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澜看着父子相拥的温情一幕,苍白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真切而柔软的笑容,眼底泛起晶莹的泪光。
她走上前,挨个抚摸着儿子们的头顶、脸颊,声音温柔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翊儿、骄儿、驰儿……娘亲回来了,让娘亲好好看看……都长高了,也结实了。”
她俯身,在三个儿子额头上各自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孩子们依偎在父母身边,叽叽喳喳地诉说着思念,诉说着府里新养的鸟儿、新开的牡丹,稚嫩的童音驱散了大人心中沉重的阴霾。
这时,一直安静侍立在旁的乳娘,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走上前来。
襁褓用的是最上等的云锦,绣着精致的百子千孙图案。
乳娘恭敬地将襁褓递向赵清澜:
“殿下,小郡主睡得正香呢。”
赵清澜脸上的温柔瞬间达到了顶点,仿佛所有的光芒都汇聚在她看向襁褓的眼神中。
她无比小心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接过襁褓,动作轻柔得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襁褓中,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1岁的嫡女——沈清璇。
小家伙似乎被轻微的移动惊扰,小嘴微微嘟囔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却没有醒来。
她的小脸红扑扑、肉乎乎的,如同初绽的桃花瓣,嫩得能掐出水来。
稀疏柔软的发在额前,小小的鼻梁挺翘,睡颜恬静美好得不似凡间之物。
三个哥哥也好奇地围拢过来,踮着脚尖,伸着小脑袋看妹妹。
老大沈翊努力保持着兄长的稳重,小声说:
“妹妹真好看。”
老二沈骄则伸出胖乎乎的手指想戳妹妹的脸,被眼疾手快的乳娘轻轻拦住:
“二公子,小郡主还小,不能碰哦。”
老三沈驰干脆抱住父亲的小腿,仰头奶声奶气地问:
“爹爹,妹妹什么时候能陪我玩?”
看着围绕在幼妹身边的儿子们,沈崇山和赵清澜相视一笑,这一刻,将军府内的春晖仿佛格外温暖明亮,将连日来的奔波劳顿与北境的阴霾暂时隔绝在外。
府中上下,看着这阖家团圆、温馨满溢的一幕,无不面露欣慰的笑容。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正当沈崇山抱着小女儿,享受着这片刻天伦之乐时,心腹侍卫统领沈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面色凝重,手中捧着一份密封的、带着明显八百里加急标记的狭长信筒。
沈崇山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
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睡得香甜的沈清璇交还给乳娘,动作依旧轻柔,但周身的气息已悄然变得冷硬。
他对赵清澜递去一个安抚又带着警惕的眼神,示意她先照看孩子们。
赵清澜心领神会,强压下心头骤然升起的不安,脸上维持着对孩子们温柔的笑意,伸手牵过三个儿子:
“走,随娘亲去看看给你们带回来的江南小玩意儿。”
她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沈忠手中那刺眼的信筒,以及丈夫瞬间沉凝如水的脸色。
安排好自家三个儿子之后。
她抱着女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指尖微微泛白。
沈崇山大步走向书房方向,沈忠紧随其后。
推开沉重的书房门,隔绝了前厅的欢声笑语。
他一把撕开信筒上的火漆封印,抽出信笺。
目光扫过纸上那熟悉的、属于赵珩的冷峻字迹,以及信末那枚小小的、却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血鹰”印记(代表最高级别紧急军情),沈崇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赵清澜抱着女儿进来坐在夫君一侧。
信是留守朔方的靖王赵彻亲笔,字迹沉稳却透着凝重。
“北境……”
沈崇山轻声开口,打破了书房内的沉寂,目光落在妻子紧锁的眉头上,
“靖王信上怎么说?那边……可还稳得住?”
沈崇山将信笺递给她,声音低沉:
“新纳入的‘黑狼部’和‘白鹿部’降卒,人数众多,桀骜难驯。
开春后,几处草场水源的划分起了冲突,几个小头目暗中串联,煽动不满,已爆发了数次械斗,死伤数十人。
更有流言,说朝廷许诺的越冬粮草克扣严重,降卒营中怨气沸腾。”
赵清澜快速扫过信笺,秀眉微蹙:
“克扣粮草?
靖王和靖王世子赵恒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散布谣言,意图挑起降部与官军的矛盾,好浑水摸鱼!”
靖王也是此意。
沈崇山揉了揉眉心,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后的冷冽,他已命世子赵珩全权处置此事,并调拨了部分精锐边军予以弹压。
但……信中提及,户部后续承诺拨付的赈灾粮款和安置降部的专项银两,迟迟未能到位,朔方粮仓存粮已捉襟见肘。
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若无粮,再强的弹压也只能是火上浇油!”
赵清澜将熟睡的孩子放在了一旁,身体微微前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属于长公主的决断:
“粮草是命脉!朝中何人负责此事?可有掣肘?”
“户部尚书周延,是林茂源攀咬出的那位‘贵人’的门生!”
沈崇山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乍现,
“林茂源虽已伏法,其党羽在江南被我们连根拔起,但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岂能一网打尽?
这粮款拖延,恐怕就是某些人给我们的‘回礼’,也是给北境新复之地埋下的钉子!”
他一拳重重砸在身侧的小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压抑着怒火:
“大军在外,他们便敢如此!若我们回京,靖王独木难支,北境恐再生大乱!那些降部若被逼反,与草原上尚未臣服的部落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赵清澜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覆在丈夫紧握的拳头上,传递着无声的抚慰与力量。
她的目光沉静如水,深处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崇山,稍安勿躁。
江南我们赢了,北境,也绝不能输!粮草之事,我来想办法。
至于朝堂……”她微微停顿,声音带着一丝凛冽的锋芒,
“待我们回京,面见皇兄,自有分晓!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了!”
同一片星空下,朔方城的春夜依旧凛冽刺骨,寒风卷着沙砾,抽打着帅府高耸的旗杆和冰冷的城墙。
帅府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加肃杀。
赵珩一身玄色劲装,未着甲胄,身姿挺拔如标枪,负手立在巨大的北境地舆图前。
烛光在他冷峻如玉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更显轮廓分明,眼神幽深似寒潭。
他面前的地上,跪着三名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军官,其中一人赫然是负责降卒营粮秣发放的仓曹参军!
旁边还站着几位脸色铁青、噤若寒蝉的边军将领和户部主事。
“说。”
赵珩的声音不高,甚至没有起伏,如同冰面摩擦,却让跪着的三人浑身一颤。
“黑狼部与白鹿部械斗,起因是争夺草场,根子却在粮秣。
是谁,克扣了降卒的口粮?
又是谁,散布朝廷言而无信、欲饿死降卒的谣言?”
仓曹参军哆嗦着,额头的冷汗混着血水流下:
“世子……世子明鉴!下官……下官只是按定额发放,绝无克扣啊!定是……定是那些蛮子自己争抢,互相诬陷……”
“按定额?”
赵珩缓缓转身,动作优雅却带着致命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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