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长安吧。”
“师傅,我确实是第一次来。”
来南山的路上,司机师傅和苏叶热切地闲聊。
他说:“这个方向去南山的吧,在古时候南山不是一个山头,是一群山头合起来叫南山,里面叫得上名的比如寒山、莲花峰还有西边那个黑虎崖,这些都近,像龙女山和忘尘山虽然也有名,但是远的很,没订好房子最好别去,花钱事小,走的太深容易迷住,本地人玩玩都得提前准备,更别说你们这些头一回来的。”
苏叶点头:“我记住了。”
……
山间草木葳蕤,墨绿枝叶中隐约可见在山中静立千年的古刹。
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千百年前的人们也像现在这样,虔诚焚香,这本身就是件很神圣的事。
苏叶在回宝殿的路上,看到有个精神矍铄的僧人在檐下阴凉处盘腿坐着,他的腿上放着一本敞开的佛经,脖子上挂着的青色念珠悬在经文上,双眼明亮侃侃而谈,七月的阳光灼热,但苏叶却总觉心底有股凉意。
小沙弥正巧从后殿出来,看到茫然的苏叶。他上前道:“施主,灯点上了。”
“点上了……”苏叶下意识重复他的话。
“施主?”
苏叶回神,声音有些颤抖,“刚才在凉亭的,年纪很大,笑眯眯的,不高也不低,背有点弯,眼角的皱纹像鱼尾巴一样的老僧人,是你师父吗?”
“那才是我师父。”小沙弥摇头,他给苏叶指了那个与香客们讲佛法几乎到忘情的僧人,“不过,听施主的描述的特征,像是忘尘山里的善空大师傅,但是忘尘山离莲花峰很远的,他一年才过来前山一次,可能施主看到的是别人吧。”
苏叶几乎是连滚带爬从半山腰的寺庙下山的,走到离游客中心不远的广场,人头攒动,热火朝天,她稍稍安心了些,顶着满头大汗蹲在树底下休息。
“假的吧。”苏叶自言自语。
苏叶把耳机戴在头上,隔绝了一切噪音,极具冲击力的摇滚乐让苏叶暂时遗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合理。
这世界,本来就不是按照圆规画的圈一样圆滑,事情也不是按照一条既定的航线发展,有太多出乎意料的在突然间发生,打乱生活的节奏,干扰思绪。
就算是不合逻辑的,只要还能继续往下走,忽略掉就好了。
她把矿泉水瓶里的水喝完后,把瓶子捏扁扔进了垃圾桶里,拐进旁边曲折狭窄的小商街里,寻找卖水的超市。
商铺外面是露天的摊子。
四四方方扯开平铺的粗布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可卖的都是求神拜佛用到的,香炉,檀香,神龛,连个水瓶的影儿都没看到。
苏叶计划按照原本上山的路线离开,到时候在游客中心去看看有没有卖矿泉水的。
小街的尽头,一个小摊。
一晃而过的瞬间。
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东西。苏叶脚步顿住,白日做梦也好,还是撞邪出幻觉也好,她必须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看错。
苏叶迅速回到那个地摊前面,蹲下来,在花花绿绿的粗布上,有个被放在边角的钥匙扣。
上面挂着一个白色猫咪。
她瞳孔一缩,伸手去抓,可是却被小摊的主人拿塑料水杯挡了回去。
苏叶激动地质问这老板:“为什么不让我拿?”
他没有说话,拧开杯子喝了口水。
他带着黑色圆片眼镜,剃得溜光的平头,穿着一个白色汗衫,塑料水杯里飘着几片可怜的茶叶,另一只手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天气很热,但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丁点汗意。
这种充斥着江湖骗子气息的诡异老板,放在平时,苏叶绝对不会搭上一句话,但是今天苏叶必须要问个清楚。
她指着有白猫装饰的钥匙扣,问这老板:“我问你这是哪来的?”
他还是没说话,又喝了口水。
苏叶感觉要控制不止自己的拳头招呼上去了,她太焦急迫切了,恨不得上去撬开他的嘴巴。
即使他戴着黑色眼镜,嘴角没有一点弧度,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苏叶能感觉到从他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笑意,她深吸两口气,压下去即将爆发的情绪,又重复了一遍,“这是哪来的?”
他这才开口,声音有种特别的嘶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似的:“当然是进货来的,这位小客人,您不买就别还问啦。”
苏叶听到自己响彻天的心跳声。
来长安之前,李尔若给她打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苏叶正在翻箱倒柜的声音,就知道她在收拾旅行要用的衣服,李尔若语气有些吊儿郎当,对苏叶说:“苏小修士,您这就收拾那一箱修道士的衣服上山啦,用不用我给你寄点美美旅行衣服。”
接电话的时候,苏叶手里正拿着一件白色冲锋衣。敞开的衣柜里,衣物大多都是灰黑白,没一点鲜艳颜色。
她身材消瘦,用李尔若的话就是,钢板身材,前平后也平,穿上这些衣服,从身后几十米开外,看不出男女。所以李尔若总是调侃她是个修道士风格的人。
苏叶骂道:“滚犊子,说点正事。”
李尔若哈哈大笑。嘱咐她几句话后,又老生常谈地吐槽起最近遇到的案子,“我们律所,那个杨律,上个月接了个案子,就是很普通一个盗窃案,家里神像丢了,供的什么佛母,结果那客户神神叨叨,说什么,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没过几天就撤诉了,邪门的厉害呢。”
苏叶那时候还不以为意,随便应付了两句,李尔若说她这就是没经历过所以不信。
李尔若煞有其事地说:“我跟你讲,有些老地方可是很邪门的,这城里头的东西往小了说是一百年,几百年的,往了说可是上千了喔,人都说老物件能成精,可不是瞎胡扯的,你要是上山什么的,可得恭敬点,别冲撞了。”
苏叶确实没经历过那些神神叨叨的事,所以对玄学上的事总是抱着可信可不信的态度。不过,看到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手腕上缠着的佛珠,她迟疑了。
这是父母在很小的时候给她求的。
在给苏叶戴在的时候非常严肃地告诉她,一定要时时刻刻戴着念珠,不要把它弄丢。这么多年了,这串黑色珠子不仅仅只是一件遗物,一个念想,倒像是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苏叶到嘴边的都是民间故事又给吞了回去,改口说:“好,李**师,您给我讲讲要注意什么呗。”
李尔若切了一声,说:“就是遇到有人叫你名字别回头,或者是单人不进庙之类的,反正要是有不对劲的事,你就赶紧跑吧。”
“好,我记住了。”苏叶下意识应答,啪的一声,合上行李箱,忽然又觉得奇怪,“等等,你这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对这个感兴趣。”
“姐的傻孩子,现查的呗。”
苏叶被李尔若这理所当然的态度给弄笑了,她们算是一同长大的,家里都是世交,苏叶当然了解李尔若,要是能忽然让她在意的,只有短时间内,给了她很大冲击力的东西。八成是那个案子吧。
苏叶挂电话前,还是很不放心地对苏叶嘱咐:“要是遇到坏人,奇怪的人,或者奇怪的事,你就赶紧跑,命要紧,我可就你这一个好朋友。”
苏叶失笑,还安慰她几句。
但是,这一次,她是不是应该也要跑开,理智告诉自己,父母的东西是不可能莫名其妙出现在长安市的。可在看到这个挂件的一瞬间,这具身体就不是由理智控制了。
苏叶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话,如果不这样的话,她怕是会扯着嗓子嚎叫起来。
她说:“这是我爸的车钥匙扣,中间有些微磨损,那个白猫是我小时候楼底下的流浪猫,我和爸妈一起找的领养,后来我在画纸上画了下来,我爸找人定做的,挂在了钥匙扣上。”
老板晃悠扇子的手停了下来。
苏叶这次将钥匙扣拿了起来,老板没有再拦着她,上面果然有磨损的痕迹,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瞪圆了眼睛,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样,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可是,我爸妈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
“当时少了一些遗物,起初怀疑是盗窃,但是丢失额东西价值都不高,才没有报警。”苏叶拎起来这个钥匙扣,薄薄的白猫亚克力牌子在空中旋转,“所以……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她话音刚落,老板竖着伸出手掌,说:“你且等等。”
苏叶:“?”
他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拽起来粗布两角,胡乱塞了两下捆了个大结,用力一甩把包袱背在身上,就在人来人往的街巷里狂奔起来。
“你跑什么!你给我站住!”
苏叶不知道这人忽然谜之操作,也跟着他开始跑,边跑边喊,他听到苏叶骂骂咧咧的叫骂声,背着包袱跑步的动作一顿,站在原地回头瞧了她一眼,下一秒又开始不要命的狂奔。
这是挑衅吧?
这肯定是挑衅啊——
苏叶:“我*你**,你**站住!”
当年她亲自清点的遗物,丢失的东西并不贵重,但是苏叶还是注意到了,可就算报警,也因为太过微小,没法立案。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南山?究竟,那个人是谁,和爸妈的去世有关吗?
她必须要去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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