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直接被江玄同带回了他的寝屋。
两人相对无言,屋内一片死寂。
江玄同独自面对这位为挽救自己残身病体的方家人,只觉无所适从。方青此刻全身发昏,背部的汗水夹杂鲜血,他只顾忍痛,没有任何心思与江玄同交谈试探。
方青从小怕疼,幼时不小心的几个磕碰都能当场爆哭,长大了,每逢受伤疼痛,本能反应也是想先流一流泪,被他娘斥责几回,倒也习惯性开始忍了。
只是他从未受过如此伤及根本的重伤,再思及自己的悲惨遭遇。
这回他眼中的泪,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一开始还只是几滴渐落,默默哭泣,难以察觉,后竟是泣不成声,像个委屈的孩子。
江玄同慌乱上前查看情况,只见他眼眶红润,肩膀隐约起伏,身体瑟缩着,人已是在大囗喘气。
江玄同除了幼童,也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崩溃大哭的模样,他一时发愣,目光担忧,又拿出自己的手帕,递到方青面前。
“先擦擦脸吧。”
对这一友好关心行为,方青竟一时忘了心中对江玄同的怨愤,还很礼貌回道:“不用了,谢谢。”
拒绝完江玄同的手帕,他人也从昏痛中清醒过来,自知失态丢脸,一手臂直接用力往脸上胡乱一抹,人即刻平静下来。
江玄同回原位坐着。
屋内又恢复死寂。
他只期盼冷醉双尽快赶来。
*
冷醉双,拎着个大医箱,面色匆匆,直接朝着方青的衣领伸手:“我先把你衣裳脱了。”
方青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冒犯行为,感到不知所措,直接将冷醉双的手推开,说话断断续续的:“我……我自己……脱就行。”
冷醉双向来对这种男女之间该有的礼节规束嗤之以鼻,做事也是不顾忌,见方青的抗拒行为,她倒也无所谓:“哦,那你自己脱吧,我还以为你没力气呢。”
方青现在的确一副有气无力的惨样。
江玄同估摸着冷醉双来这的时辰拖得有些晚了,便向她问道:“你干什么去了?来这么晚?”
冷醉双没好气道:“我能干什么去?我去忽悠我师父和医馆那群人了。”她指了指方青:“这小子最后由我引路的,现在他们找我要人,我能怎么办?”
想到这里冷醉双更烦了,本以为她那一拳应出不了什么大事,让江玄同想办法顶个罪也就过去了。方才传音时,见江玄同微生怒意的语气神情,她觉得自己可能完了,毕竟江玄同是难得的好人好脾气,从不与人置气。
方青正默默脱着上面的衣裳,如冷醉双所猜测的,他的手太无力,脱个衣服都显得艰难,见状,江玄同近前帮忙,对着冷醉双继续发问:“所以这次,以我的名义,你又扯了什么谎来圆事?”
冷醉双虚心一笑,手往江玄同与自己方位来回一扫:“也就我俩做的事交换一下。”
江玄同也从容一笑,并不意外:“行吧,这回你是怎么编的?”
方青上衣脱下,冷醉双一面近前查看,一面说道:“很好编啊,我就说那药人不老实,想逃走,寻见一机会就对我大打出手。”方青不解偏头,心道怎么还有他的事,冷醉双顺势将他的头一推,又将手抚上他的背,静心观里,还不忘与江玄同续上前言:“然后惊扰了院内修练的你,看见我受伤了,你心生怒意,回了那药人一击,人就被你带走了。”
江玄同:“……”
就如先前冷醉双自己所说的:虽不钻研医术,但也够用。
这一番话下来,冷醉双胸有成竹,已有治疗对策,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只见冷醉双忙前忙后一顿搞,方青就明显比一个时辰前好太多了。
最后,冷醉双拿出一方子与几个大瓶小罐递给江玄同:“照着这个方子煎药,喝个两天,然后另外这些让他喝个半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江玄同接过。
冷醉双一身轻松。
“那我就先走了,记得替我先瞒个两天,两天后他就可以去医馆试药了。”
江玄同看着方青苍白的脸,并未回话。
冷醉双顺着江玄同的目光,奇怪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发呆?”
江玄同收回目光看向冷醉双,回道:“没有发呆,在想些事儿而已。”
冷醉双道:“那你一个人慢慢想吧,这两天照顾好他。”说着,人已背上医箱。
江玄同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些事没有告诉我。”
冷醉双莫名:“没啊。”
江玄同一扬手中药方,问道:“你给我的方子和补药并不能将他的身子完全治好,他还需要自身灵力调养。”
方青浑浊的眼睛,忽然清明。
他赌对了。
冷醉双连连点头,恍然道:“原来是这事啊,我这不是看他十成灵力都被封了,封印禁制那么强,估摸着不是你爹就是赵宗主下的手,我那药方和补药虽不能治其根本,但他后面试药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她明白江玄同既提出,就是有解灵力封印的想法,一时不解反问:“他不是药人吗?”
是药人,能试药就行了,谁管他以后身体怎么样?会不会有后遗症?
不过问完,冷醉双自知那是白话一句,江玄同这事事为他人着想的行为想法,她早已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这人还是为江玄同的病找来试药的,以江玄同的好人性子,不免心生愧疚不忍。冷醉双神色陡然凌厉地望向方青,不免质疑起自己那一新练拳法真得有如此厉害?不过只是一瞬,她又没去深想了,只朝江玄同问道:“可那封印你能解吗?”
江玄同:“能解五成。”
冷醉双:“……”
老娘跟你们这群天才拼了。
冷醉双:“不用那么多,一两成灵力就可以缓解了。”
江玄同:“行,没你事了,你走吧。”
面对江玄同的赶客行为,冷醉双笑眯眯的,放下医箱,就是不走,她抬步来到方青面前,弯腰与其双眼对视,笑容玩味,给予警告:“他解了你的封印,你要是敢借机跑了,我一刀砍死你。”
方青心头暗惊,轻咳一声,示弱:“我不会逃跑。”
“希望如此。”
冷醉双最是不喜有人利用江玄同的善心行利己之事,并非是对江玄同有别样的情感,纯属就是看不惯,不屑这种下作手段。
她对方青的警告怀疑也只是心血来潮那么一说,自己都未当真,她也料想不到方青能有如此聪明魄力劲。
*
江玄同毒未解,病状百出,身体一时好一时坏的,坏的时候还不能使用灵力——这种时候其实自己也没剩多少灵力可以使,否则更伤身心,长达一年的时间病中难愈,此时的江玄同是好的时候,对方青的禁制,他很快就解出了一成灵力。
“你先自己打坐缓会,我去煎药。”
方青并未应答——他并未听清江玄同的话,只听得离去的脚步声,而江玄同也未等应答,说完便往屋内一隔间走去,那里头就放有煎药要用的炉子,各种灵丹妙药也皆是具备,早知江玄同寝屋这宛如另一个医馆的圣况,冷醉双也就不拎着个大药箱了。
方青的确在静心打坐中,却并没有立将灵力用于缓解体内淤血经脉,他先是用一丝灵识去仰探江氏宅院,规划好出行路线,再出荔枝湾往外再探,他需得寻一处远离江家地界的隐蔽之地,最终他将目的地定在了一座小山脉——罩山。
罩山灵力稀薄,住的皆是凡人,不会有修士在此出没,到那时,他只需幻化变成另一张脸,在此待上数日,全心解封印,再解出三成灵力,他就有信心能迎难回家。
最后缓解调养,方青已觉大好,只是身上痛意难消,人总昏昏沉沉的,还是得先喝药。
他心中计划明日一早就走。
江玄同捧着汤药回里屋时,方青正双眼怔松着放空视物,一听声响,他转头去寻,眼见江玄同口鼻子上还有烟灰,他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迎上前去接过汤药。
他以为接下来江玄同不会再过问他了,更别谈亲自替他煎药。
从小到大方青都是与世隔绝的状态,被方寒雨保护的很好,几乎没有除父亲母亲之外的任何人接触过——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这样的,面对江玄同,方青脑海闪过一个想法——他若是将来有这样一位朋友就好了。
方青太不谙世事,想法总是简单,起初对江玄同抱有敌意,一天下来,又因为一两件对自己好的行为,他又对江玄同心生好感。
他低头喝着汤药,药水中的暖流温热了他的心,让方青莫名心底生起一丝欺骗江玄同的愧疚感。
他对这种莫名升起的愧疚感,愤怒不已,心中质问自己:旁人对你好点,你就恨不得把命都给人家?活该你成了药人!
自己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才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他暗骂:装模作样
骂完,方青就将江玄同移出该死名单。
将自己拐来的人该死!
刚刚与我说话的人该死!
江家所有人都该死!
那个生病的更是该死!
昨日,方青就是靠着默念这四句话沉沉入睡的。
作者绝望单机中,快来个小读者温暖我的心[烟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楔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