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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变脸

巷子里,血腥气混着水汽,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熏人欲呕。

残肢断臂,狼藉满地。

朱橚扶着墙,还在干呕,一张俊脸白得像纸。

朱棣却像是刚从一场寻常的围猎中归来,他用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长剑上的血迹。

“朱亮。”

“末将在!”

“护送周王回驿站,本王送一送徐姑娘。”

“遵命!”

朱棣说完,目光转向一旁被刘荣护在身后的徐仪。女孩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里没有惊惧,反而是一种奇异的镇定,像是在思索。

朱棣收起长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此地不宜久留。”他的声音不再似方才那般冷酷,而是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

徐仪抬起头,看着这个浑身溅血、煞气未消的少年,点了点头:“有劳殿下。”

朱橚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修罗场,在朱亮的护卫下,几乎是三步并两步离开了。

回驿站的路,比来时更安静。

暮色四合,苏州府内人家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把碎金撒在了青瓦白墙上。空气里飘来吴侬软语的小调和食物的香气,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存。

与方才的血腥杀戮,恍如两个世界。

朱棣刻意放慢了马步,与徐仪的坐骑并行:“今天,是本王连累了你。”

朱棣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愧疚,和他杀人时的威势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本王在北平见惯了刀光剑影。但这里是江南,你是闺阁中的女孩儿,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让你受惊了。”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好像徐仪对他来说是头等重要的人。

徐仪若是寻常的女子,此刻见这位大名鼎鼎的燕王殿下竟对自己流露出“愧疚”之情,心中那点后怕估计早就烟消云散,也会为他的真诚所动容。

但她毕竟是徐仪,她的父亲是连陛下都夸过善谋略,心思慎密的魏国公,而母亲则是满京城出了名的冷心冷面。徐仪很好的继承了父母的特点,对一个人突然的善意,最先想到的,是他有何目的?

“殿下言重了。”她微微躬身,轻声道:“殿下乃天潢贵胄,那些贼子丧心病狂,意图不轨,此乃飞来横祸,与殿下何干?”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该来谢罪的时行刺的幕后之人。我不过是恰逢其会,何来连累一说?”

这是提醒朱棣,这场刺杀显然是有人策划,找出背后之人是谁,才是最重要的。

朱棣眼中闪过一抹欣赏,但神情却被更深的“内疚”所覆盖:“本以为两年不见,你早已与我疏远,” 他深深地看了徐仪一眼,

“本王向你保证,不管是谁在背后谋划,只要敢在本王面前龇牙,让你受到惊吓。本王定会将他们连根拔起,一个个碎尸万段。”

将徐仪安全送回驿站后,方才还满脸愧疚的燕王,脸上的温情和自责早已褪得一干二净。

“你觉得他们像是哪一方的人?”

他的背后,徐祥和几个亲卫垂首敛眸,恭恭敬敬。

“或许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徐祥率先出声,“陛下对豪绅的打击,或许让有些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从殿下的身上下手。“

朱棣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

“拿人钱财?苏州城里,有钱能买得动这么多死士来杀本王的,也就那几个。”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

“传令下去。”

“封锁太湖沿岸所有码头,许进不许出!一只苍蝇也别给本王飞出去!”

“你再带人,把苏州府丐帮所有大小头目都审一遍,父皇既然要平民乱,那就要平的彻底才好。”

朱棣在徐达身边的两年,学到的不仅是治兵之策,从容不迫的发号施令:“城中所有米行、布行、钱庄也要查,看近期有无大额的银钱流动。尤其是和江浙那帮不清不楚的豪绅有关的。”

井井有条,杀伐果决,没有半分在徐仪面前的温和与愧疚。若朱橚在场,都要感慨一声他四哥变脸速度之快。

这边徐仪也到谢佩英房间里去请安,谢佩英忙碌了一天,都是些向寺中捐赠香油钱,设立讲经所的事。虽然简单,但也是极耗费心神。

徐仪不想打扰她休息,稍坐便起身离开,对遇刺一事只字未提,想着等母亲精神好些,刘荣自会向她汇报。却没有径直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前院,寻到了吴廷忠。

吴廷忠听说燕王遇刺一事,震惊不已,又说朱棣行事太过鲁莽,明明已经知道对方的目标事他,却还敢大摇大摆的送徐仪回来。

徐仪会心一笑,“他从前就是个莽撞的。”

吴廷忠看徐仪好像对和燕王一起长大的事,并不是完全不记得,于是疑惑,“小姐,当日林觉寺后山遇到燕王时,小姐是真的没有认出殿下吗?”

徐仪没有说话,只是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日,刚见朱棣时,确实有莫名的熟悉感,但见他行装简朴,又只带了一个随从,倒真没想到会是朱棣。

不过两年,他长大了不少,眉宇间的少年青涩都几乎寻不见了。而且,还黑了不少。

徐仪不再深想,屏退了左右侍女,邀吴廷忠与廊下同坐,此处宽敞,倒不怕隔墙有耳:“吴伯,我想与你商量一下苏州最近发生的事。”

她知道吴廷忠的探子一直在打听苏州民乱,至于知府魏观被处斩一事是否与其有关,他早就应当有了结论。

吴廷忠已将此事回禀谢佩英,因为徐仪与高启妻子的师生之情,他尚不确定该如何告知徐仪,但此刻已是避无可避:“小姐已经知道了,苏州知府魏观此次,是因修建府衙而被突然下狱的”

徐仪秀眉微蹙,她自然熟知此案,正是这桩案子将高启一家送上了断头台。

吴廷忠沉声道:“此事,皆因御史张度的一道奏疏而起。张度弹劾魏观,罪名有二。”吴廷忠压低了声音, “其一,是‘非时病民’,说魏观在农忙时节征调民夫,大兴土木修建府衙,耽误农时,致使民怨沸腾。”

徐仪不解,她那日明明听到茶棚中的人说过,魏观曾为民请愿……

“其二,是‘危言’。”吴廷忠的目光突然锐利如刀,“张度声称,魏观所建府衙,‘典灭王之基,开败国之河’。”

徐仪吃了一惊,“此话怎讲?区区一个府衙,如何能与国运兴衰扯上关系?”这等罪名,已是形同谋逆了。

吴廷忠叹了口气:“祸根,便出在魏观请人,为新落成的府衙写的那篇《上梁文》上。”他眸光犹疑,还是启齿,“此文正是出自高启之手。”

徐仪低眉,接着他的话说:“高启的《上梁文》中,有‘龙蟠虎踞’四字,用以形容苏州府衙之形胜。但这‘龙蟠虎踞’四字,多用来形容一个地方……”

吴廷忠的声音极低,脱口而出:“历朝京师。”

他眼中掠过一丝冷意,“高启将此语用于苏州府衙,在陛下看来,是暗指苏州有王者之气?还是说他魏观已有不臣之心?”

“更何况,”吴廷忠继续道,“苏州曾是张士诚的东吴旧都。高启此举,陛下焉能不疑心他是在借机缅怀前主,图谋不轨?”

院内一片死寂,只有夏虫的低语,让人心神不宁。

民乱已足以让陛下寝食不安,《上梁文》一出,若再不起疑心,也就不是那位于乱世群雄手中夺天下的陛下了。本就不需要什么实质证据,帝王疑心,足以招致大祸,何况这位陛下是惯用铁血手腕治下的朱元璋。

吴廷忠此时的说辞,与那日和姚广孝对峙时完全不同,徐达的手下行事风格都像极了他们的主子,说话审时度势,因人而异,此刻对着徐仪,终于坦言了真实的看法。

“高季迪此人,素有风骨,早年便因不满朝廷对苏州课以重典,赋税远甚他处,曾在诗文中隐晦地表达过不满。陛下或许认为,高启是借此《上梁文》,再次含沙射影,对朝廷不满,甚至是在煽动人心。”

吴廷忠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明面上是惩处高启,实则是要对整个江南文人‘杀鸡儆猴’。更是要借此雷霆手段,震慑苏州因重税而起的民乱之势!高启,不过是撞在了陛下的刀口上罢了。”

徐仪秀眉紧皱,瞳孔微缩,一切都仿佛说得通了,为何先有民乱发生,魏观就被弹劾谋逆,不久高启就被下狱,她在心中一点点将事情始末串联,有些神不守舍。

她此时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气从背脊升起,只可怜了周瑶光和其女高神佑至今生死未卜。

高启引以为傲的才华和风骨,在高压之下,也不过是催命的符咒。生不逢时,生不逢时……

“即使如此,杀一个高启难道还不够?为何还要如此重惩苏州知府魏观?魏观政绩卓越,除此之外,并无错处。”徐仪面露不忍到底忍不住发问。

吴廷忠神色凝重,“魏观之前的知府陈宁,在洪武二年由胡相举荐,复召为御史中丞。”

徐仪知道陈宁此人,姚广孝说过,此人在民间素有酷吏的名声;朱棣也说过,此人行事酷烈,但对朝廷来说却是个能臣。

“陈宁升任之后,魏观接任苏州知府一职。他到任以来,以‘明教化、正风俗’为治,建黉舍,兴水利,颇有政绩。”吴廷忠顿了顿,继续道:“若无意外,他今年本该考满,升任四川行省参知政事。”

“是个能臣。”徐仪不禁惋惜。

“正是。”吴廷忠叹息,“但坏就坏在,他太得民心。苏州府的父老乡绅,感念其恩德,竟联名上疏,恳请陛下将魏观留任苏州。”

徐仪了然,语气里尽是怅惘,“陛下准了。可也正是因此,当苏州地面上闹出民乱,魏观身为地方父母官,又是如此深得民心之人,只会招来陛下的忌惮。”

吴廷忠的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一个深受百姓爱戴的官员,辖区内却发生民乱,这在陛下眼中,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他治理无方,粉饰太平。其二,便是他别有图谋,暗中煽动。”

徐仪只觉麻木感自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事实如何,于陛下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所谓帝王心术,有些人死了对你而言有利无弊,那就没有不杀他的理由。

“民乱,已是触动龙鳞;《上梁文》之事,更是火上浇油。魏观也好,高启也罢,他们……”吴廷忠的声音低沉下去,“必死无疑。”

这四个字,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徐仪的心上。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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