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波猝不及防涌起,打向毫无防备的两人。丹荑灵活,敏捷地扑向木板,出水奋力一撑,伏在了板子上,又去捞差点沉下去的湛乐。湛乐也不敢十分拼命拽她,另一只手紧握木板边缘,勉强让头露出水面呼吸。丹荑看风浪越来越大,马上解下腰间的绳索,套住树丛,两人勉力往那儿挪动,够到了高低边缘,互相搀扶着,又不忘拖曳木板,踉踉跄跄奔到树根下。
好容易安定下来,湛乐开始咳嗽,她方才呛水,一直顾着逃命,居然忍到这时候才发作。丹荑替她拍了拍背,借着月光看到周围已经变成汪洋泽国。之前倚靠的墙根已经在水中浸没大半,露出一点头罢了。白天看似狭长如眼睛的沙洲,现在像是一艘漏水的破船,几乎要沉没了。底下的土地并不坚实,泥土是潮湿的,早已被泡软。
她俩不敢掉以轻心地安睡了,先用绳子将身体和小树缠在一起,省得不知不觉滚落水中。两人背靠背,头和胳膊抵着树干,蜷缩着再次睡去。
咚!丹荑是被砸醒了。她一吃惊,身子一歪倒,滚了下去,心想糟了,要落水了。后背的确一片松软湿润,但却没有水。掌心触到湿漉漉的泥土。天已经亮了,潮水退却,居住的沙洲又恢复了昨天白日的光景。
丹荑站起来,往树下走,看到了一团乱糟糟的东西,像是野草团成的“饼”。湛乐揉了揉眼睛,面露喜色:“哦,这是鸟窝!咳咳!”她心下欢喜,禁不住又咳嗽了几声。拾起鸟巢,从中间分开,果然露出几枚小小的、长着斑点的鸟蛋。
她们全身都浸湿了,没法生火,索性破开一点蛋壳,吮吸蛋液。这一点食物不光没有填饱肚子,反而让她们越发饥饿。丹荑叹道:“如果我再看到那条水蛇,只会操心它有多少肉!”
她们前前后后搜寻了一番,沙洲没有一粒粮食,也没有一颗果实,也猎不到任何猎物,贫瘠至极。她们疲累地坐在墙根下,湛乐遥遥望着起伏的渔船:“她们能靠水吃水,这里肯定多的是鱼!”
丹荑自从过来,没见一条鱼,疑惑道:“鱼在哪里?”湛乐说:“这儿宽阔,加上渔民长年打渔,随便捞条鱼怕是难了。”丹荑望见一条渔船慢慢经过,上面只有一个身披蓑衣的女子,便起身往水边走。靠近沙洲耸立着几块大石头,一路延伸到水中。
她跳上去,试了试,站得稳,又往前一跳,直到最远的石头上。站直了大声问:“喂,姑娘,你的船和渔网卖不卖?”女子头戴斗笠,仰起头,回答道:“你的手和脚卖不卖?”说罢,摇着船桨走远了。
丹荑悻悻地回去,一一和湛乐说了。她不恼怒,说:“我想人家的意思是船和网是她的饭碗,和手脚一般重要,轻易不卖。”丹荑扔着石子打水漂,不平道:“话虽然不错,但这人口气着实可恶,咱们又没惹着她。”
湛乐想她昔日是金枝玉叶,不曾受过白眼,便不说这些恼人的事,折了一根细细的竹枝,扯下几缕棉线,绞成一股,又摘下一只金耳环,掰了开来,系在棉线一端,做成钓竿。丹荑转嗔为喜,兴兴头头往树丛里寻来一条不知是什么的名字的虫儿,穿过鱼钩,权当鱼饵。
湛乐坐在树下垂钓,丹荑急躁,坐不住,忙着拣柴火。过了些时候,湛乐笑道:“上钩了,上钩了!”丹荑扔下手中的树枝,奔过来,见她解下一条小鱼,和树叶大小相似。湛乐惭愧道:“怪我咳嗽,惊跑了鱼儿。”丹荑关切地问:“你着凉啦?是不是昨天掉进水里受凉了?咱们上岸找大夫去。”湛乐忙说:“没事儿,不过是嗓子呛了水,不舒服罢了,咳出来就好了。”说罢,又咳了几声,不等丹荑开口,她抢着说:“我就在树下钓,晒不着太阳,又不用吹风,自在得很。”丹荑说:“咱们一块儿,柴也够了。四面八方都是水,我到别处去。”
她如法炮制,也做好了钓竿,跳到大石头上,一甩棉线,抛到水里。过了一阵子,火伞高张,晒得头昏脑涨,一艘小船悠悠驶过,渔女将大网抛下,旋即拉起渔网。丹荑认出是那个挖苦自己的渔家女,喊道:“喂!放下!这是我们的地方!”对方置若罔闻。她好不气恼,捡起一块石头,往船上扔,拿石头也只是擦过船身,落水发出一声响罢了。船舱冒出一条狗,黄狗白脸,冲着丹荑狂吠,她恨恨地怨道:“狗仗人势!”
两人一个白天只能钓上零星的小鱼,肉极薄,略有些荤腥滋味,又喝了点水,两人看今晚月光皎洁,决定夜钓,多挣一点口粮。丹荑撑着木板,来到白日钓鱼的石头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颗粒无收,她心想,定是附近的鱼被捞走了,不妨把诱饵抛远些。她用力一投,往后拉了拉,颇觉吃力,以为勾到了水草,顿了顿,又尽力收回,却是徒劳。少顷,有人呼救,一声比一声近,丹荑吓了一跳,以为湛乐遇险,忙扯过木板,正要相救,细细一听,那声音十分陌生,不是湛乐的。
月光到底不能和灯火相比,四下依稀可辨,丹荑听着一声声救命,却不见人影,毛骨悚然,心想莫不是遇上抓替身的水鬼?赶紧收起钓竿,要划船去找同伴汇合。不消她收线,线不觉松下来,她一股脑地卷起,不觉呼救声越来越清晰,却见黑魆魆的影子靠近。
丹荑喝道:“慢!你是人是鬼?”那头急急忙忙地说:“救命!我是人!船上有蛇!”火光忽然闪动,比月光明亮数倍,丹荑看到果然有个人站在船头,另一头盘着一条吐着信子的银白的大蛇。那孽畜一得照明,旋即伸展迫近,那人倒也乖觉,立刻吹灭了火。丹荑计上心头,她咬断棉线,说:“你有刀,就丢给我!”
那人在腰间摸索几下,轻声提醒“接着”,将一个物事扔过来。她飞速用棉线捆绑匕首在钓竿上,说:“快,点火!”那人倒也果断一点火折子,此时大蛇已经爬到脚底,见状张口就要咬人,丹荑沉着出手,投出钓竿,利刃正中七寸,钉死了巨蛇。
丹荑问道:“喂,你有没有长一点的刀?”那人回答:“在下不是武士,没有佩刀。”丹荑说:“你过来吧,那东西中了刀,但说不准还能伤人。”她撑着木板,靠近小船,伸出手,那人扶着她,小心翼翼地站了上来。丹荑拉着她,这才看清这不过是个年轻姑娘,身体不住地颤抖,不由得有点儿好笑,方才见其反应机敏,临危不乱,没想到也害怕得紧。
两人一起划船到树下,见了湛乐。那个女子说自己名叫李群玉,独自在江上观星,不料遇上水蛇,又笑道:“我只当自己孤立无援,谁想到这位姑娘的鱼线勾到了我的领子,这才死里逃生。”三人都笑起来,丹荑旋即遗憾地说:“不知那条蛇有毒没毒?没毒的话,也能给咱们加菜了。”
李群玉要酬谢二人,丹荑和湛乐坚持不让,反而拿出烤好的小鱼招待她,说:“喝酒压惊最好,可惜这儿有水无酒,也只好将就了。”李群玉欣然,三人畅谈,竟是到了天明,湛乐问道:“我们没有船,这儿又没人摆渡,你该怎么上岸?”李群玉笑说:“等潮水退了,我的船自然回来。”说着,果然有小船晃晃悠悠,随着水波起伏,慢悠悠荡到了跟前。
船里空无一物,但仍有缕缕血腥气。三人泼了些水洗船,推着它下了水。李群玉道了谢,又说:“我有些微末的本事,难登大雅之堂,两位姑娘可去沙洲找一棵开白花空心树,往树根下头挖一挖,说不定有收获。”
两人不明就里,点了点头。等她离开,两人去树丛里找她说的花树。找了好一阵子,湛乐醒悟道:“错了错了,不是树,是那里——”她指了指另外一头:“空心树,可不是竹子?”两人又跑到竹子下,一株株看去,果然看到有一竿竹子,枝叶垂下一串串细长的穗子,原来是竹子的花。
两人十分欣喜,当即弯腰开始挖土,她们并无趁手的工具,手握石块刨土,好在沙土疏松,清理之后底下渐渐露出淤泥般的土层,不过也不坚硬。两人的手掌沾了不少泥巴,指缝都是黑色的污泥,湛乐自嘲道:“瞧,人家随口一说,咱们都当真了。”丹荑说:“挖不着宝贝,咱们也可以把这个坑当成——什么吧。”她也不知道用处,自己越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丹荑手里的石块一震,发出闷响,触感坚硬,和泥土不一样。她兴奋地叫道:“有了!有了!”湛乐又挖了几下,露出一点黑色,她敲了敲,说:“是木头的。”两人都以为是木箱,里面存着东西,也顾不上钓鱼果腹,埋头深挖,任凭衣服被污泥弄脏。直到黄昏,土里出现了一条船,填满了黑色的淤泥,但确实是一艘船。
湛乐慢慢站直,疲惫地笑道:“原来是一只船。”丹荑欢快地说:“我们的船!”
尝试一下三千字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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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垂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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