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近卫突然来报:“将军,陛下请将军前往却非殿。”
耿夔道:“将他重新关到牢房。”
却非殿中,一片昏暗,唯有处理政务的翘头案前是亮着的。
耿夔走上前抱拳:“陛下。”
汉帝仍提笔批阅简牍,沉声道:“朕思索了一天,觉得如若匈奴细作真的埋伏在洛阳城,敌在暗我在明,加之大鸿胪的使臣们每天里里外外奔波,反倒成了匈奴细作的靶子.说不准哪天,他们会遇刺身亡。”
耿夔颔首:“陛下说得是。”
汉帝道:“所以朕决定让使臣住在大鸿胪。”
耿夔眉头微微一蹙:“陛下,臣觉得不太好。”
汉帝:“为何?”
耿夔:“今夜赵家女郎在书库学习,听到动静,臣就在书库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发现屋顶瓦片有些脚印。那人能悄无声息钻入大鸿胪,也不准会悄无声息害死住在大鸿胪的使臣。”
汉帝闻言,放下简牍:“竟有此事?”
耿夔:“是。”
汉帝捏紧毛笔,沉吟片刻,说:“但外面也同样危险,这样,朕命你派重兵看守大鸿胪,待使臣入住,必须要护住他们的安全。”
耿夔抱拳:“喏。”
“去吧。”
汉帝说,耿夔退出却非殿。
等殿外脚步声远去,汉帝身后的屏风突然出现了一黑影,伴随着一阵冷风吹进来,教桌案的灯明灭了一下。
汉帝微微偏头,余光瞥向身后:“来了?”
黑影道:“东西已带到。”
汉帝:“那就动手。”
黑影:“喏。”
半夜,赵姰侧躺在床熟睡,面前的窗户突然一动,缓缓开出一条缝,紧接着一股浓烟吹了进来。
次日赵姰醒来,从房里出来,赵姒就见她不停地掏耳朵。
关切道:“耳朵不舒服么?”
赵姰说:“不知怎的,醒来到现在,一直发痒。”
赵姒:“我看看。”
随后坐在台阶上,赵姰也随之蹲在阿母身旁,脑袋枕在阿母的大腿,赵姒迎着光亮往耳朵里瞧,低喃道:“干干净净的,怎么会痒。”
赵姰起身说:“可能一会儿就好了。”
赵姒笑了笑,将包裹递给赵姰,说:“方才大鸿胪派人通知,说是要让你们全数住进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进去后一定要按时吃饭就寝,与同伴们打好关系,以后都是要去西域的,关系好点才能有照应。”
赵姰点点头,抬头就看到坐在窗前的大母,赵姰走过去,见大母手里拿着针线,说:“大母,您眼睛都花了,怎么还缝衣服。”
赵嫖无奈笑叹:“老妪我是眼睛花了,但手里头的感觉还是很准的。几十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衣服破损就要及时缝补的习惯。现在只要你阿母给我把线绳穿到针眼里去,我就能缝衣服,你就别管了。”
赵姰失笑,说:“那我走了,大母记得按时吃药,免得又头疼。”
赵嫖说:“去吧,家里有你阿母从母在,不用担心大母。”
出了门,王婘站在路上,两人一起来到大鸿胪,王婘将自己准备的东西交到莫邪手里,说:“我会想你的,你会不会想我?”
赵姰:“不会。”
王婘噗嗤一笑:“那我也不想你了。”
赵姰想到什么,王婘却提前做了预判:“我会看着大母的,药在黑盒子里面,每天晚饭后吃一顿。”
赵姰握着王婘的手,本就不是什么感性的人,腻人的话赵姰这辈子是说不出的,只是拍了拍王婘的手背,又看着她笑着点点头,转身进去。
进了大鸿胪,别火带领众人前往早已安排好的房间。
路上,墨兆指着不远处的黑色阁楼问:“那是做什么用的?”
别火说:“那是太后派遣专门官员编纂书籍的地方。”
墨兆好奇:“编纂什么类型的书?”
别火说:“这本官就不知道了,那不是本官要负责的范围。不过,他们一天到晚都会呆在里面。”
顾倾城:“这阁楼看起来窗户都密封,他们该如何解决吃喝拉撒?”
别火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们。
墨兆心里咯噔一下:“这阁楼离我们住的地方如此之近,该不会是让我们去送饭?”
别火点头,顾倾城瞳孔微微放大:“莫非,也要让我们倒夜壶?”
别火又点点头。
墨兆怒道:“岂有此理!我们可是大汉使臣,怎么能让我们做这种活!”
顾倾城也说:“我也觉得纳闷,若我们不住在这里,之前他们吃喝拉撒,谁解决?”
别火:“本官的下属。”
顾倾城说:“那就继续让专人去解决,我们一天要学习语言整理资料,忙都忙不过来,还要去伺候人,哪有这种牛马活计?”
别火道:“诸位使臣有所不知,这几日大鸿胪貌似有外人入侵迹象,所以上面就撤掉了许多人。为了确保黑楼里大人们的安全,只能让与他们同一阵营的诸位大人来帮衬了。每位大人一天,轮流来。”
墨兆竖眉:“既然你的下属不在,你干嘛不去做?”
别火皮笑肉不笑:“要是本官每天端饭倒壶,无法及时查看大鸿胪各处燃着的火种,要是让大鸿胪走水失火,谁负责?”
墨兆:“……”
赵姰环顾四周,说:“难怪今日府邸的侍卫要比往常多出数倍。”
别火道:“就是这个理,本官已将你们带到,就不必再一一给你们介绍门怎么开,褥子怎么铺,水在哪里打,厕所到哪里上。”
这句话好似专门针对墨兆说,墨兆脸色雀黑。
这天墨兆揉着酸疼的胳膊来到书库,吐槽道:“洗夜壶又臭又恶心又累的,对了,方才黑楼的大人说蜡烛不够用了,荷华,明日你当差,记得去领些蜡烛给他们带去。”
还在写字的赵姰应了声。
次日,赵姰去仓库领蜡烛,但不见别火,而是一个完全面生的人。
赵姰道:“别火大人在何处?”
那人:“大人去解手了,我是大人的下属,你是来做什么的?”
赵姰观察那人的穿着与腰间系的令牌,的确是大鸿胪的人。
才说:“领蜡烛。”
就见对方并未从原本的盒子里拿出蜡烛,反倒是从另一个看似刚启封的盒子里取出蜡烛递给她。
封条粘得有点紧,见对方拇指似是有点问题,撕封条困难,赵姰不解:“为何不把这个箱子里的蜡烛用完,再用新箱子里的蜡烛。”
那人呵斥:“你是管事我是管事?”
不善的态度,赵姰站在原地领了蜡烛就走了。
往黑楼走的路上,看着盘子里的蜡烛,想起匈奴细作潜入洛阳城会残害使臣的可能,又想起那人恶劣的态度,赵姰目光微沉。
将蜡烛放在地砖,拿出其中一根嗅了嗅,是股很奇怪的味道。
恰逢路过巡逻的耿夔,瞧着有人蹲在丛木对面,麻灰色在一众绿荫中很是显眼,走过去,发现是赵荷华。
见她蹲在地上,手里捏着蜡烛放鼻子里怼,耿夔愣住:“荷华,你这是要吃蜡烛?”
赵姰抬头,见是耿夔,才放下蜡烛,端着盘子站起来。
她说:“我只觉得这蜡烛气味很奇怪,就挨个闻了闻。”
耿夔走上前,拿起一根放到鼻尖嗅了嗅,说:“没什么味道啊。”
赵姰:“以前馒头馊了你也闻不出来。”
耿夔:“……”
赵姰:“掰开闻。”
耿夔将环首刀别在腰带上,掰开蜡烛用力一闻,说:“这不就是蜡烛味道么。”
赵姰说:“味道还真的不一样,这种带着恶臭。”
耿夔被逗笑了:“反正这又不是吃的,臭就臭点。”
赵姰面无表情瞅他,耿夔心里一尴尬,笑着说:“要不我再闻闻别的蜡烛?这没对比的,我还真的有点分辨不出来。”
赵姰:“书库有。”
两人来到书库,赵姰特意选了根快燃烧完的蜡烛,用书刀切割成两半,嗅着说:“味道的确不同。”
完事递给耿夔,耿夔来回闻了即便,说:“还真是,这个臭臭的,这个有点树脂味。”
赵姰说:“还记得昨晚我们曾在这里说过,这洛阳城或许有匈奴细作混入,我真的很怕他们会渗透进大鸿胪,从我们习以为常的细枝末节来残害我们。”
耿夔面色凝重,喊了声“严力。”
严力走进来抱拳,耿夔说:“封锁大鸿胪,扣住仓库的管事与仆从。”
严力领命速去,耿夔又喊来刘一:“把之前抓的四只老鼠拿出来。”
刘一跑出去,很快就抱着装老鼠的笼子进来。
耿夔找了两间小房,合上窗户,分别在每个房间放两只老鼠,又在不同的房间里点燃蜡烛。
等了一会儿,随着屋内传来老鼠的惨叫,耿夔捂住口鼻,一脚踹开门,就看到倒在蜡烛边,四脚抽搐,口吐白沫的老鼠。
“果真是毒。”
耿夔面色僵硬,书库里其他人听到动静,好奇地在门口探头探脑,耿夔说:“从现在起,你们不得擅自走动,吃饭喝水都得由我执金吾检查过才能食用。荷华,你进去。”
赵姰颔首,进了书库,耿夔让人将书库门封上,重兵看守。
墨兆瞧着突如其来的一幕,说道:“这一天天的,没想到咱们大汉使臣是个高危职业,还没出国呢,就开始暗算。”
一旁的徐高觉得尿急,想出去上厕所,被两名侍卫看着去的,回来就见他面色苍白。
顾倾城说他是看见什么了么?
徐高颤声道:“死了,死了。”
顾倾城:“什么死了?老鼠死了?”
徐高着急忙慌胡乱笔画:“不是,是人!一个穿着蓝裤子的人,死了!”
赵姰沉思:“莫非是那个给我蜡烛的人。”
顾倾城问:“那人穿的蓝裤子?”
赵姰点头:“腰带是棕色的。”
徐高:“对对对,还有棕色腰带。”
墨兆:“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霎时间,屋里的气氛紧张了起来,牛大挠了挠脑袋,说:“该不会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吧?”
仓库这边,耿夔确认尸体的确是被人勒死,就让人把尸体抬走,请仵作再次检验。
刘一说:“这匈奴细作果真狡猾,我们封锁了大鸿胪,却没有找到可疑人员。唯一的可疑人员,就这样被勒死了。”
耿夔眉心拧在一起,又不死心地在仓库里寻了一圈,刘一说:“这里面属下都搜查过了,除了院子里的那箱毒蜡烛,没什么可疑的。”
耿夔寻找片刻,出来,看着箱子里的蜡烛,肚子里是窝着气的。
抬腿就是一脚,将箱子踹了个底朝天。
忽然,他目光顿住,走过去,蹲在箱子跟前,将箱子底下粘着的花瓣抠下来捏在指尖。
刘一自然也是看到了,说:“这花瓣好像不是大鸿胪花园里的花。”
耿夔喃喃道:“寻常花瓣都是圆润弧边,但这个花瓣,却异常尖锐,很是奇特。刘一,你去查查,看看这种花是哪里的。”
耿夔随即又和卫队检查了每个使臣居住的房间,还检查了房梁与屋顶,都没有任何异常。
只听门外传来谈话声,耿夔走出房间,与仲升,介子互相拜礼。
仲升说:“这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这种情况最忌讳落单,不如就让孩子们直接住在书库,这样集中起来。再派重兵把守,量他们也找不到空隙。”
耿夔说:“我也正有此意。”
并命人将使臣们平日里使用的铺盖碗筷全数搬去书库。
一番折腾下,天色都暗了。
刘一来报:“将军,御医也不晓得那是什么花。”
耿夔闭了闭眼,握紧环首刀,站在一侧的仲升说:“什么什么花?”
耿夔取出掖在护腕的帕子递给仲升,仲升打开锦帕,里面赫然躺着鲜红尖锐的花瓣。
耿夔说:“这花瓣是在有毒蜡烛的箱子底下发现的。”
仲升瞧着花瓣,嘶了口凉气。
耿夔:“大人莫非认得?”
仲升说:“不认识,但这种花看起来,是长在北方严寒之处的。”
耿夔不解:“大人为何如此说?”
仲升道:“大汉疆域广阔,有些地方更是十里不同天,每个地方气候不同,长出来的植被也不同。
这种花,花瓣根处宽阔,花瓣尖却尖锐似针,颜色艳丽还有异香,若推测的不错,这种花多应该长在海拔不算太高,但又很冷很暖的地方。
有雪山,有草场,有大雪,有烈日风沙,才有可能塑造出这种形状。
天暖,花尖的针缩短,天冷花瓣缩小,针尖变长。”
耿夔视线盯着仲升手里的花瓣,神色凝重:“那就只有漠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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