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旧街、残香与不告而别
许臻的话像淬了冰的针，悄无声息地扎进我刚刚燃起的热情里。他是什么意思？暗示牧玄并非真心帮我，只是借灵馆的手打发我，甚至……是在利用我试探什么？
心绪瞬间变得混乱，我下意识地攥紧了那枚冰冷的黑曜令，指尖用力到泛白。
秦峰显然听到了许臻的低语，冷峻的脸上眉头蹙得更紧，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和不耐：“灵馆办案，自有规章流程。不是你们该打听的。”他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阿亮在一旁紧张地扯我的袖子，大气不敢出。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许臻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凝滞。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到秦峰身边，哥俩好似的拍了拍对方紧绷的肩膀。
“行了老秦，别吓唬小朋友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他笑嘻嘻地，话锋却是一转，“再说了，刘家这事，牵扯到那个独眼李的货，本身就不简单。说不定这两个小家伙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能提供点我们没注意到的线索呢？”
他朝我眨眨眼，那眼神里的意味复杂难辨，像是在帮我解围，又像是在把水搅得更浑。
秦峰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权衡。许臻的话显然对他有一定影响力。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文件袋，最终冷声道：“给你们十分钟。有什么想问的，快问。至于能告诉你们多少，看我心情。”
机会来了！
我立刻压下心头因为许臻而产生的疑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注意力集中在案件上。
“秦先生，刘帆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他另外两个室友？”
“暂时隔离观察。精神受创，记忆混乱，需要时间恢复。身体无大碍。”秦峰言简意赅。
“那个吊坠呢？”
“封存了。是件老物，阴气极重，是吸引那东西的媒介，但并非根源。”
“根源……是什么？”我追问，心跳加速，“我们之前在门外，好像听到里面一直重复‘井’……还有‘回家’……”
秦峰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似乎有些意外我能捕捉到这点信息。他沉吟片刻，才道：“根据初步探查，依附在吊坠上的，是一个至少横死超过六十年的水鬼残念。执念极深，怨气却不纯粹，更像是一种……迷失方向的焦躁和寻找。它所谓的‘家’和‘井’，应该是它死亡之地或者魂魄被困之处的某种象征。”
横死六十年的水鬼？迷失方向的寻找？
这印证了我之前的感知！它果然不是在单纯地害人！
“那……能找到那个地方吗？找到了是不是就能彻底解决？”阿亮忍不住插嘴。
“理论上如此。超度或镇压，都需找到其执念所系之地。”秦峰点头，随即语气又冷了下来，“但年代久远，线索极少。那个卖吊坠的独眼李，是城南旧货市场的老油条，行踪不定，嘴巴极严，问他不如问墙。”
独眼李……又是他。牧玄也特意问过这个人。
“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我不甘心。
秦峰沉默了一下，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照片上正是那个吊坠的特写，古朴的玉石上雕刻着繁复扭曲的花纹，透着一股邪异的美感。
“吊坠本身的工艺和玉料材质有些特别，不像本地常见的东西。上面的纹饰……经过比对，有点类似七八十年前，流经城南的‘月溪’下游某个已经废弃的村镇流行的某种祭祀纹样。”他点了点照片上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那个村子，据说当年因为一场大水，死伤惨重，后来就渐渐荒废了。”
月溪下游……废弃村镇……祭祀纹样……大水……
破碎的线索似乎开始隐隐串联，指向某个被时光掩埋的悲剧之地。
“我们能去看看吗？”我脱口而出。
秦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那片区域现在大部分是开发区和荒地，范围很大。而且几十年过去，地貌早变了。没有确切坐标，无异于大海捞针。”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
就在这时，许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是一首节奏古怪的外文歌，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对着我们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走到院子角落里接起了电话。
“喂？嗯……是我。怎么想起找我了？”他声音压得有些低，语气却带着一种难得的……正经？
我们听不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看到许臻听着听着，眉头微微皱起，偶尔嗯几声，最后说了句：“行吧，知道了。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他走回来，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笑，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他没看秦峰，反而直接走到我面前，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愣了一下，茫然接过。
“找你的。”许臻努努嘴，表情有点微妙。
找我的？谁会通过许臻的手机找我？
我疑惑地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牧玄那熟悉冷静、毫无波澜的声音，透过电流，显得有些遥远，却异常清晰。
“初七。”
“老板？”我心脏莫名一跳。
“嗯。”他应了一声，直接切入正题，没有丝毫寒暄，“我有点事，要离开市区一段时间，大概半个月。”
我愣住了。这么突然？
“店里你看着。日常打扫照旧，有客人问卜，就说店主外出，暂不接待。遇到处理不了的事，锁门走人，等我回来。”
他的交代简洁明了，仿佛只是出门买个菜。
“哦……好。”我下意识地应着，心里却空落落的。他要离开半个月？去做什么？
“许臻我带走了。”他下一句话更是让我猝不及防，“他这边有点尾巴要处理，顺便给我搭把手。你看好店就行，别的不用管。”
带走了？所以刚才那个电话是牧玄打给许臻的？他要把许臻也叫走？
那我这边……
似乎察觉到我的沉默和不安，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牧玄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似乎放缓了极其细微的一丝，几乎难以察觉：
“刘家的事，秦峰知道分寸。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但别插手。凡事，等回来再说。”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颗定心丸，又像是一道模糊的界限。
“……知道了。”我低声回答。
“嗯。手机给许臻。”
我把手机递还给许臻。他接过，又听了两句，嗯嗯啊啊地应着，脸上那点微妙的表情扩大了，最终化成一声带着点无奈的轻笑：“行行行，知道了，牧大爷！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冲我和阿亮耸耸肩：“得，二位小朋友，看来今天的探险之旅得暂时搁置了。老板有令，我得去当苦力了。”
他又看向秦峰，笑得意味深长：“老秦，这俩孩子你帮忙照看点，别让他们真跑去月溪下游喂了蚊子。走了！”
说完，他竟然真的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往外走，哼着那首古怪的歌，身影很快消失在书店昏暗的光线里。
留下我、阿亮和面色冷峻的秦峰，面面相觑。
占星馆要由我独自看守半个月。
牧玄和许臻一起离开了，去向不明。
刘帆事件的调查刚刚看到一丝渺茫的线索，却被骤然叫停。
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失落、茫然，还是对未知半个月的一丝隐约的恐慌。
手里那枚黑曜令，依旧冰冷沉重。
秦峰看着我们，最终叹了口气，语气依旧硬邦邦，却似乎没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了：“他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别给我添乱。关于那个废弃村镇的资料，我这边整理好后，可以给你们看一部分。但仅限于看。”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像是警告，又像是一句忠告：
“有些旧事，沉在水底，比捞出来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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