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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力有不逮?”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马车内传来,帘幕掀开一角,露出赵清澜略显苍白却威仪不减的侧脸。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徐文弼身上,仿佛能穿透他的肺腑,“本宫一路行来,见沿途州县,官仓或空虚,或霉变;府库所存军械,锈蚀不堪;招募的乡勇,面有菜色,衣不蔽体。

朝廷每年拨付江南的漕粮、盐税、海防银,数目巨大,都去了哪里?是化作了这吴州城外流民的哀嚎,还是喂饱了那些与海寇里应外合的硕鼠?!”

赵清澜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徐文弼等人的心上。

她直接点出了“里应外合”和“硕鼠”,暗示对官场**的洞悉,让徐文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殿下明鉴!国公爷明鉴!”徐文弼只能再次叩首,“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配合大军剿匪!吴州府库,所有存粮军械,任凭国公爷调用!下官等,愿效死力!”

沈崇山冷哼一声,不再看这群筛糠般的官员,大手一挥:“开城门!大军入城休整!徐文弼,即刻将吴州及周边所有关于海寇、水匪、盐枭的情报,无论巨细,全部呈送帅府!延误者,军法从事!”

“是!是!下官遵命!”徐文弼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指挥着属下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绞盘声中缓缓打开。

沈崇山一马当先,玄甲铁骑鱼贯而入。

赵清澜的马车紧随其后,她放下帘幕,隔绝了外面那些或敬畏、或恐惧、或隐藏着更复杂情绪的目光。

指尖冰凉,她轻轻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按在小腹下方那道尚未完全平复的伤痕上。

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一股更强烈的意志在支撑着她。

江南的战场,不是刀光剑影的平原厮杀,而是隐藏在繁华锦绣下的暗流涌动,是人心鬼蜮的较量。

她来了,就绝不会只做一个被保护的旁观者。

吴州城内的临时帅府,原是富商巨贾的园林别业,如今被征用。

亭台楼阁依旧,却笼罩着大战前的紧张肃杀。

沈崇山一头扎进了军务之中。堆积如山的军报、地图、降卒口供……海寇“镇海王”势力已成,盘踞在近海星罗棋布的岛屿之上,尤其以“黑石岛”为大本营。

他们熟悉水道,船坚炮利(虽然多为掳掠或走私所得),且与沿海众多水匪、私盐贩子、乃至部分破产渔民、疍民勾结,形成了一张庞大而隐秘的网络。

他们行动飘忽,劫掠漕船、洗劫富户、攻打防备薄弱的县城,得手后迅速遁入茫茫大海或错综复杂的河汊水网,官军追剿困难,疲于奔命。

“狡兔三窟,蛇鼠一窝!”

沈崇山一拳砸在巨大的海防图上,“要破此局,必先断其根,毁其巢穴!否则,剿灭一股,又生一股,永无宁日!”

他召集麾下将领及熟悉水战的军官,彻夜商讨。

从北境带来的铁骑在陆上固然无敌,但面对水战,优势全无。

他采纳了赵珩的建议,开始整编随军南下的、熟悉水性的原北境水寨降卒,与本地部分尚可信任的水师官兵混编,日夜操练,打造适合内河与近海作战的艨艟快船。

同时,派出大量精锐斥候,化装潜入沿海渔村、码头、盐场,刺探情报,绘制更精确的水路图。

而赵清澜,则在另一条战线悄然展开。

她并未直接干涉军务,而是在帅府内院辟出一间静室,以“调养身体”为由,每日召见不同的人。

被召见的对象五花八门:吴州及周边州府的低级官吏、告老还乡的清廉士绅、受海寇之害的商贾、侥幸从匪巢逃出的渔民、甚至是被俘的海寇小头目……她的态度温和,问话却极其细致,从漕运损耗、盐税征收、地方驻军粮饷发放,到海寇的活动规律、销赃渠道、与哪些地方势力有染……点点滴滴,汇流成河。

徐文弼送来的所谓“全部情报”,被赵清澜随手放在一旁。

她更相信这些来自底层、来自边缘、甚至来自敌人阵营的碎片信息。

她敏锐地发现,几乎所有线索都隐隐指向几个关键节点:盐、漕运、以及某些盘踞地方多年的豪族。

一份关于某家商行在战乱期间依旧能“正常”向海寇控制岛屿运送“生活物资”的密报,引起了她的高度警觉。

“盐枭……”赵清澜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烛光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海寇劫掠所得,除金银外,最喜盐铁。

江南私盐泛滥,官盐滞销,这其中的巨额利润,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

官匪勾结,借寇自重,养寇自肥……好一个如意算盘!”

她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勾勒。

一个个名字,一条条线索,如同蛛网般在纸上蔓延开来。

吴州知府徐文弼的名字,赫然处于这张网的某个关键连接点上,虽然证据尚不充分,但他的异常表现和某些无法自圆其说的“苦衷”,已足够引起长公主与陛下的深深怀疑。

“姑姑。”

赵珩的声音通过特殊的信鸽渠道传来,写在密信上的字迹依旧冷峻清晰,“北境新军整编顺利,降部已初步安置。

江南官场,水深且浊,尤以盐、漕为甚。

侄儿查得,去岁江南盐税入库不足定额三成,而盐引发放却有增无减。

此中蹊跷,或为突破口。

另,工部存档中,三年前拨付吴州海防修缮款之批文,笔迹存疑。

望姑姑明察,万务珍重。”

看着侄儿传来的信息,与自己这些时日暗中查访所得隐隐印证,赵清澜眼中寒光一闪。

江南的乱局,果然根子在朝堂,在地方,在这张由贪婪和权力编织的巨网之中!

海寇,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恶鲨,真正兴风作浪、搅浑这潭水的,是水底那些更庞大、更狡猾的怪物。

她将赵珩的密信凑近烛火,看着火苗一点点吞噬纸页,只余下一缕青烟。

窗外的吴州城,华灯初上,丝竹隐约,仿佛依旧沉浸在往昔的繁华旧梦里。

然而,在这虚假的平静之下,风暴正在帅府内外同时酝酿。

沈崇山在明,以雷霆手段整军备战,剑指黑石岛,欲犁庭扫穴。

赵清澜在暗,以皇室之尊、无双智计,抽丝剥茧,直指那腐烂的根须。

夫妻二人,一刚一柔,一明一暗,如同两把出鞘的利刃,带着北境烽火淬炼出的铁血与意志,悍然刺入了江南这团看似锦绣、实则污秽的乱麻之中。

平定倭寇的号角已经吹响,而这场战役的胜负,或许早在战场之外,就已悄然定下基调。

赵清澜抚摸着袖中一枚冰冷的、刻有凤纹的令牌——那是她开府长公主,代天巡狩,便宜行事的凭证。

江南的魑魅魍魉们,该醒醒了。

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但空气中弥漫的潮湿和挥之不去的海腥气,依旧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窗外,几株芭蕉叶承着残留的雨滴,沉重地垂着。

室内,银霜炭无声地燃着,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赵清澜眉宇间凝重的思绪。

她面前的案几上,摊开着一卷泛黄的工部存档抄录,旁边是赵珩密信的灰烬,以及她亲手绘制的那张关系网草图。

徐文弼的名字,被朱砂圈了又圈,旁边标注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关键词:盐引、海防银、漕运损耗、林家。

“殿下,”贴身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奉上一碗温热的参汤,“太医叮嘱,该进药膳了。”

赵清澜端起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思绪更加清晰。

她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窗外庭院一角。

那里,几个被秘密带入府中的证人正在老管事的引导下等候。

一个是满脸风霜、缺了一根手指的老盐工,眼神里带着长期被欺压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另一个是穿着洗得发白绸衫的中年落魄账房,抱着一个破旧的蓝布包袱,神色紧张,不时左右张望。

“让那账房先生先进来。”

赵清澜放下碗,声音平静无波。

账房姓周,曾是吴州最大盐商林氏商行的一个分号账房。

他抱着包袱,几乎是匍匐着进来,头也不敢抬。

“草民周……周福禄,叩见长公主殿下千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起来回话。”

赵清澜的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仪,“不必惊慌。

本宫召你来,只想问些旧事。

听闻你曾在林家商行做事多年?”

“是……是,殿下。

草民在林家做了十五年账房。”

周福禄稍微定了定神,但依旧不敢直视。

“林家生意做得大,盐引自然不少。

本宫好奇,他们是如何拿到远超定额的盐引的?”

赵清澜看似随意地问,指尖轻轻点在关系网草图上“林氏”二字旁。

周福禄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包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这个……草民只是个小账房,只管记分号的流水,这盐引发放……都是东家和官府打交道……”

“哦?”

赵清澜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了撇浮沫,声音依旧温和,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那本宫再问你,隆昌十四年冬,吴州府衙上报工部,称飓风损毁海防堤坝三处,请求拨付修缮银五万两。

这笔银子,最后进了谁的口袋?”

周福禄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神惊恐地乱瞟,仿佛那笔早已消失的银子化作了索命的厉鬼:“殿……殿下……草民……草民不知啊……这……这都是官府的事……”

“周福禄,”

赵清澜放下茶盏,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珠坠地,“本宫既知你姓名过往,唤你前来,便不是听你推诿搪塞的!

林家商行,隆昌十四年冬,在漕运码头新建三座大仓,耗资不菲。

那批‘消失’的海防银,经几道手,最终化作了你账册上‘购木石砖瓦’的几笔糊涂账!

你以为,烧了总账就万事大吉了?

分号的底账副本,本宫已寻得!你怀中抱的,是最后一点念想,还是催命符?!”

“哐当!”

周福禄怀中的蓝布包袱掉在地上,露出几本陈旧发黄的账簿。

他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瘫软在地,涕泪横流:“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是林大官人……还有……还有徐知府!是他们!他们逼着我做假账!

那海防银……被他们伙同工部的一个书办……分了!一部分进了林家的库房,一部分……进了徐知府的私囊!小的……小的只是听命行事,分得一点残羹剩饭……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啊!”

他砰砰磕头,额头瞬间青紫。

赵清澜静静地看着他崩溃,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

她挥了挥手:“带下去,好生看管。他的话,一字不漏,录成口供画押。”

亲兵立刻上前,将瘫软的周福禄拖了出去。

室内恢复了寂静,只余下老盐工在门外压抑的咳嗽声。

与内院的暗流汹涌不同,帅府正堂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弓弦。

巨大的海防沙盘占据了厅堂中央,上面插满了代表敌我势力的小旗。

黑石岛的位置,被几面狰狞的黑色骷髅旗重重标注。

沈崇山一身玄甲未卸,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水寨巡视归来。他指着沙盘上黑石岛附近几处不起眼的礁石群和狭窄水道,声音沉冷如铁:

“斥候回报,黑石岛正面防御森严,强攻损失必大。

但此处,”他手指用力点向一片犬牙交错的礁区,“名为‘鬼见愁’,暗礁密布,水流湍急,大船难入,连经验最老道的渔民都视为绝地。

然,降卒中有人曾为走私贩运货,知晓一条隐秘水道,可容艨艟快船悄然绕至黑石岛侧后,一处名为‘鹰喙崖’的绝壁之下!那里防守薄弱,崖壁虽陡,却非不可攀!”

一位满脸虬髯、原北境水寨出身的降将校尉王胡子,上前一步,操着浓重的口音抱拳道:“大将军!卑职愿率敢死之士,驾快船走‘鬼见愁’,攀‘鹰喙崖’,为大军奇袭打开缺口!

卑职手下有三十个兄弟,都是当年在辽泽爬冰卧雪、钻老林子掏熊窝的好手!攀个崖,不在话下!”

“好!”沈崇山眼中精光爆射,一掌拍在沙盘边缘,“王胡子,本将命你为先锋!精选三百死士,乘快船二十艘,三日后子夜,趁大雾,走‘鬼见愁’,攀‘鹰喙崖’!得手后,以三支红色火箭为号!本将亲率主力船队,正面佯攻,吸引贼寇注意,待你信号一发,便全力猛攻!”

他环视帐中诸将,目光如炬:“此战,务必犁庭扫穴,一举捣毁黑石匪巢!扬我大雍军威!各部,依令行事,不得有误!”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带着决死的肃杀。

与此同时,吴州城东,林府深宅大院。

丝竹管弦之声透过高墙隐隐传出,与帅府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一场奢华的夜宴正在举行。

吴州知府徐文弼换下了官袍,穿着一身锦缎常服,坐在主位下首,脸上堆着笑,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

主位上,是一位身材微胖、面皮白净、眼神却透着商贾特有精明的中年男子——林氏家主,林茂源。

“林公,”徐文弼端起酒杯,笑容有些勉强,“镇国公大军压境,整日厉兵秣马,这黑石岛……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一旦……一旦被攻破,那些往来账目……”

林茂源慢悠悠地品了一口酒,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徐府台,稍安勿躁。

天塌不下来。那黑石岛经营多年,地势险要,岂是那么好打的?沈崇山带来的是北地旱鸭子,到了这水上,能发挥几成战力?况且……”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阴冷,“上面那位贵人,不是已经传话过来了吗?让我们稳住,该‘清理’的痕迹,早些清理干净。

长公主那边……哼,一个妇道人家,产后体虚,又能查出什么?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是……”徐文弼想到赵清澜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以及周福禄被秘密带走后再无音讯,心中寒意更甚,“长公主身份尊贵,她若执意深究,又有开府之权……”

“身份尊贵?”

林茂源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再尊贵,也是远道而来,根基不深。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徐府台为官多年,难道不懂?

只要我们上下同心,把嘴闭紧,把账抹平,她空口无凭,又能奈我何?

难道还能把整个江南官场都掀了不成?别忘了,这江南的税赋,可还指着我们呢!”

他拍了拍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捧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厚厚一叠崭新的银票。

林茂源将盒子推到徐文弼面前:“府台大人近日辛苦,这点心意,聊作压惊。

只要渡过眼前难关,林某保证,日后富贵,与大人共享!至于那位长公主……她若识相,在吴州养好身子,安安稳稳回她的京城,自然大家相安无事。

若是不识相……”

林茂源没有说下去,只是端起酒杯,眼中掠过一丝狠戾。

窗外,乌云遮蔽了残月,林府花园的假山怪石在昏暗的灯火下,投下狰狞扭曲的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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