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昙提出的“心理暗示威胁”方向,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激活了略显凝滞的调查氛围。新的指令迅速传达下去,技术队开始重点筛查张超所有的通讯记录和网络活动轨迹,周磊也调整了排查重点,试图找出任何可能对张超施加影响的蛛丝马迹。办公室里的众人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强心剂,虽然疲惫,但精神明显振奋了不少,键盘敲击声和偶尔低语声再次响起,但很快又随着夜深而逐渐低落下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蓝,继而染上一层淡淡的灰白,晨曦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条柔和的光带。凌晨四五点钟,是一天中最安静也最容易感到寒冷和疲惫的时刻。空调持续送着暖风,却似乎驱不散积攒了一夜的倦意和凉气。
李萌和孙茜已经被张悦叫醒,但困意如山倒,三个人挤在一张长沙发上,盖着一件警用大衣,互相靠着取暖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睡得并不安稳。赵峰和刘辰也撑不住了,脑袋歪在工位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王斌和陈烁更是早就放弃了抵抗,靠在椅子上,发出轻微的、时断时续的鼾声。梁婧伏在技术台的仪器旁小憩,只有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还在不知疲倦地滚动着。
整个办公室仿佛陷入了短暂的休眠,只有两个身影还保持着清醒,如同守夜人。
箫恒正在电脑前快速浏览技术队刚发来的、张超近期的通话记录摘要,眉头紧锁,试图从那些频繁呼入呼出的陌生号码中找到规律或共同点。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些许血丝和专注的神情。而箫昙则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几张现场照片,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审讯时的观察要点、关键词和心理分析脉络。他偶尔提笔补充一两句,眼神专注而沉静,长睫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阴影,那束高马尾纹丝不动,显出一种惊人的定力。
那杯热水已经喝完了,空陶瓷杯还放在他的手边,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早已干涸。
长时间的熬夜和高度集中的精神消耗着体力。箫昙下意识地又想抬手去捏后颈和肩膀交汇处那片酸胀的肌肉,但手抬到一半,似乎想起之前裸露皮肤和那杯热水的事,动作微微一顿,又放了下来。他改为轻轻转动了一下脖颈,试图缓解那份僵硬,颈椎关节却因此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却在此刻寂静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的“咔”的一声轻响。他几不可闻地轻吸了一口气,眉心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
这细微的声响和动作,却清晰地落入了刚刚结束一轮数据筛查、正抬手揉自己眉心的箫恒眼中。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彻底移开,落在了对面的箫昙身上。
晨曦的微光正好落在箫昙的侧身,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毛茸茸的轮廓光。那束高马尾边缘的碎发被光线照亮,显出一种柔软的光泽。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和脸上无法掩饰的倦容,在清晰的光线下也无所遁形,甚至比平时那种沉淀的疲惫感更令人……在意。他转动脖颈时,那截白皙的脖颈和清晰的下颌线绷紧,显出一种强撑着的、近乎脆弱的僵硬感,与平时那种波澜不惊的温柔形成了微妙反差。
箫恒看着这一幕,几乎没怎么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一种莫名的、难以言喻的冲动,驱散了熬夜带来的些许迟钝。
他站起身,动作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这片黎明前的宁静和那些短暂休憩的同事。他绕过两张堆放文件的办公桌,脚步沉稳地走到了箫昙的椅背后方。
箫昙正专注于笔尖下的一条分析线索,试图将张超某个瞬间的微表情与鞋印的潜在象征意义联系起来,一时没有察觉身后极轻微的靠近。直到一片温热的阴影笼罩下来,以及一股熟悉的、带着极淡皂角清冽气息的体温靠近,他才猛地一惊,背脊瞬间绷直,下意识地就想要回头看清来人。
“别动。”
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极近的距离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的口吻,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被刻意压缓的柔和,仿佛怕惊到他。
是箫恒的声音。他离得很近。
箫昙的身体瞬间僵住,完全不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就站在自己椅背后方,距离近到超出了安全的社交范围,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温热体温,以及那存在感极强的、带着压迫感却又莫名令人安心的气息。他甚至能隐约听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声。
下一秒,两只温热宽厚、指腹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的手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不容拒绝的力度,突然落在了他两侧僵硬如铁、酸胀无比的肩颈肌肉上!
“!!!”箫昙整个人如同过电般猛地一颤,呼吸瞬间彻底屏住!镜片后的眼睛因惊愕而微微睁大,大脑甚至出现了片刻的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冻结了。
箫恒……在给他按摩肩膀?!
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同事关怀的范畴,甚至比之前扎头发、送热水都要……越界得多!亲密得多!这简直是……
那双手掌的温度极高,透过薄薄的毛衣布料,几乎是滚烫地、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皮肤上,带着一种干燥而熨帖的热度,驱散了积攒的寒意。手指的力道沉稳而熟练,指腹精准地按压在他最为酸胀僵硬的斜方肌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恰到好处的力度,缓缓地、有力地揉捏开来,试图化开那紧绷的结节。
“唔……”极度的惊讶和突如其来的、强烈的酸麻舒适感交织在一起,让箫昙控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难以自抑颤音的闷哼。他下意识地想要缩起肩膀躲开这过于刺激和亲密的接触,身体微微前倾,却被那双手温和而坚定地按住,力道不容退缩。
“放松。”箫恒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比刚才更低沉沙哑了几分,气息似乎拂过了他束高的马尾发梢,带来一丝微不可察的痒意,“肌肉太僵了。长时间低头保持一个姿势,血液循环不畅,容易劳损,严重了会头痛。”
他的解释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务实直白的风格,仿佛只是在冷静地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并提供解决方案,像是在处理一个常见的“职业病”问题。但此刻这行为本身,这过于亲近的距离和触碰,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几乎破格的亲密和……一种无声的、强势的关怀。
箫昙的身体依旧僵硬着,心跳快得几乎要撞出胸腔,耳膜里鼓噪的都是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指如何用力,指节如何顶住酸胀的点,如何用巧劲揉开他紧绷的肌肉结节,带来一阵阵强烈的酸麻痛楚过后奇异的松快感。对方的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他敏感到极致的后颈皮肤和颈椎骨节,激起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战栗,窜过他的脊柱。
这太超过了……太亲密了……他从未……
他的耳根不受控制地迅速漫上一层绯红,并且迅速向脖颈和脸颊蔓延。他不得不极力低下头,试图用垂落的碎发和镜框遮挡住发烫的耳朵和可能染上红晕的脸颊。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裤料,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在轻微颤抖。
而站在他身后的箫恒,其实也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自持。手下触碰到的肩膀比视觉上看起来还要单薄,隔着毛衣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骨骼的形状和肌肉那异乎寻常的紧绷度。那声压抑的、带着细微颤音的闷哼,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过他的耳膜,让他按压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对方微凉细腻的后颈皮肤时,一种陌生的、异样的酥麻感也从指尖窜起,一路蔓延至手臂,让他心底莫名泛起一丝涟漪。但他很快收敛了心神,只是更加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力道均匀持续,仿佛这真的只是一次纯粹的、帮助战友缓解疲劳的必要理疗,只是那眸色,在不经意间深沉了几分。
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和几人平稳的呼吸声。晨曦的光芒越来越亮,金色的光带逐渐扩大,将两人这近乎拥抱的姿势投映在光滑的地板和白墙上,拉出长长的、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影子,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氛围。
这一幕,终究还是被惊醒了。
靠在沙发上浅眠的李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惺忪的睡眼正好看到了这冲击性极强、足以让她瞬间清醒的一幕——他们冷峻帅气的箫队,正站在温柔出尘的箫医生身后,身体贴得极近,双手……正在给箫医生按摩肩膀?!而箫医生微微低着头,那露出的耳廓和一小段脖颈仿佛染上了朝霞的颜色?!
“唔……!”李萌瞬间彻底清醒,倒抽一口凉气,差点惊呼出声,她猛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拼命用另一只空闲的手的胳膊肘去捅旁边的孙茜和张悦。
孙茜和张悦被她粗暴地捅醒,不满地嘟囔着睁开眼,意识还沉浸在睡梦中……然后……也瞬间石化在了沙发上,睡意全无。
三个女孩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用极其夸张、充满震撼的表情和眼神进行着无声的、惊天动地的交流:
【我看到了什么?!是我没睡醒还在做梦吗?!】 【按摩?!是按摩吧?!箫队的手在箫医生肩膀上!离得好近!】 【啊啊啊!这距离!这姿势!太暧昧了吧!跟从背后抱着有什么区别?!】 【箫医生耳朵红了!脖子也红了!他居然没拒绝?!就……就让他按了?!】 【完了完了,我血糖高了!呼吸不过来了!这谁扛得住啊!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她们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心脏狂跳,只能死死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打破这“神圣”又“禁忌”的一幕,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每一点光影变化,都刻在脑子里,日后细细回味。
箫恒似乎完全沉浸在手头“缓解疲劳”的任务中,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沙发那边几近沸腾的无声尖叫和几乎要实质化的灼热视线。他专注地按了足足有好几分钟,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从最初的铁硬逐渐变得柔软了一些,那惊人的紧绷感稍稍缓解,才缓缓停下了动作。
他的手离开了箫昙的肩膀。
那突如其来的、带着滚烫体温和有力触感的触碰消失,让箫昙恍惚间竟觉得肩颈处似乎空落了一下,残留着一片微热的、酥麻的奇异感觉,甚至有一丝……莫名的贪恋那驱散了僵硬和寒冷的温度。
箫恒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距离,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平稳,仿佛刚才那越界的、充满侵略性温柔的举动从未发生过:“好点了么?以后熬夜久了记得定时活动一下,或者自己多揉揉。”他甚至还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建议,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做工作总结。
箫昙依旧低着头,过了好几秒,才用一种极力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微颤和沙哑的声音回答:“……好多了。谢谢……箫队。”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句简单的道谢。
他始终没有抬头,也不敢回头。耳根处的红晕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因为那短暂亲密的结束和意识的回笼,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连眼角都仿佛染上了一抹薄红。
箫恒“嗯”了一声,声音低沉,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位坐下,拿起已经凉透的水杯喝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似乎没能完全压下那一点莫名的燥热。他的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但握着鼠标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些,指节泛白。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落针可闻的安静。只有晨曦无声地蔓延,照亮了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剧烈涌动的暧昧粒子,以及沙发上那三个激动得快要晕过去、只能用眼神疯狂交流的女孩。
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失控的心跳声,如擂鼓般轰鸣,久久未能平息,不知究竟源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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