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井语、冷眼与抽身而去
牧玄的出现,像一块冰投入沸油,瞬间让走廊里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而复杂。
刘父脸上的为难几乎要溢出来。一边是颇有声势、正在积极布阵的张大师,另一边是重要合作伙伴推荐、却年轻得过分且气质冷硬的牧玄。他搓着手,试图调和:“这个……牧先生,李助理,非常感谢董事长和二位关心。张大师已经在处理了,您看这……”
那位李助理倒是很沉稳,微微躬身:“刘总,牧先生只是过来看看情况,或许能有不同的见解。”他将姿态放得很低,却巧妙地将决定权推给了刘父,也维护了牧玄的超然地位。
张大师听闻,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山羊胡翘了翘,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这位道友,贫道正在设法镇压邪祟,关键时刻,闲杂人等还是回避为好,以免惊扰法阵,害人害己。”
他特意加重了“闲杂人等”四个字,目光在牧玄身上扫过,带着行业前辈的傲慢与被打断的不满。
我悄悄瞄了眼牧玄,心里略微担忧,自尊心要强如他,不知会不会因为这些旁话……
然而,牧玄就像他的外表那般,清冷中不带声色。他根本没看对方,目光只是锁定在那扇门上,深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极细微的星芒流转,又迅速隐没。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极其细微的动静。
许是被他一如既往地冷静所感染,就在这一片僵持和低声争执中,我下意识地放大了自己的感知。
门后的世界里,那冰冷的水底低语声似乎因为外界的干扰而变得更加焦躁和混乱。但在这一片混沌中,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碎片,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寻找?
“……冷……好黑……”
“……回不去……”
“……井……找不到……”
“……为什么……拦着我……”
“……家……”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夹杂着冰冷的窒息感和一种强烈的、想要去往某个特定地方的执念,疯狂地冲击着我的意识。尤其是那个“井”字,再次清晰地浮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渴望。
这感觉……和撷芳楼里那种纯粹的怨毒与拖人下水不同!这里面似乎包裹着更复杂的情绪!
我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向牧玄,嘴唇微动,想把我感知到的这些异常告诉他。也许这很重要?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牧玄却像是脑后长眼一般,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一下头。
动作幅度小到只有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我才能捕捉到。
我瞬间把话咽了回去,一股冰冷的失落感夹杂着困惑涌上心头。他……他知道?他早就感知到了?那他为什么不说?还阻止我说?
牧玄终于将目光从门上移开,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张大师和焦急的刘父,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漠:“你们请人来,是解决问题,还是走流程?”
刘父被问得一噎。
张大师冷笑一声:“哼,好大的口气!莫非道友有更高明的手段?不妨施展出来让贫道开开眼!”他话里带刺,显然不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能有什么真本事。
牧玄却没接他的茬,反而看向刘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刘帆戴的那个吊坠,最初是在哪里买的?具体位置,卖家什么样?”
刘父愣了一下,看向大儿子。刘帆哥哥连忙回答:“就……就在城南那个旧的民俗文化市场,靠河边的那条地摊街!卖家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摊子上全是些破铜烂铁旧东西……”
“独眼老头……”牧玄重复了一遍,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归于沉寂。他点了点头,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转身,对那位李助理淡淡地说:“告诉董事长,心意领了。这事,我管不了。”
说完,竟是真的毫不拖泥带水,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刘父傻在原地。张大师脸上的愤怒变成了错愕和鄙夷。刘母更是急得哭出声:“牧先生!您别走啊!求求您想想办法!多少钱我们都愿意出!”
李助理也一脸尴尬,想拦又不敢拦:“牧先生,这……”
牧玄脚步停都没停。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抽身而退,心里那片冰冷的失落迅速扩大,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憋闷和茫然。他就这么走了?因为和张大师赌气?还是因为刘父刚才的迟疑?或者……他真的觉得管不了?
那刚才他问那个独眼老头是什么意思?
阿亮用力扯了扯我的袖子,眼神里全是焦急和求助。
我一咬牙,看了一眼那扇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房门,又看了一眼牧玄即将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最终还是对阿亮低声说了句“等我一下”,然后快步追了下去。
跑出别墅大门,牧玄正站在路边,似乎准备打车。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硬的眉眼。
“老板!”我跑到他身边,气喘吁吁,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为什么……?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它好像……不是在害人,它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它一直说‘井’!还有‘回家’!我们……”
牧玄侧过头看我,月光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了然?
“我知道。”他打断我,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它是在找替身,找路,找能承载它怨念离开的‘井’。那吊坠不过是它暂时栖身的壳,真正的根源不在这里。刘家人请来的那位‘大师’和他的阵法,只会激怒它,加速它寻找替代品的进程。”
我怔住了:“你……你都知道?那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阻止?”牧玄接过我的话,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我说了,他们信吗?他们会立刻赶走那个道士,一切听我指挥?”
我哑口无言。想到刘父刚才的犹豫和张大师的敌意,答案显而易见。
“况且,”牧玄的目光看向远处黑黢黢的别墅,语气淡漠,“有人不想让它那么快被解决掉。这潭水,比你想的深。”
有人?谁?那个卖吊坠的独眼老头?还是……别的?
我还想再问,一辆出租车已经停在了我们面前。
牧玄拉开车门,看了我一眼:“上车。”
“那……刘帆他们……”我迟疑地看向别墅。
“灵馆的人快到了。”牧玄坐进车里,声音透过车窗传来,平淡却笃定,“他们会处理烂摊子。至于结果如何,看造化。”
灵馆?他们怎么会来?
我愣神的功夫,牧玄已经对司机报出了占星馆的地址。
我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车尾灯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别墅区模糊的喧嚣和一丝冰冷的、属于那个房间的残余腥气。
所以,他早就料到灵馆会介入?他刚才问那个独眼老头,是不是已经推断出了什么?他选择抽身而退,不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是因为看出了背后的复杂,不想蹚这浑水?甚至……他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真正插手,过来只是为了确认某些信息?
而我感知到的那点东西,他早已洞若观火。
一种无力的挫败感包裹了我。我以为自己有所成长,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异常,可在他眼里,或许依旧幼稚得可笑。他带我经历这些,给我符纸,是不是也只是想看看我能“看到”哪一步?
别墅二楼的某个窗户,灯光似乎剧烈闪烁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隐约似乎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像是玻璃碎裂的脆响,随即一切又归于平静。
灵馆的人……已经到了吗?他们会怎么处理?刘帆会没事吗?
那个执着寻找着“井”和“家”的冰冷意识,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阿亮气喘吁吁地从别墅里跑出来。
“初七!刚才……刚才又闹了一下!那张大师的符突然烧起来了!然后好像又来了几个人,穿着黑衣服,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跟刘爸说了几句,就进房间去了……现在里面没动静了……刘爸让我先回去……这……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啊?”阿亮一脸后怕和茫然。
我摇摇头,心里同样一片混乱。
“走吧,先回去。”我低声说,最后看了一眼那栋灯火通明却透着股死寂的别墅,转身和阿亮一起,融入了夜色里。
口袋里的那几张残符,依旧安静地躺着,仿佛刚才的灼热只是我的错觉。
这一夜,有人安然入睡,有人惊魂未定,而有些人或事,则在那扇门后,迎来了未知的终局。
牧玄的冷漠,灵馆的介入,神秘的独眼老头,还有那个寻找“井”的执念……
这一切,都像是一张刚刚揭开一角的网,露出了其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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