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策勒拿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关押莫邪的房间。
双目放空的赵姰见是干将,站起了身。
“莫邪。”策勒快速掏出钥匙将牢房门打开,大步跑了进去,捧着莫邪的脸,见莫邪耳朵与眼眶的黑血脉褪去,登时舒朗一笑。
赵姰诧异:“你是怎么进来的?”
策勒说:“跟我去个地方。”
话毕,拉着莫邪的手腕快速离开牢狱,出了府衙的门,策勒率先上了马,对莫邪伸出手。
赵姰还在云里雾里,她回头看向守门的侍卫,见他们都没有阻拦自己,莫非是洛阳令的意思?
这才伸出手,策勒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上了马背。
“抱紧我。”
策勒对身后的莫邪说,赵姰也是攥紧了策勒那条贴满玉块的腰带。
两人策马径直去了城郊,恰逢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草清香与淡淡的泥土味。
汗血宝马在草场驰骋了许久,许久。
冰凉的风在赵姰耳边呼啸而过。
等跑了约莫一刻钟,策勒才慢慢收紧缰绳,马儿也随之放缓了步伐,最后停了下来。
策勒跳下马,本来要扶莫邪下马,谁知赵姰自己从马上跳下来,鞋面瞬间被粘在叶子上的雨水打湿,但无伤大雅。
策勒看着莫邪,笑问:“心情好点了么,若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山丹草原骑马,那里,要比这里更加畅快淋漓。
不瞒你说,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去那里。
躺在草中看蓝天白云,再差的心情都会好起来。”
赵姰注视着干将的嘴巴,等他说完,才说:“不知为何,虽然我听不见你说了什么,但瞧着你眼里的情绪,我感觉你是在安慰我。”
策勒点点头,又问:“心情好点了么?”
赵姰说:“干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能带我出来,你真的只是西域商人么?”
策勒拿出令牌递给莫邪:“我是以审讯的目的带你出来,只不过把审讯的地方从牢房挪到这里罢了。”
赵姰垂眸捏着令牌,她认得,这是洛阳令专用,但还是摸不着头脑。
策勒神色认真,双手扶住莫邪的肩头:“莫邪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害你的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但你的耳朵或许这辈子都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不过没关系,毒素在入侵你的眼脉之前解除,你的眼睛不会失明。
听不见,但却可以用眼睛来看这个世界。”
赵姰将令牌递给策勒,然策勒还在对她说着什么。
眼睛通红,应该是没休息好。
策勒继续说:“莫邪,这里害你的人太多了,你愿不愿意现在就跟我去草原,在我们的领地,你是主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里不会有战争,也不会有兵役赋税,那里的人们安居乐业。
你若觉得孤单,你可以带着大母她们,与她们住在一起。
只要你在我身边,每天平安开心地活着,就足够了,好不好?”
赵姰说:“谢谢你的安慰,其实过了这么久,我也想通了许多。听不见,就听不见,但我的眼睛,却还是能看见世界的。”
策勒喜笑颜开:“这么说,莫邪你是答应了?”
怎料赵姰却话锋徒然一转:“只可惜,光能看得见也会不方便很多,若我执意继续当使臣,估计只会成为拖油瓶。
但我很不甘心。
匈奴残忍暴虐,屡犯我大汉边疆,杀我大汉子民,是他们不仁在先。
若任由他们猖獗,怕是战争不息,家庭不宁。
我已经失去很多家人,而像我一样因战争失去家人的,更是数不胜数。
若能成为使臣出使西域,说服西域诸国与我大汉联合,将那匈奴打回漠北深处,让他们不敢再肆无忌惮。
届时,战火熄灭,万千家庭也就不必再遭受生死分离之苦。
而这是我一直想要走,想要完成的路。”
听着莫邪的决心,策勒脸上天真灿烂的笑意逐渐被落寞与挣扎所替代,眼眶又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莫邪,若你真的要走下去,我们只能成为敌人。而我,也只能成为爱你的敌人……即便如此,你也要走下去么?”
赵姰颔首:“对,这条路我不仅想走,我还要坚定的走下去。”
策勒扶着莫邪肩头的手微微发抖:“以后战火爆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样的结局,真的值得么?”
赵姰说:“匈奴罪大恶极,而被匈奴掌控的漠北百姓也苦不堪言。唯有将好战的匈奴驱逐出去,你们西域商人,我们中原的商人,才可以在河西走廊安全往来。”
策勒凄然地笑了笑,点点头。
傍晚,蔡大人急匆匆去了府衙,揪住一府胥的领子就问洛阳令何在。
府胥吓得魂飞魄散,说:“大,大牢……”
蔡大人丢开府胥,掉头去了牢狱,怎知却看到完好无损,站在牢房里的赵姰,不免阴阳怪气起来:“我怎么听说,赵姰被人劫走了?”
洛阳令叹道:“中常侍许是听岔了,不是赵荷华被人劫走,而是,而不知道哪来的野猫,竟然偷走我的令牌,好在下属用最快的速度找到,才不至于令牌流落在外。”
蔡大人:“你觉得我会信么?”
洛阳令笑说:“要不我把那野猫抓来,让蔡大人审讯一下,问个清楚。”
蔡大人怎会听不懂洛阳令的阴阳怪气,冷笑道:“不必了,人没丢就行,若是下次再发生,我可要把她锁到皇宫的地牢里去。”
洛阳令连忙作揖赔罪:“定然不会有下次了。”
要送中常侍,洛阳令临走前快速将一张信纸扔进赵姰的牢房。
赵姰捡起一看,才知自己是被中常侍仗着听不见声音,而被指鹿为马诬陷,强行承认了罪名,才会被关入这里。
得知真相,赵姰的天灵盖开始隐隐作疼,到后半夜,疼痛更是蔓延至后脑勺,最后整个脑袋几乎要被什么东西压碎了般,冒出一身冷汗。
迷糊中,赵姰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猛然想起了补衣服的大母。
明明是老眼昏花,明明连线头都穿不进针眼里去。
看不见,但却有手感……
那若听不见……
蜷缩在干草里的赵姰身躯猛地僵住,纹丝不动,就连眼睛也不曾眨。
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连呼吸的微弱起伏也消失了。
脑袋还在剧烈疼痛,可在疼痛中冒出来的声音却快速给她说着什么。
不停的说,重复的说,不停的说,重复的说……
一直重复不停到赵姰的瞳孔越来越大,越来越漆黑。
直至……
快速不停说话的声响戛然而止,赵姰的眼珠才转动了一下。
唇语。
人说话的时候,每个字所表现出的唇形都有所不同,若能读懂唇语,哪怕听不见,也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尤其是眼神,忆起白天与干将的谈话,自己能清楚从干将的眼里读到他的微妙情绪。
有紧张有欢喜,有落寞有倔强。
人的嘴巴可以说出假话,但心中的所想总是会从眼神里不经意间泄露,哪怕可有控制眼神,可却也控制不住眼神深处,流露的真实情绪。
过去耳聪目明,总是会理所应当的忽略很多珍贵的东西。
现在失去,穷途末路,才发现这些的珍贵。
……
百无聊赖的王婘弹完琵琶,觉得无聊,就缠着瘫痪在床的阿爹讲故事。
王父总是喜欢说一些传奇话本给女儿听,今天也不例外。
就讲起了刺客杀赵王的故事,期间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问:“女儿可知道刺客如何刺杀赵王?”
王婘根据阿爹给出的已有细节,推测到:“赵王武艺高强,若刺客直接进去,且不说刺杀赵王,就是走过去,地板都会发出声响。赵王又是警惕性极高的人,思来想去,刺客若要刺杀成功,就绝对不能潜入室内。可不入室,又怎能刺杀赵王,女儿想不通。”
王父说:“不错,所以刺客有一个非常精妙绝伦的手段,他会将迷药或者毒药放入细管中,悄悄顺着窗户缝,将毒烟吹进去,这样,屋里的赵王,就死了。”
窗户缝,细管,烟?
王婘忽然睁大眼睛,问阿爹:“细管会在窗户缝留下熏黑的印子么?”
王父说:“若燃烧的毒烟会产生大量灰烬,是会很容易留印子的。”
见女儿一脸见鬼地模样,王父问:“怎么了?”
王婘连忙跑回自己屋,从盒子里拿出帕子,看着里面的奇怪花瓣,又想起自己好些时日都没见莫邪了,当即动身跑去大鸿胪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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