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林月影是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的。周末两天的昏睡并未驱散疲惫,反而像是把连日来的紧张和恐惧都压缩进了骨髓里,醒来后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虚脱。那把梳子被她重新锁进抽屉,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封印掉那个诡异的世界。
这段时间,林月影已经习惯了。只要她刻意忽略,将注意力牢牢钉在眼前的具体事务上——比如核对报表,或是清扫窗台的灰尘——那声音便只是背景里一段模糊的杂音,生活倒也勉强能维持原有的轨迹。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无法装作无知无觉。
“这个尝尝呢。”此刻,她正站在常去的甜品店冷柜前,挑选明天的早餐。展柜里琳琅满目,但她向来只取全麦面包或鸡蛋三明治这类清淡的充饥物。然而脑海中这突兀的建议,却让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角浓醇的巧克力慕斯上。深褐色的光泽仿佛带着某种蛊惑,等她回过神,那块慕斯已经连同其他物品一起被打包,她正掏出手机结账。
回到安静得只剩窗外车流声的家中,她把纸盒放在餐桌正中。慕斯蛋糕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沉默地宣告着某种存在的胜利。林月影盯着它,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附在她身上的,恐怕是个嗜甜的鬼。这想法让她嘴角扯出一丝自嘲的弧度。她鬼使神差地对着空气,轻声说了一句:“你吃吧。”
话音落下,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蛋糕完好无损,灯光依旧明亮。可就在她以为这不过是自作多情时,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法忽略的感觉悄然浮现——那不是味觉,更像一段凭空植入的记忆:浓郁的可可苦香在舌尖化开,紧随其后的是丝绒般顺滑的甜,以及底层饼干碎带来的扎实口感。这感觉一闪而过,真实得让她下意识抿了抿嘴唇,而桌上的慕斯,竟有了个小缺口,自己手指上的残渣告诉她不是错觉。
空气凝滞了几秒,林月影后仰了下,脊背抵住沙发。这不是幻觉,那个存在不仅能说话,还能……共享感官?
“你到底是什么?”她低声问,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次,回应她的不再是关于食物的建议。脑海中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愉悦的波动?
“味道不错。”
三个字,平淡无奇,却让林月影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不再是单方面的骚扰,而是变成了双向的、近乎对话的互动。界限被打破了。
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既然能沟通,或许就能找到根源。她走到餐桌旁坐下,目光紧盯着那块蛋糕,仿佛它能给出答案。
“你为什么找上我?”
“巧合。” 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词句,“或者说…信号比较匹配。”
“信号?什么信号?”
“孤独。”
这个词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林月影刻意忽略的某个角落。她独居已久,习惯用工作和日常琐事填满所有时间,几乎忘了上次与人深入交谈是什么时候。但这内心的空洞,竟成了被“附身”的理由?
一阵荒谬感袭来,她几乎要笑出声。“所以,你是靠吸食别人的孤独为生?”
“不。” 声音否认得很快,“是共鸣。”
它进一步解释,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却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感:“我只是一段…残留的意识,被困在意识的夹缝里。你的孤独,像一盏灯。”
“那你想要什么?”
“存在。” 声音说,“或者说,感知存在。通过你的眼睛看,通过你的感官去体验…比如那块慕斯。”
对话到此,性质彻底变了。这不再是一个可以简单忽略的“噪音”,而成了一个需要面对的“房客”——一个以她的孤独为食粮,共享她感官的陌生意识。林月影感到一种深层的疲惫,以及一丝诡异的好奇。赶走它?似乎做不到。接受它?又该如何共存?
她看着那块慕斯,突然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块送进自己嘴里。甜腻感真实地弥漫开来,这一次,是她自己的味觉。
“味道确实不错。”她对着空气说,语气复杂,“但明天,我们还是吃三明治吧。”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极其轻微的、类似轻笑的气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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