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浓,雨势渐大,雨声珠帘声越大。
客栈檐角流水不断,打碎水洼中客栈唯一灯火倒影。
客栈大堂,店小二一脸倦容的趴在柜台上,下巴一点一点犯困,生无可恋的守着大堂饭桌上唯二宣仓和薛三娘子两人。
饭桌上的灯光幽幽亮着,薛三娘子抬眼,宣仓呲牙咧嘴的偷偷抽气,嘴角乌青,用手隔着衣袖轻轻按了按。
“殿下,你的伤……不要紧吧?”回想当时方轻舟下了狠劲抡上的那一拳,薛三娘子忍不住撇开眼再看一次,她在楼下都听得见。
宣仓不甚在意,故作洒脱的放下衣袖:“无碍。”
“当年,要不是多亏了殿下出手搭救了妾身的夫君,那时候妾身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薛三娘子强颜欢笑,捧着茶盏,两三片茶叶梗在水中晃悠,“贺妹子善解人意,她估计是在乎殿下,要是因为妾身的事误会了殿下,就让妾身去解释清楚,定不能伤了殿下和贺妹子的情分。”
当年,薛三娘子与她夫君在城外遭仇家劫持,多亏遇到回京的宣仓一行人,宣仓派世子府的府兵相助才得以脱困。
“区区小事,薛夫人言重了,贺宜那儿就无需你代为解释一番。”宣仓眼神亮了一瞬。
薛三娘子点头,暗暗好笑,宣仓到底也还是年少些许,少年意义藏不住的,但眸色又暗了下来,南封地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宣仓还是吃了不少苦头。
薛三娘子是去探亲,明日就要离开客栈,她虽然不知道宣仓如何能躲过京城的严查来到此地,必定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要事,今日刚见面时她就想到了,一时冲动就出了声,到后头就后悔了,眼眸转了一圈便释然了。
客栈最后一点光亮彻底暗于清静,店小二忙不迭关门上锁再“咚”一声迫不及待扒上柜桌奔赴梦乡。
宣仓和方轻舟同住的客房内,雅蓝烟缕悠然在室内闲逛,方轻舟呼噜声响彻整个室内。
茶桌上的茶盏随着咕噜一颤又一颤咣当响。
躺在床上的方轻舟摆成一个大字睡得十分香甜。
宣仓一手持这一柱细香,缕缕雅蓝轻烟便是那细香星点萤火中悄然而出,一手拿着火折子坐在窗前。
火折子吧嗒滚到桌边,碰到一长盒,盒内整齐陈列着同个样式的细香,盒外上书“眠/香”二字,最下一行写着“诸君称赞,失眠必备”掷地有声!
然,袅袅轻烟下是宣仓愈发炯炯有神的双眼。
片刻,窗外一阵响动,翻进来一个黑衣蒙面打扮的人,对着宣仓单膝下跪双手恭敬呈上一封信,待宣仓接过后就闪身离去。
宣仓神色沉沉,撕开信封看后即焚。
清晨,雨势已歇,客栈檐角尖儿蓄了半天才滴下一滴积水,“啪——”声势浩大地打破镜面似的水洼,一圈圈涟漪倒映店小二一个又一个哈欠。
贺宜一夜没睡,躺在床上揪着被角睁着眼睛回想着昨夜的事,宣仓把决定权交给她,揭发与否全凭她做主,一声鸡鸣她猛的坐起来,拍拍脸醒神准备漱口。
方轻舟已经打完一套拳回来,提着草料,精神饱满跟着曲儿往马厩,草料往食槽倒了个干净,抖干净麻袋就掉头回去,忽地一顿扭头看过来,刹时瞪大眼睛!
马厩空空如也!
方轻舟用力眨眨眼,再看一遍,依旧空空如也!马呢?!
他折回来在马厩左找右找东找西找没找到,急得抓着麻袋的手嘎嘎响,来回走了两步兴冲冲又赶回客栈大堂。
迎面撞上要来喂马的宣仓,“轻舟,火气这么大?不喂马了?”
方轻舟气极,咬牙切齿啪啪拍手,“还喂什么马,马连着马车不见了!”
“你说什么?!”宣仓回过神,神情阴郁一瞬复又清明,抓着方轻舟的肩膀直晃,“马不见了?!”
方轻舟急得不行,“我还能骗你不成?”拉着宣仓跑回马厩,“你看看!”
马和马车停放的马厩除了他之前放的草料之外,其他东西都没有,马车里还有盘缠。
“这样。”宣仓思索片刻,“你往这边找,我往那边找。”
方轻舟觉得有道理,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事不宜迟就开始找。
两人围着客栈外头找了一圈没找着,二人怒气冲冲的冲上客栈,找上在二楼的睡眼朦胧的店小二。
“好嘞!客官,你需要什么直接往楼下招呼一声,我就直接上来!”店小二口头熟练的招待新客入户,提着茶壶走出来。
“小二!”
“哎呦!”店小二转身就被气势汹汹的二人吓得倒退一步登时清醒。“二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宣仓问道:“我们的马车和马你们放哪了!”
店小二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问马车,好声好气道:“客官,马车当然是听在后院马厩处。”
“没有。”方轻舟耐着性子,“马厩里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啊,昨日就只有客官你们一行人带了马匹和马车停在咱们客栈的马厩啊,我记得特清楚,我这就带二位去看。”店小二可不敢慢待了这两位,昨天方轻舟揍人的事他可是清楚的。
上官秋正巧同贺宜一起出客房门,“出什么事了?”
宣仓看来一眼她们,“找马车。”
“对了。”店小二忽然想起,马厩里还放着上官秋的马,“这位客官也同我们一道去看看你的马车还在不在。”
上官秋有点懵,怎么还扯上她了,稀里糊涂牵着贺宜跟着他们一起下楼去马厩。
客栈后院马厩,空空如也,三人怒极反笑,齐声反问店小二:“马呢?”
店小二六神无主,眼睛着急忙慌看着马厩各处,终于——在食槽底下角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青峰贼帮的飞镖,切入石板面三分,小脸煞白。
“掌柜的,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确定是青峰贼帮无疑了。”小二苦着脸带着几人见了掌柜,方轻舟把方才发生的事说了。
客栈掌柜不动声色的瞥了店小二,眼神冷得就像是把店小二生吞活剥掉似的,吓得店小二打了一个寒战,这事店小二也有一些责任。
青要峰长久以来治安不好,匪患肆虐,常年黑/吃/黑/,形成一伙规模甚大的青峰贼帮,此处百姓苦不堪言,朝廷特派县令惩治,如今尚有青峰贼帮余孽在逃,专偷往来旅客,官府特设了马车停放点派人守护百姓财产。
这几日总传言余孽皆以捉拿归案,客栈离官府停放点有点距离,店小二掉以轻心躲懒懈怠了,偷偷把他们的马和马车停在了自家马厩,结果就遭来了贼帮余孽。
贺宜脸色不太好,她把路引放在马车上,昨夜雨大就没有拿上来,路引丢了,边塞就去不了了。
宣仓明眼看比她更焦急,不自觉揪紧袖子,宣仓看在眼里。
掌柜问他们马车里有什么。
宣仓淡淡道:“一些衣物。”
上官秋就丢了一匹马。
方轻舟:“一些盘缠。”转而问贺宜,“小鹤,你可还有东西放马车上了?”
不光有路引,贺宜闭着眼十分痛心道:“有一盒子玉石。”
在场所有人震惊道:“玉石,一盒!”
店小二小声嘀咕这下损失大了。
掌柜瞪了店小二一眼,拱手,“二位公子,二位小姐,许是昨日各位赶马车赶的又快又急,让青要峰的盗贼盯上了,看几位不是当地人防范意识不高,估摸着几位会把东西放马车里就惦记上了,也怪老夫没提醒各位留心,自家店小二惫懒造成这样的损失,老夫深表歉意。但此事应该还有补救的方法。”
说到这里,几人目光重新聚集掌柜这里,“那就是赶紧去县衙报官,本地县令是为公正廉明的好官,很快就能查出来。”
宣仓思索了一下继续追问:“最快是多久。”
“这个——”掌柜想了一下,诚心道,“老夫不敢向各位保证,但本地县令与老夫熟悉,估计,最快三天内就会有结果。”
贺宜自知东西贵重,追回来的可能性不高,花出去的可能性更高,只是求去往塞北的路引得找回来,那东西丢不得,如果因为这东西一旦落入心有不歹的人手中不知会引出什么麻烦出来。
贺宜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好来个火上浇油。
下一刻,宣仓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上前抓住她的手腕走到一侧,低眉看她,“还丢了什么,路引?”
贺宜僵住,眨眼间,眼眶顿时就红了,他果然在乎路引。
贺宜听到自己上方一声冷笑,“果然,和玉石放在一起,一块儿丢了。”
贺宜咬牙,抬头瞪他,他总算这样看不起自己,怪自己迷糊:“是我弄丢的又怎样,又用不着你来赔。”
宣仓语塞,给自己找补,“我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了,没事没事,别吵别吵,东西丢了就丢了,报官找回来就是了。”上官秋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赶过来安慰,这活儿她怎么做得越来越熟练了?
方轻舟跟掌柜争执是谁的错,四处闹哄哄的,招呼上官秋一起去报官。
“周龄,周龄,劳烦你送小鹤回去下,我和上官姑娘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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