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
再一位弟子应声上前,谢玉将手搭在其肩,缓缓渡入一丝灵力。
须臾,谢玉侧头对负责记录的弟子轻声道:“中下。”
落水殿内,宁怀恕透过水镜将一切收于眼中。
瞧着还有几人就要到云偃,心也不禁揪了起来。
云偃依旧那副迟钝模样,直至上前,亦是多亏了谢玉长老引导才不至出了差错。
而等谢玉灵力探入后,霎时脸色微变,这灵力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经脉看似完好,却无法留存灵力。
眼底划过可惜,终只得摇头叹息:“下下。”
谢玉话音方落,四下响起一阵哗然与低笑。
“竟是毫无根骨?”
“此等资质也敢跑来绝云宗?”
“这岂不是与修仙无缘?”
“……”
料想云偃拜入绝云宗绝不可能顺利,可听到那些还不算入门的弟子如此贬低云偃,哪怕云偃只是茫然地对待这一切奚落,宁怀恕亦是做不到平静。
一旁座上,裴叶祁终得见云偃,不由寻着记忆中有关那人的所有。
实则,他从未看清那人的真容。
可仅仅是身形气质,确与那人十分相像。
朝夕相对,他这个徒弟又怎么能毫无所动呢?
“怀恕,”裴叶祁温声开口,“为师看着他的身体还未大好,虽灵源有损,却非从此与仙门无缘。你还需多加注意,可明白?”
收回思绪,宁怀恕点头应下。
再抬眼,众弟子已经来到问心道。
弟子们会依次进入一条云雾缭绕的山路,即进入了幻阵。
幻阵会依据众人心性显现不同幻象,考验其意志、品性和向道之心。
而,至多不超过五个时辰。
宁怀恕已经看过太多因恐惧、痴缠爱恨……而失足从问心道上坠落之人,亦有行至中途甚至是还未开始便放弃仙缘之人。
他忽然想知道,云偃在问心道上又会如何。
水镜画面一转,宁怀恕不多时便寻到那个双手无奈在身前驱赶什么的人。
许是周围雾蒙蒙的,没一会,云偃就索性不再管这些浓雾。
云偃无措地望着不时从他身旁经过的人,而后只能漫无目的地在看不到尽头的路上走着。
云偃脸上始终无喜无悲,神情不改。
宁怀恕一时竟庆幸着,云偃暂时还不懂这些恐惧与**。
可再不久,宁怀恕眉心一拧,云偃半路停在一个还算干净的石墩旁,坐下了,发着呆,随后……睡着了。
宁怀恕:“……”
一直等到时辰过去,阵法将云偃传送出来,云偃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睡眼惺忪环顾四周,甚至脸上还有几道红印。
这一次,云偃的表现自然被判为末等。
逾时未出,心性蒙昧。
落水殿上,裴叶祁淡声道:“怀恕,去吧。”
“是,师父。”
声落,宁怀恕来到大殿中央足有一人高的望灵石一侧,朗声宣读规则:“此乃绝云宗新生入门考核第三项,灵根测试……诸位将手置于石上,尽心感应,灵石则会根据诸位天赋亮起不同的光芒,而最后结果受光芒颜色、强度影响。
灵石亮起白色,即金灵根;绿色,为木灵根;蓝色,水灵根;红色,火灵根;黄色,土灵根。
接下来,诸位依照名册顺序上前一一测试。第一位,万象儿。”
……
“下一位,云偃。”
喉头滚动了一下,宁怀恕方恢复常色抬头望向这个慢吞吞走上前的人。
随之而来的,是热烈而诡异的数道目光。
为的是什么,宁怀恕稍加思索也能想到。
云偃在前两场考核中成绩实是显眼。
“将手放于灵石上。”
宁怀恕轻声提醒着这想要唤他却隐忍不敢张口的人。
从目光交接那刻,宁怀恕便察觉到云偃似乎有话要对他说。
连眉目也显露出了委屈。
是饿了吧?
而他今晨曾告诉云偃,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要对他表现出亲密来。
至少,现在不行。
“嗯。”
低低应着,云偃依言把手放在冰凉的巨石上。等了片刻,望灵石如根骨初窥时一般不作任何反应。
云偃不明所以,又拍了拍石头。
石头仍旧沉寂,连微弱的光芒也未曾出现。
“宁怀恕。”
宁怀恕听见云偃悄声唤了他,而后懵懵懂懂直望着他。
大殿细碎的议论声再起,宁怀恕轻咳一声,道:“无灵源反应,资质凡劣。下一位。”
云偃见状只能不情不愿又一步一步远离宁怀恕。
三试结束,思返崖戒律长老赵晴明手拿书册,宣布最终结果。
依照宗门规矩,前一百五十名弟子能够进入内门,其中,排名前十五的弟子能够拜入长老或掌门门下,成为亲传弟子。
此后一百名弟子则成为外门弟子,待今后考核,若有表现优异者,则可考虑进入内门。
云偃,自是三项考核,项项垫底,属“不入流”。
接过赵晴明手中名册,裴叶祁缓缓起身。待宣读完所收录入门的弟子后,目光扫过名册最末的位置。
云偃。
“另,云偃,根骨下下,问心逾时未出,灵脉无应。三试皆不合规,评定:不入流。其测试结果,诸位有目共睹,确不符合我绝云宗收录门徒之常例。
然,修仙之道,天赋根骨虽重,仁心道义亦不可废。
此子名为云偃,与本门有旧缘。其身为苍生尽毁,灵识蒙尘。我绝云宗岂能坐视其流落在外、自生自灭?
今日特破例,准其入我内门,得一安身之所。念其情况特殊,一切修行资源皆由本座私库承担,但功课考核皆不作要求,只望其能安稳度日,慢慢调养。”
言罢,裴叶祁看向宁怀恕:“怀恕。”
宁怀恕当即躬身应道:“弟子在。”
“既入内门,便需有人引导。你身为大师兄,便由你暂且看顾于他,引领门规,休养身体,免生事端。可能做到?”
“谨遵师命。弟子定当尽心竭力,看顾好……云偃师弟。”
处理完大典事务,宁怀恕回霁月居比往日还要晚些。
推开院门,便看到云偃坐在檐下石阶上,呆呆望着石缝里生出的一点罕见的绿色。
听到声响,云偃恍然地抬起头,眼神渐渐聚焦。
落日的余晖随着动作洒在云偃发间,宁怀恕心中莫名一暖,声音不复以往冷硬:“坐这里干什么?也不怕着凉。”
“宁怀恕,”云偃的反应似是慢了半拍,从地上站起时还踉跄了一下,“我饿了。”
“饿?”想到云偃不定又让自己挨饿,宁怀恕冷哼一声,“那我早早叫人带你回来,你为何不自己去……”
还未说出的半截话断于宁怀恕忽瞥见的一碗“面”上。
云偃自己煮了面的。
而那碗筷就好好放在他身侧,先前不过是被衣物挡住。
那面已经坨了,混成一团,卖相惨不忍睹,明显是只有清汤,无其他调味。
看样子也只被胡乱翻过几下,便被搁置在一旁了。
云偃对吃食看似不讲究,可宁怀恕却知道他十分挑剔。
若非自己为他做的吃食,让他自己应付,云偃便只会敷衍搪塞自己。
今日,云偃连这面也不吃了。
云偃还特意将面端来石阶处,自己却坐在一旁。
蓦地,云偃伸手勾住宁怀恕手指,说出了完整的一句:“宁怀恕,我饿了。”
“哼,”转过身,宁怀恕自顾自往后厨去,“饿了那还不跟过来。把碗筷也带上。”
“每日不过卯时,你就要起来,不可再学往日一般午时再起。辰时初,随我学习吐纳。辰时正,自行去抚知楼学习符文阵法、史论心法等,明白?”
埋头吃面的人动作不停,宁怀恕沉声再道了一遍:“云偃,给我回应。”
“唔?”云偃后知后觉,一根面还未完全吃进口中,就这么应了一句:“……哦。”
“绝云宗各处方位你可否都记下了?”
“哦。”
宁怀恕了然,那便是还未记住。
云偃现下不再只能说一些简单字眼,偶尔也能说出完整的话来,只是旁人说的,他时懂时不懂。
“罢了,届时我用符篆送你过去。巳时正,你须前往演武场,练习门派剑法、拳术、一些基础法术等,明白?”
“……”
宁怀恕指尖轻叩桌案:“云偃。”
“哦。”
“那时我也会在演武场,你且安心学习。此外,未时正至申时末,你可自行选择项目学习,或是去执行任务,云偃?”
“……哦。”
起身长叹一声,宁怀恕幽幽看着这人:“云偃,这几日你需要尽快将绝云宗地图记熟,每日的晨练也好,自行练习也罢,我平日告诉你的,你也要多用些心思,可懂?
旁人说的,你若不明白,便说不懂就好。云偃,可都明白?”
身前人将最后一口面汤喝下,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好半晌才接道:“明、明白。”
那些耗费的心思还不算白费。
心绪稍平,宁怀恕勉强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记得将碗筷收拾了。”
翌日清晨,宁怀恕早早站在廊下,既已经料到今日云偃多半起不来,却不免仍心怀几分隐隐的期待。
眼见时辰将至,云偃的屋子还未有动静,宁怀恕终推门而入,转向榻上安睡之人。
掀开被子一角,宁怀恕方得见云偃面容:“云偃,时辰到了。云偃。”
“唔嗯……”
榻上的人轻哼着,睁开眼眸见是宁怀恕转眼眼皮一重又偏过头去。
“云、偃!”
一字一顿,这人终是闭着眼撑坐起来,又顶着宁怀恕的目光捞来衣裳,慢吞吞穿了上去。
收整完毕,宁怀恕心下稍安。
云偃这些都学得不错。
“宁怀恕。”
宁怀恕侧首望去:“嗯?”
“不想。我不想。”
云偃眼神还未完全落实,连道了两次“不想”。
宁怀恕闻言煞有介事点点头:“有进益,身为宗门弟子,却是万万不能偷懒的。
你若是能尽快将长老和我教予你的都学会,日后,或可自去求掌门免去这些规矩。”
“唔?”
宁怀恕被云偃的反应逗笑了:“意即,你若学会了应该学的,以后就可不必早起了。”
演武场上搜寻一圈也见不到那熟悉的人影,宁怀恕就近叫住一个弟子,问过后直怔在原地。
云偃当真是一刻也不让他省心。
听个修仙史论也能在堂上睡着,也难怪秦虞长老会留他到最后。
直至今日招式教习结束,宁怀恕才瞧见了这来得过迟的人。
“宁怀恕,”云偃却犹疑着向他靠近,在满眼清澈中,道,“我错了。”
云偃在等宁怀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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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故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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