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高墙在晨光中肃立,八十一颗铜钉闪耀着纪律的寒光,石狮的目光穿透薄雾,守护着门庭的威严。
府内,演武场上的呼喝声与荷塘边的琴音交织,藏书阁的墨香与厨房的烟火气交融。
府邸的每一块砖石,都浸润着沈家“持身以正,治家以严”的风骨;府中每一个人的言行,都体现着对朝廷规制刻入骨髓的敬畏与对清廉自律的不懈追求。
那道矗立在湖畔的报功祠,成了扬州城新的地标。
它没有金碧辉煌的外表,却拥有最厚重的基石——民心。
百姓们路过时,总会自发地驻足,朝着祠堂的方向,恭敬地行上一礼。
孩子们在祠前的广场上嬉戏,老人们坐在树荫下闲话家常,目光掠过祠堂时,总会带上几分暖意和敬意。
他们知道,里面供奉的,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是将他们从泥泞中拉起,给予他们土地、希望和尊严的恩人。
这份感念,深植于心,代代相传,远比任何香火都更持久,更虔诚,也更为这座融合了北地雄浑与江南灵秀的骠骑将军府,增添了一抹永不褪色的、温暖而崇高的光辉。
皇帝的信任、丹书铁券的荣光、沈家的功勋与江南的民心,如同那坚固的青石影壁和报功祠的基石,共同铸就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盛世安宁。
而将军府门楣上那御笔亲题的牌匾,在每一次被精心擦拭后,都仿佛映照着这份沉甸甸的荣耀与责任。
将军府演武场的青石地上,深深浅浅的印痕纵横交错,有些是重甲步兵方阵踏出的整齐凹槽,有些是战马铁蹄反复冲击留下的凌乱凿痕,还有些是刀枪剑戟无数次劈砍、格挡留下的斑驳白痕。
此刻,秋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铺洒其上,将每一道痕迹都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那些早已远去的金戈铁马之声、士卒操练的呼喝,以及沉重的蹄音,仍在石缝间隐隐震动。
目光移向荷塘,岸边垂柳的枝条在渐起的北风中摇曳,枯黄的柳叶打着旋儿飘落水面,搅碎了满塘倒影。
那摇曳的姿态,依稀带着当年猎猎战旗在烽烟中招展的幻影,然而,当风势稍缓,柳梢温柔地拂过水面时,又仿佛正轻抚着某个襁褓的柔软轮廓,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
绕过那道厚重古朴的青石影壁,其上以遒劲笔力深刻着《孙子兵法》开篇的“兵者,国之大事……”字字如刀似戟,沉淀着千年的杀伐智慧。
沈清璇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冰冷的石刻,指尖传来粗粝的质感。
就在这一瞬,她的耳畔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穿透了厚重的时光帷幕——遥远的时空里这些也是母亲父亲心腹从小跟他们讲到大的故事。
当时北境荒原上蛮族铁蹄撼动大地的闷雷、江南海战中倭船撞击的轰然巨响、火箭撕裂空气的尖啸、短兵相接时金属碰撞的刺耳鸣响……这些属于战场的狂暴交响,竟奇异地交织着一声声穿透硝烟与血雾、带着不屈生机的嘹亮初啼!
那啼哭,有时仿佛就响在耳边,清晰得让她心头一颤。
她知道,这并非幻听,而是血脉深处的回响,是属于她母亲——大长公主赵清澜的、独一无二的传奇乐章。
那是一曲将金戈铁马的壮烈与生儿育女的坚韧,以血与火为经纬,交织于乱世烽烟中的生命史诗。
那时的江南,远非今日“烟花三月”、“鱼米之乡”的温婉景象。
深秋的寒意提前笼罩大地,天空是铅灰色的,压得很低。
沿海,倭寇如同跗骨之蛆,乘着狰狞的“八幡船”神出鬼没,洗劫富庶的村镇,焚毁出海的渔船,所过之处焦土千里,尸横遍野,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海腥与焦糊混合的死亡气息,百姓闻“倭”色变,小儿夜啼。
内陆的崇山峻岭间,则盘踞着前朝溃散的亡命之徒和啸聚山林的凶悍匪帮,他们据险而守,时常下山劫掠商旅、绑票勒索,甚至攻打防御薄弱的县城,山林间回荡着受害者的惨叫和匪徒得意的狂笑。
而更遥远的北方边境,来自苦寒之地的蛮夷铁骑,如同草原上饥饿的狼群,正趁着秋高马肥,磨砺着刀锋,虎视眈眈地觊觎着雍朝富庶的南方腹地,铁蹄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内忧外患,如悬顶之剑。
正是在这危如累卵、风雨飘摇之际,一道加急的圣旨,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伴随着急促如鼓点般的马蹄声,撞开了扬州将军府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
因着加急马也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
传旨的是一位风尘仆仆、身着猩红驿使服、腰悬金牌的内廷禁卫军官。
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但眼神恭敬透着对将军府的尊敬。
他身后跟着数名同样满脸尘霜、甲胄鲜明的骑士,战马口鼻喷吐着浓重的白气,汗水浸透了鬃毛,在深秋的寒意中蒸腾起一片白雾。
沉重的马蹄铁踏在将军府前庭光滑平整的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在这午后原本带着几分慵懒的宁静中,显得格外刺耳,惊飞了屋檐下几只正在啄食的麻雀。
“圣旨到——!骠骑将军沈崇山接旨——!”
禁卫军官的声音洪亮,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如同滚雷般在庭院中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闲适。
府内顿时一片肃然。
仆役们屏息垂首,疾步退避。
空气中弥漫开紧张的气氛,连荷塘边柳条的摇曳都似乎停滞了。
正在书房与幕僚议事的沈崇山闻讯,眉头猛地一蹙,眼中精光一闪,霍然起身。
他身姿挺拔如松,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走向前庭。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熟悉他的人能从那比平时稍快的频率和微微抿紧的唇线,感受到他内心的凝重。
他身后紧跟着几位心腹部将,皆面色肃穆疑惑。
与此同时,在后院暖阁内,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就着天光细细缝制一件婴儿小衣的赵清澜,旁边是奶娘照顾着的她的三个小郎君。
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宣旨声惊动。
她手中那枚细小的绣花针微微一滞,在柔软的锦缎上留下一个微不可查的停顿。
她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
深秋的风从窗棂缝隙钻入,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动了她额前几缕碎发,也让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那件御寒的狐裘披风,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带着无限保护意味地轻轻覆在了自己已明显隆起的小腹上。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气氛的变化,不安地轻轻动了一下。
沈崇山已率众在前庭正中跪下。
禁卫军官展开那卷明黄色的、以玄黑丝线绣着龙纹的圣旨,卷轴两端玉轴在阴沉的天空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重地宣读着: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北境告急!蛮夷酋首阿史那摩,纠合部众十万,狼子野心,悍然犯边!铁蹄已踏破云州三镇,边民涂炭,烽火连天!社稷危殆,黎庶倒悬!着令骠骑将军、总督江南海陆兵马沈崇山,接旨之日,即刻点齐本部精兵,火速北上,驰援朔方!务求克日荡寇,扬我国威!钦此——!”
“臣沈崇山,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崇山的声音沉雄有力,双手高举过顶,恭敬地接过了那卷仿佛重逾千斤的圣旨。
当他站起身时,高大的身影在深秋的环境中更显挺拔,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他的目光扫过圣旨上那些冰冷的文字,最终落向北方铅灰色的天际线,那里仿佛有血与火的幻影在升腾。
他紧握着圣旨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群朝廷的蛀虫奸佞大臣,朝廷武将本是少的有点都忙着拉拢内斗都是群草包。
禁卫军官完成使命,带着护卫匆匆上马离去,马蹄声再次急促响起,很快消失在府外的长街尽头。
将军府内却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部将们目光灼灼地看向沈崇山,等待着他下达军令。
沈崇山转身,步伐比来时沉重了几分,他需要立刻去书房部署军务、调集粮草、点验兵马。
就在他即将踏入书房回廊的阴影时,他的脚步顿住了。
赵清澜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了前庭与后院的月洞门前。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如修竹。
深秋的冷风吹拂着她未施粉黛的脸颊,吹动着她素色的裙裾和狐裘披风的边缘。
她的目光越过庭院,越过那些屏息凝神的部将和仆役,直直地落在了沈崇山身上。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眼泪,没有哀怨,只有深不见底的担忧、理解,以及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她的左手依旧紧紧护着隆起的小腹,仿佛那是她所有力量的源泉,也是她无法割舍的牵绊。
沈崇山回望过去。
四目相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更看到了那份与他并肩、共赴国难的决心。
这份无声的交流,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沈崇山深吸一口气,那口深秋凛冽的空气似乎带着铁锈的味道,直冲肺腑。
他对着赵清澜,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中传递着复杂的信息:等我回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还有,我懂你。
随即,他猛地转身,踏入书房阴影之中,只留下一句斩钉截铁的命令在压抑的空气中回荡,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击鼓!聚将!点兵——!”
沈崇山斩钉截铁的命令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在将军府内激荡起层层涟漪。
沉郁的聚将鼓声隆隆响起,一声紧过一声,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肃杀,穿透将军府的高墙,迅速向整个扬州城蔓延开去。
这鼓声,是战争的号角,是铁与血的召唤。
就在沈崇山于江南厉兵秣马,准备挥师北上的同时,千里之外的帝都天京城,另一道同样沉重的圣旨,也落在了靖亲王府那气象恢弘的门庭前。
靖亲王府的书房,与将军府的粗犷肃杀截然不同。
这里陈设极尽内敛的奢华,紫檀木的书案光可鉴人,博古架上陈列着价值连城的古玩典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宁静得仿佛能隔绝外界一切喧嚣。
然而,这份宁静之下,却涌动着无形的暗流与沉重的压力。
靖亲王赵彻,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胞弟,年逾四旬,面容与昭帝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少了帝王的威严外放,多了几分沉静内敛的威仪。
他身着常服,正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北境舆图前,目光深邃,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云州三城的位置,那里已被象征敌军的朱砂圈出,刺目得如同血痂。
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道挺拔如孤峰的身影走了进来,步履沉稳,落地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因他的到来而凝滞了几分。来人正是靖亲王世子——赵珩(字:靖之)。
他身着一袭玄色暗云纹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衬得身姿愈发颀长劲瘦。
面容俊美得近乎锐利,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最慑人的是那双凤眸,深邃如寒潭,沉静无波,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中掀起一丝涟漪。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孤高与冷冽,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令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
年仅十几岁,那份与生俱来的尊贵和深不可测的城府,却已让许多朝堂老臣都感到心悸。
“父王。”
赵珩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带着玉石相击般的清冷质感,毫无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如同尺子量过,带着无可挑剔的优雅与疏离。
“嗯。”
靖亲王赵彻转过身,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威严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对这个儿子,他既骄傲其天资卓绝、心性坚韧,又忧其过于冷寂,不似常人。
“北境军报,你已知晓。”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是。”
赵珩的回答依旧简洁,目光也落在那幅染血的舆图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十万蛮夷铁蹄、涂炭的边民,都只是舆图上冰冷的符号。
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结合着过往搜集的所有关于北境、蛮夷、乃至沈崇山部的信息,瞬间推演着无数种可能。
“陛下旨意,”赵彻的声音加重了几分,“命本王挂帅,率京畿精锐三万,驰援朔方。
而你……”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刺向赵珩,“随本王出征,为先锋营副统领,襄助沈崇山将军。”
这个任命,既是历练,也是考验,更是皇帝对这位未来亲王的期许与无形的压力。
战场,是检验真金的熔炉。
赵珩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这是他唯一显露的细微反应。
他抬起头,迎向父亲锐利的审视,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依旧平静无波。
“儿臣,领旨。”
声音依旧清冷,没有激动,没有畏惧,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唯有那微微收紧、垂于身侧的修长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然的漠然——那是对即将到来的、真正属于他的战场的一种近乎冷酷的期待。
“此去凶险,非同儿戏。”
赵彻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更深的压迫感,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赵珩的肩膀上。
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武人的粗糙和父亲的温度。
“记住,你的身份不仅是先锋副将,更是大雍的靖亲王世子!你的命,关乎国本!战场上,勇猛是必须的,但更需智计!沈崇山是百战宿将,多听,多看,多想。
莫要辜负陛下的信任,莫要……让本王失望。”
最后一句,语重心长,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赵珩感受到肩膀传来的力量,身体却纹丝不动。
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承诺:“父王放心,儿臣省得。定不负皇恩,不负父王期许。”
他的目光越过父亲,再次投向那幅北境舆图,冰冷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寒的火焰在无声地燃烧。
那是对权力的掌控欲,是对自身能力的绝对自信,也是对即将在血与火中证明自己保家卫国的渴望。
当沈崇山率领的江南劲旅风尘仆仆抵达朔方城外时,靖亲王赵彻统领的京畿大军已然扎下连绵营寨。
玄色的“靖”字王旗与“雍”字龙旗在凛冽的朔风中猎猎作响,与沈崇山部赤色的“沈”字帅旗遥相呼应,共同构成抵御蛮夷的钢铁壁垒。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炭盆烧得通红,却驱不散北地深秋刺骨的寒意。
沙盘上,代表蛮夷的黑色小旗如同毒蛇般盘踞在云州三镇,更远处,是蛮夷主力集结的阴山方向。
沈崇山一身戎装,风霜之色难掩其豪迈。
靖亲王赵彻端坐主位,不怒自威。
而帐内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侍立在靖亲王身侧、那个身着玄色轻甲、面容俊美却冷若冰霜的年轻将领——靖亲王世子赵珩。
当沈崇山和几位主要将领进入大帐时,赵珩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他的视线在沈崇山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评估和审视的意味,随即移开,没有任何寒暄客套的意思,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那份超乎年龄的沉静与疏离,让久经沙场的沈崇山心中也微微一凛。
这位世子,绝非池中之物。
军情紧急,会议迅速切入主题。
蛮夷仗着骑兵之利,不断派出小股精锐袭扰粮道,劫掠后撤的边民,手段极其残忍,试图拖垮雍军士气,并寻找主力决战的时机。
“王爷,大将军,”一位老将忧心忡忡地指着沙盘上一处狭窄谷地,“此处‘野狼峪’,是蛮夷游骑南下劫掠的必经之路之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但若派大军设伏,恐打草惊蛇,且对方斥候极精,难以隐蔽。”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蛮夷骑兵来去如风,聚散不定,清剿这些小股精锐如同拳头打跳蚤,费力不讨好。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如玉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末将愿率本部三百轻骑,于野狼峪设伏,清剿此股游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说话之人身上——正是赵珩。
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刚才请战的不是自己。
他走到沙盘前,修长的手指精准地点在野狼峪的位置,指尖带着一种冰冷的力度。
“蛮夷游骑,骄横轻敌,尤喜劫掠落单队伍。
我可遣小股疑兵,佯装运粮队过境,诱其深入峪口。
主力则分三路,伏于两侧崖壁及峪口退路。”
他的语速平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待其入彀,封死退路,居高临下,以强弓劲弩攒射,辅以火油罐焚其马匹。
力求全歼,不留活口,震慑敌胆。”
他的计划简洁、冷酷、高效,充满了算计与杀机。
尤其是那句“不留活口”,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漠然。
仿佛那些蛮夷在他眼中,不过是需要清除的障碍物。
沈崇山看着沙盘上赵珩手指划过的路线,眼中精光一闪。
靖亲王赵彻则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沉声道:“准。
所需人手器械,尽可调配。记住,只许胜,不许败。”
“末将领命。”
赵珩微微躬身,声音毫无波澜。
他转身离开大帐,玄色的披风在门口卷起一道冰冷的弧线。
三日后,野狼峪。
凛冽的寒风在狭窄的谷道中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沫和枯草。
赵珩身披玄甲,外罩一件与雪地几乎融为一体的白色大氅,静静地伏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
他脸上没有任何遮挡,俊美无俦的面容在寒风中更显苍白,如同冰雪雕琢而成。
那双凤眸透过岩石的缝隙,冷静地观察着谷口的方向,锐利得如同鹰隼。
他身边,三百名精心挑选、同样身披白袍的精锐骑兵,如同雪地里蛰伏的幽灵,无声无息,只有粗重的呼吸在严寒中化作白雾。
远处,隐约传来了马蹄声和蛮夷特有的、粗野的呼哨声。
一支约莫百余人的蛮夷游骑,果然被诱饵吸引,如同一群嗅到血腥的鬣狗,毫无顾忌地冲入了野狼峪。
当蛮夷骑兵完全进入伏击圈,领头者正贪婪地扑向那几辆伪装成粮车的空车时。
“放!”赵珩冰冷的声音如同碎冰,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寂静!
刹那间,两侧崖壁上,早已蓄势待发的强弩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声!
密集如雨的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
与此同时,峪口方向,巨大的滚木礌石伴随着点燃的火油罐,轰然砸落,瞬间封死了退路!
蛮夷骑兵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马匹的嘶鸣声、箭矢入肉的闷响、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山谷!
赵珩猛地抽出腰间那柄样式古朴、却寒光凛冽的长剑(名“承影”),剑锋在昏暗的天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他没有发出任何热血沸腾的呐喊,只是用那清冷得如同寒铁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杀!”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道离弦的玄色利箭,第一个从岩石后冲出,白色大氅在身后猎猎飞扬!
他的动作迅捷、精准、致命,没有丝毫花哨。
长剑“承影”每一次挥出,都伴随着一名蛮夷骑兵的毙命,咽喉、心口、关节……全是必杀之处!
他身先士卒,在混乱的敌阵中穿梭,所过之处,如同死神挥舞镰刀,留下一地狼藉。
他身边的亲卫紧随其后,如同冰冷的绞肉机,高效地收割着陷入混乱和恐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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