢舀水往木桶里倒:“快接!
这水比灵泉还润!”他舀起一瓢,举到眼前——水面浮着层淡金色的光,像撒了把金粉。
“宗主您看!”小柱子挤过来,手里捧着片沾了水的草叶,“我刚才用这水洗了脸,觉得浑身都轻了!”
他额头的汗渍被冲得干干净净,连前几日练拳时磕的青肿都淡了。
林子豪凑近井边。泉水“哗哗”往外涌,井壁的青苔重新泛出油绿,顺着水流往上爬,把原先的焦痕盖得严严实实。
他伸手摸了摸水面,凉意顺着指尖窜到胳膊肘,《太初经》在怀里发烫,金纹在“井泉”二字上绕了两圈。
“这...莫不是宗主前日说的话应了?”李长空突然住了嘴。
他想起昨日林子豪蹲在灵草园,指尖沾着蓝草露,随口说“若水更多些该多好”。
此刻井里的水正漫过他昨日带来的那块干石头,青苔在石头上重新抽了芽,嫩得能掐出水。
“李长老说的是!”张大胆挤在人群里,他是外门负责挑水的弟子,“我昨儿个还发愁要跑镇里挑水,这会子井里的水够咱们用三个月!”
他晃了晃手里的木桶,水面荡起的涟漪里,隐约能看见星星点点的光。
消息像长了翅膀。晨练的弟子们都围过来,王二牛脱了鞋踩在水里,“凉丝丝的,比夏天的河还舒服!”
小菊捧着水往脸上拍,“我娘说我皮肤白了!”
连白灵都凑过去,用狐尾沾了水往自己耳朵上抹:“比我酿的桂花蜜还甜!”
林子豪退到井栏外。他望着弟子们笑着闹着接水,又低头摸了摸怀里的《太初经》——金纹不知何时爬到了“化灵”二字上,泛着暖融融的光。
李长空突然挤到他身边,铜瓢里的水晃出几滴,落在他鞋尖:“宗主,您看这水!”
他指了指井里,“我刚量过,井深比昨日多了三丈,水脉通到后山灵泉了!”
“通到灵泉?”林子豪蹲下来,望着水面里自己的倒影。
泉水漫过他的指尖,他突然想起前日夜凝萝和慕容清影比剑时,冰火交融的光。
原来水也能这样,说多便多,说活便活。
“大道宗要添新灵泉了!”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
外门弟子们欢呼起来,王二牛把木剑往天上抛,小菊扯着顾长河的围裙晃:“顾伯顾伯,咱们能在井边种荷花吗?”
顾长河被晃得直笑,靛蓝围裙上沾了不少水痕:“种!
种满井栏!”
李长空的手还攥着铜瓢。他望着井里翻涌的泉水,想起自己当渔夫时,见过最旺的水脉也不过如此。
可这口老井,昨日还干得能见底,今日却成了活泉——他转头看向林子豪,见对方正弯腰捡地上的花生,沾了水的青石板上,落着几颗被踩碎的花生壳。
“宗主。”李长空走过去,把铜瓢里的水递给他,“您尝尝?”
林子豪接过来喝了一口。水入喉时,他听见《太初经》在怀里“哗啦”翻页的声响。
清甜从舌尖漫到心口,比周小棠的蓝草糕还多了分灵气。
他望着井边闹成一团的弟子,突然觉得前日那句“若水更多些该多好”,好像真的成了。
后半夜,李长空又去井边守了回。月光把泉水照得透亮,他看见水面浮着片蓝草叶——是林子豪别在布兜里的那片。
叶子周围泛着淡紫的光,像给泉水织了层薄纱。
他蹲下来,用铜瓢舀水时,指尖触到片温热的东西——是颗金闪闪的珠子,有指甲盖大小,在泉水里一沉一浮。
“这是...”他刚要捞,珠子突然钻进水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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