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昙离开后,办公室重新陷入了深夜的沉寂,只有技术仪器偶尔发出的微弱运行声和值班人员敲击键盘的轻响。然而,那碗温汤的暖意、那短暂相触时对方指尖的微凉,以及空气中似乎尚未散尽的淡淡冷香,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箫恒的心底持续漾开细微的、难以忽视的涟漪。
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入到那堆复杂的报告和数据中。仿旧墨水、精密探针……这些线索像破碎的镜片,折射出背后隐藏着一个心思缜密、手段非常规的对手。他反复推敲着王志强的社会关系网,试图从中找出任何能与这些特殊物品沾边的人物。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夜色愈发浓重,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起了玻璃窗,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潮湿的凉意。
就在凌晨三点左右,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值后半夜班的郑永刚带着一身湿漉漉的寒气走了进来,正准备交接班。
几乎与此同时,箫恒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箫昙。
这么晚?箫恒心头莫名一跳,立刻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传来箫昙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明显的歉意和无奈:“箫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好像把一份很重要的参考资料落在办公室抽屉里了,明天上午约了专家会诊张超的病例需要用到的。你还在局里吗?方不方便……我现在过来取一下?”
他的车似乎就停在楼下,背景音里能听到清晰的雨声。
箫恒几乎没做思考,立刻回道:“我在。你上来吧。”说完,他顿了顿,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雨不小,小心路滑。”
“……好的。谢谢箫队,我马上上来。”箫昙的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挂了电话,箫恒对正在脱雨衣的郑永刚道:“刚哥,箫医生落了些东西,上来取一下。”
郑永刚点了点头,没多问,只是看了眼窗外的雨势:“这雨下得挺急。”
没过几分钟,轻微的脚步声再次从走廊传来。箫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确实带了伞,但雨势不小,他的肩头和小腿处的裤脚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一些,呈现出深色的水渍。几颗晶莹的水珠顺着他优越的下颌线滑落,没入衣领。他手里拿着滴水的雨伞,神情带着深夜打扰的歉然。
“箫队,郑警官。”他轻声打招呼,气息因为小跑而略显急促。
“东西在抽屉里?自己去拿吧。”箫恒指了指他的工位,目光扫过他被打湿的肩头和裤脚,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好,谢谢。”箫昙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位,弯腰打开抽屉寻找起来。湿掉的裤脚贴合在小腿上,更显出身形的清瘦。
郑永刚交接完工作,看了一眼正在翻找东西的箫昙和站在一旁看似看报告、实则余光关注着的箫恒,很识趣地没有多待,说了声“我去外面抽根烟醒醒神”,便拿着烟盒走出了办公室,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雨声被隔绝在外,显得室内更加安静,只有箫昙翻动纸张的窸窣声和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很快,箫昙找到了那份文件,松了口气:“找到了。”他直起身,将文件小心地放进随身带来的公文包里。
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弯腰起身动作有点急,又或许是地板被雨水带湿有些滑,箫昙的身体突然轻微地晃了一下,脚下打了个滑!
“小心!”箫恒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他,见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的手温热而有力,瞬间抓住了箫昙微凉的小臂,提供了坚实的支撑。
“!”箫昙轻吸一口气,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失衡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反手抓住了箫恒扶住他胳膊的手腕,以求稳住自己。
两人的手瞬间握在了一起。
箫昙的手指纤细冰凉,还带着室外雨水的湿气。而箫恒的手腕则温热有力,脉搏沉稳地跳动着。
这突如其来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直接和紧密的触碰,让两人都瞬间僵住了。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箫恒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对方小臂肌肤的微凉和细腻,以及对方手指紧紧抓住自己手腕时那轻微的颤抖和冰冷的温度。一种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陌生的、悸动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箫昙则能感受到对方手腕皮肤下蓬勃的热度和力量感,那温度几乎有些烫人,透过他冰凉的指尖,一路蔓延,让他被雨淋湿后有些发冷的身体都似乎暖和了起来。他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热。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在一起。箫恒的眼中带着未褪去的紧张和一丝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读懂的情绪。箫昙的镜片后,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里则清晰地映着惊惶、尴尬,以及一丝……慌乱。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互相扶持(或者说紧紧相握)的姿势,站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谁也没有先松开手。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潮湿气息、以及一种急剧升温的、令人窒息的暧昧。
还是箫恒先一步从这诡异的僵持中回过神来。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率先松开了扶着对方胳膊的手,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站着别动。”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旁边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条干净的全新毛巾,然后又快步走回箫昙面前。
箫昙还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尖那滚烫的触感却仿佛烙印般残留着。
“擦擦身上的水。”箫恒将毛巾递给他,声音依旧有些低哑,目光却避开了对方的脸,落在他被打湿的肩头和裤脚上,“雨这么大,也不等小一点再过来。”
这话听起来像是责备,但仔细品味,却更像是一种……带着关切的后怕。如果他刚才没及时扶住……
箫昙接过柔软的毛巾,指尖无意间又擦过了箫恒的手指。两人都像是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谢谢。”箫昙低声道,声音有些微哑。他用毛巾轻轻擦拭着脸上和颈侧的水珠,动作有些缓慢和不自然,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惊吓和紧密接触中完全回神。
箫恒就站在他面前,没有离开,也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擦拭。目光掠过对方那被毛巾擦拭后略显湿润的睫毛,以及因为擦拭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那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
“雨一时半会儿好像停不了。”箫恒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你这个样子开车不安全。在旁边休息室凑合几个小时,等天亮了雨小点再走吧。”
休息室是给连续加班干警临时休息用的,里面有简单的沙发床。
箫昙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向箫恒。他似乎想拒绝,但看了一眼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又感受到身上湿漉漉的不适和深夜的疲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谢谢箫队。”
“嗯。”箫恒应了一声,率先走向旁边的休息室。
休息室很小,只有一张简单的单人沙发床、一个小茶几和一把椅子。箫恒打开灯,检查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薄被和枕头。
“条件简陋,将就一下。”他说道,将被子放在沙发上。
“已经很好了,非常感谢。”箫昙真诚地道谢。
空间狭小,两人站在里面,距离不可避免地拉得很近。空气中仿佛又弥漫开那种微妙的张力。
“那……你休息吧。”箫恒觉得再待下去气氛会更加奇怪,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箫昙却忽然轻声开口:“箫队。”
箫恒脚步一顿,回过头。
只见箫昙从带来的保温袋里(他刚才上来时居然还提着),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独立的保温杯,递向他:“这个……是单独留出来的安神茶,本来想明天给你的。看你脸色,好像比我还需要休息。喝一点吧,会睡得好些。”
他的眼神温和而真诚,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关切。
箫恒看着那个小小的保温杯,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在那种情况下,还特意……给他留了东西。一种难以言喻的、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头的某道防线。
他沉默了几秒,伸出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温热的杯子。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了箫昙微凉的指尖。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立刻松开。
箫恒的手指微微收拢,握住了那只保温杯,也仿佛……轻轻包裹了一下那微凉的指尖。
箫昙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没有抽回手。
时间仿佛又一次慢了下来。狭小的休息室里,灯光昏暗,窗外雨声潺潺,构成了一种私密而暧昧的氛围。两人隔着那个小小的保温杯,手指似触非触,目光交织在一起,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流动。
最终,是箫恒先松开了手,也将那微凉的指尖释放。他握紧了保温杯,声音低沉得几乎融化在雨声里:“……谢谢。早点休息。”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休息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靠在休息室门外的墙壁上,箫恒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还残留着对方指尖温度的保温杯,久久没有动。
而休息室内,箫昙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低头看着自己刚刚被短暂包裹住的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滚烫的温度和有力的触感。他轻轻收拢手指,仿佛想要握住那转瞬即逝的温暖,脸颊上的热意久久未能消退。
窗外的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心上。这个意外的雨夜,因为这个小小的休息室,和一次次的意外触碰,变得漫长而……不同寻常。案件的迷雾依旧浓重,但此刻,另一种更加汹涌的暗流,正在无声地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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