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载民的声音透过厚重的橡木门板传来,温润悦耳,如同初春的暖风,试图抚平门内汹涌的阴寒。然而,这声音落在白露和郑号锡耳中,却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了更激烈的反应。
郑号锡周身翻腾的怨气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般更加狂暴地嘶鸣起来,无数道阴冷的黑气盘旋上升,大厅内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家具又开始剧烈震颤,墙壁上渗出的暗红“血迹”几乎要流淌下来。他死死盯着大门的方向,那双空洞的鹿眼此刻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憎恶,仿佛门外站着的不是人,而是某种极其污秽的存在。
“滚!”郑号锡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清冽或委屈,而是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饱含着百年的戾气,“这里没有你要超度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白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方面,郑号锡失控的状态让她神经紧绷,桃木剑上的金光本能地亮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袭来的攻击;另一方面,门外这个自称申载民的“超度专家”,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态度也太过……从容。尤其是在郑号锡看到照片后暴走的这个节骨眼上。
她透过猫眼,再次审视着那个英俊斯文的男人。申载民似乎对门内厉鬼的咆哮和怨气的冲击毫不在意,脸上那抹温和的微笑甚至没有丝毫变化。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平静,仿佛能穿透门板,精准地落在郑号锡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玩味?
“看来这位怨灵朋友情绪不太稳定。”申载民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白露道长,是否需要在下帮忙压制?我的‘安魂引’对安抚此类躁动怨气颇有成效。”他轻轻拍了拍手中的黑色手提箱。
帮忙?压制?白露心里警铃大作。这个申载民,绝对有问题!普通的超度师面对郑号锡这种级别的怨气,第一反应不该是恐惧或谨慎吗?他这气定神闲、甚至隐隐带着点“跃跃欲试”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而且,他刚才说“解决这个‘麻烦’”,语气里那种轻描淡写的冷漠,让白露极其不舒服。
“不劳费心!”白露当机立断,隔着门板冷声回应,语气强硬,“这里的事,我自会处理。阁下请回吧!”
“哦?”申载民似乎有些意外,但笑容未减,“白露道长道法精深,自然无虞。只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秘密般的蛊惑,“百年怨灵,执念深重,往往牵涉因果秘辛。若处理不当,不仅自身易遭反噬,更可能祸及身边亲近之人……比如,照片上那位与您颇有渊源的道门前辈?”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瞬间劈中了白露和郑号锡!
白露握剑的手猛地一紧!他知道照片!他怎么会知道?!隔着门板,他不可能看到自己手里的怀表!除非……他早就知道什么!
而郑号锡的反应则更加激烈!申载民提到“照片”和“道门前辈”的瞬间,他眼中最后一丝清明被彻底吞噬!那双鹿眼被浓稠如墨的怨毒和痛苦填满,仿佛被触动了最深的逆鳞!
“你——找——死——!!!”
一声非人的尖啸撕裂空气!郑号锡的身影瞬间膨胀,化作一团裹挟着无数尖叫哀嚎面孔的漆黑怨气风暴,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压,如同失控的黑色彗星,直冲大门!目标并非白露,而是门外的申载民!他要撕碎这个窥探他秘密、亵渎他记忆的混蛋!
“郑号锡!住手!”白露骇然失色!这鬼东西彻底疯了!这一击若是撞实了,别说大门,整个门廊乃至外面不知底细的申载民,恐怕都要遭殃!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凭借本能,将全身残存的、不太稳定的灵力疯狂注入桃木剑,同时左手飞快地抓向腰间——不是符咒,而是那个写着“特制防鬼喷雾·究极蒜香版”的瓶子!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给老娘定——!” 白露娇叱一声,桃木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并非斩击,而是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幕,如同柔韧的渔网般兜头罩向那团狂暴的黑气!同时,她看也不看,对着郑号锡怨气最浓郁的核心位置,将喷雾瓶的喷嘴拧到最大,狠狠按了下去!
嗤——————!!!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不止的、混合着顶级独头蒜萃取精华、十年陈酿老醋、浓缩朱砂粉以及微量黑狗血粉末的、粘稠的、深褐色的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精准地糊了郑号锡那团怨气风暴一脸(如果他有脸的话)!
“呃啊——!!!咳咳咳!呕——!!!”
惊天动地的咆哮瞬间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干呕!那足以掀翻屋顶的恐怖怨气风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在半空中剧烈地抽搐、扭曲、缩小!浓稠的黑气像是被泼了强酸的墨汁,滋滋作响,迅速变得稀薄、暗淡!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势,被一股极其霸道、极其上头、极其具有穿透性的、混合着酸、臭、辣、腥的复杂生化武器气味,硬生生给……“腌”没了!
郑号锡重新凝聚成人形,但这次不再是优雅的贵公子,而是一个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口鼻(虽然鬼魂不需要呼吸,但这味道简直是对灵魂的直接攻击!),身体不断痉挛,眼泪(鬼泪?)狂飙,形象全无的倒霉蛋。他周身的怨气稀薄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委屈、痛苦和……生无可恋。
“你……你这疯女人……”郑号锡的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鼻音,“你……你到底……在里面加了什么……”
白露自己也差点被这加强版喷雾的后坐力熏晕,她强忍着反胃,得意地晃了晃瓶子:“独家秘方,驱邪除秽,专治各种不服!效果立竿见影吧?” 她看了一眼被金色光网暂时束缚住、蔫头耷脑的郑号锡,又警惕地看向大门。
门外的申载民,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具“味道”的变故惊了一下。片刻的沉默后,他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那温和底下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僵硬?
“咳……看来白露道长……手段非凡,是在下多虑了。”他的语气依旧彬彬有礼,但语速似乎快了一点,“既然道长已有应对之法,在下便不打扰了。若有需要,这是我的名片。”一张素雅的名片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名片上只有简洁的两行字:
**申载民 | 灵异事件顾问 | 专业净化·超度·风水勘舆**
下面是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
“后会有期,白露道长。”申载民的声音渐渐远去,脚步声消失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
确认申载民真的离开后,白露才长长松了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她捡起名片,扫了一眼,随手塞进口袋。比起这个可疑的“专家”,眼前这个被“究极蒜香”腌入味的阴湿男鬼才是当务之急。
她撤掉光网,走到蜷缩成一团的郑号锡面前,用桃木剑鞘嫌弃地捅了捅他:“喂!死了没?没死吱一声!”
郑号锡抬起一张被“腌”得仿佛蒙上一层灰败菜色的脸(虽然鬼魂脸色本来就苍白,但现在看起来格外“入味”),那双漂亮的鹿眼红得像兔子,充满了控诉、绝望和一丝……被彻底打败的茫然。他看着白露,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算……你……狠……”
白露看着他这副惨样,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一半,甚至有点……想笑。她强忍着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行了,别装死了。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关于这张照片,”她晃了晃手中的鎏金怀表,“还有我太奶奶,和你?”
提到照片,郑号锡眼中翻腾的痛苦和迷茫再次涌现,但这次,被那浓烈的“蒜香”包裹着,他的怨气似乎怎么也凝聚不起来,只剩下浓重的悲伤和疲惫。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白露以为他又要暴走时,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沙哑声音开口:
“……她叫白芷……是你太奶奶?”他的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温婉的道袍女子身上,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温度,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淹没,“她……是我生前……唯一的光……”
接下来的时间里,郑号锡断断续续,如同呓语般,在白露戒备而复杂的目光中,讲述了一个被尘封的片段。
民国二十七年,栖梧公馆还是风光无限的郑家府邸。他是郑家最小的少爷,郑浩锡(郑号锡是死后怨气凝聚的鬼名)。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热爱音乐舞蹈,是社交场上的宠儿。然而,郑家内部并非表面那般光鲜,暗流涌动,权力倾轧。他的大哥郑浩明(郑号锡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为了争夺家产继承权,暗中勾结邪术师,布下阴毒的阵法,妄图夺取他身上的“气运”。
“是白芷道长……她路过此地,察觉宅邸怨气冲天,暗中调查……”郑号锡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她警告过我……提醒我小心身边的人……甚至给了我护身的法器……”他指了指白露手中的怀表,“就是它……里面藏着她的一道护身符……”
“可是……我那时太蠢……太自负……根本不信这些‘怪力乱神’……我只当她是……是……”郑号锡的声音哽住,眼中血丝弥漫,“我甚至……甚至因为大哥的挑拨……对她恶语相向……赶走了她……”
白露的心沉了下去,她似乎已经预见了结局。
“就在她离开的第二天夜里……”郑号锡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仿佛重新置身于那恐怖的时刻,“那个阵法……启动了……大哥……那个畜生……他亲手……把我推进了阵眼……用最残忍的方式……抽干了我的生机和气运……还伪造了我因病暴毙的假象……”他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泣血的控诉,“我死不瞑目!我恨!我好恨!我恨郑浩明!我恨所有害我的人!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她!为什么不听她的话!”
浓烈的怨气再次不受控制地翻涌,但被那残留的“究极蒜香”一冲,又委顿下去,变成一种无力而绝望的悲鸣。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声地流泪(鬼泪是怨气的凝结)。
白露看着眼前这个从阴湿男鬼变成委屈包再变成泣血怨灵最后又萎靡成蔫白菜的复杂生物,心情五味杂陈。愤怒于他先祖的遭遇,同情他的悲惨结局,又对他当初赶走太奶奶的行为感到恼火。但最终,看着他那被百年孤独和悔恨浸透的悲伤,那点恼火也化作了复杂的叹息。
“所以,你盘踞在这里百年,用幻境吓唬人,就为了……发泄怨气?顺便找个人听歌跳舞?”白露问道,语气缓和了不少。
郑号锡沉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沙哑:“怨气不散,我无法离开这宅子的范围……也无法进入轮回……我困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回忆着死亡和背叛的痛苦……只有音乐……只有跳舞的时候……才能让我暂时忘记……”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看着白露,“直到……你踹开了那扇门……还……还踩了我的脚……”
白露:“……” 这理由真是让人槽多无口!
“那你想怎样?”白露揉了揉额角,“一直这样下去?等着那个申载民或者别的什么人找上门来把你当经验包刷了?还是等我哪天灵力稳定了,真的把你超度了?”她晃了晃桃木剑。
郑号锡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被更深的不甘和执念取代:“不!我不能走!我要查清楚!当年那个邪术师是谁!郑浩明那个畜生的转世在哪里!我要报仇!我还要……还要……”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充满了无尽的哀伤和渴望,“……我想知道……白芷道长……她后来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很失望……很恨我……”
报仇?转世?白露一个头两个大。这烂摊子真是越扯越深了。
“报仇?就你现在这样?”白露毫不留情地戳穿他,“连我的大蒜喷雾都扛不住,随便来个像申载民那样的,你分分钟被‘净化’成渣渣!还报仇?送菜还差不多!”
郑号锡被噎得脸色更“菜”了,却无法反驳。
白露看着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其荒诞、但似乎能暂时解决眼下困境的念头。她眼睛转了转,露出一抹狡黠(在郑号锡看来极其不怀好意)的笑容。
“喂,阴湿男鬼,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郑号锡警惕地看着她:“……什么交易?”
“我帮你。”白露指了指自己,“帮你查你那个混蛋大哥的转世,帮你找那个邪术师的消息,甚至……帮你打听我太奶奶白芷后来的事情。”
郑号锡的鹿眼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真的?!”
“但是!”白露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他的激动,“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作为交换,你,郑号锡,得给我打工!交房租!”
“打工?房租?”郑号锡一脸茫然,“我……我能打什么工?我又不能出去……”
“谁让你出去了!”白露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是我的‘鬼’了!懂吗?第一,不准再搞那些阴森恐怖的幻境吓唬人,维持公馆基本整洁(鬼能做到吗?),尤其不准放你那破留声机扰民!第二,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得帮忙!比如探听点鬼消息啊,吓唬个把恶人啊(只准吓唬该吓唬的!),或者……在我灵力不稳定搞砸事情的时候,帮我收拾烂摊子!”她理直气壮。
“凭什么?!”郑号锡立刻炸毛,“你这是不平等条约!丧权辱鬼!”
“就凭你现在打不过我!”白露得意地晃了晃喷雾瓶,“也凭外面可能有个虎视眈眈的申载民!更凭只有我能帮你查清真相!”她凑近一步,盯着郑号锡的眼睛,“或者,你想继续待在这里,等着哪天被哪个路过的‘大师’顺手超度了,带着满肚子疑问和不甘彻底消散?”
郑号锡:“……”
他看看白露手里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喷雾瓶,想想门外那个让他本能感到极度厌恶和危险的申载民,再想想自己百年孤寂和未解的执念……巨大的屈辱感和强烈的求生(?)欲在他“鬼”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好!”郑号锡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我答应你!但你也必须发誓,尽全力帮我查清一切!”
“成交!”白露爽快地点头,“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她说着,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天知道她包里都装了什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表纸和一盒朱砂印泥。
郑号锡看着她这架势,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不祥预感:“……你随身带这个?”
“职业习惯!”白露头也不抬,用桃木剑的剑尖沾了朱砂,刷刷刷地在黄表纸上写了起来,字迹龙飞凤舞:
**【人鬼共居互助契约】**
**甲方(房东/债主):白露**
**乙方(房客/欠债鬼):郑号锡**
**条款如下:**
1. **乙方义务:**
* 禁止制造恐怖幻境、噪音扰民(留声机音量不得超过30分贝)。
* 维持栖梧公馆基本整洁(灰尘堆积厚度≤1厘米)。
* 无条件服从甲方合理工作安排(包括但不限于:信息搜集、吓唬指定目标、收拾灵力失控现场等)。
* 不得以任何形式伤害、恐吓、骚扰甲方及其亲友(喷防鬼喷雾不算骚扰)。
* 每日需向甲方汇报一次是否有可疑人物(如申载民)靠近公馆。
2. **甲方义务:**
* 为乙方提供栖梧公馆作为居所(不得擅自驱逐)。
* 尽全力协助乙方调查其死因、仇敌转世及邪术师下落。
* 协助乙方了解白芷道长(甲方太奶奶)后续信息。
* 在乙方履行义务期间,不得无故使用桃木剑、符咒及防鬼喷雾攻击乙方(正当防卫除外)。
3. **“房租”支付方式:**
* 乙方需以“劳动”偿还房租,具体价值由甲方评估。
* 房租按周结算,若乙方未能完成足额“劳动”,欠款累积,利息按每日0.5%计算(利滚利)。
4. **契约期限:** 至乙方执念化解、自愿超度,或甲方完成调查义务为止。
5. **违约惩罚:**
* 乙方违约:甲方有权使用一切手段(包括且不限于物理超度)进行制裁,并追讨所欠房租及利息。
* 甲方违约:……(白露略一思索,大笔一挥)赔偿乙方精神损失费——民国绝版黑胶唱片一张(由甲方负责寻找)。
郑号锡看得目瞪口呆,指着最后一条:“精神损失费?一张黑胶?这……”
“怎么?嫌少?”白露挑眉,“要不要再加点?比如让你附身去听场演唱会?”
“……不!就一张!很好!”郑号锡立刻认怂。他算是看明白了,跟这个不讲理的女道士讨价还价,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那就按手印吧!”白露把朱砂印泥推到他面前。
郑号锡看着那鲜红的印泥,又看了看那份丧权辱鬼的“卖身契”,悲愤交加。但形势比鬼强,他只能伸出苍白的手指,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狠狠按了下去!
嗡!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黄表纸的瞬间,契约上的朱砂文字骤然亮起一道金光,随即隐没。一股无形的约束力瞬间将一人一鬼连接在一起。
契约成立!
白露满意地吹了吹契约,小心折好收起来。她拍了拍手,环顾一片狼藉的大厅,再看看蔫头耷脑、一脸生无可恋的郑号锡,露出了一个“房东”式的微笑。
“好了,房客郑号锡,恭喜你正式入住栖梧公馆——虽然是作为欠债鬼的身份。”她指了指满地狼藉,“现在,履行你的第一个义务:把这里打扫干净!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地板能反光!”
郑号锡看着倒塌的沙发、蹦迪散架的椅子、满地的灰尘和碎玻璃,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究极蒜香”……他眼前一黑。
这该死的“房租”……也太难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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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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