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冒坏水,她照顾君清墨这么久,一直在有意识的帮助他实现自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她无法保证自己无时无刻都能照应着他。所以,他始终是需要学会不依赖旁人的独立生活。
君清墨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努力憋着眼泪不往下掉,故作坚强。
“你决定离开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不走,就算我要走,也不是现在。工钱还有得拿,我又不傻。”
“那你。”
“学会自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这个过程很痛苦,只要你坚持下去,总会比现在好。如果我哪天身体不舒服,或者生病了,你不能动,我也不能动,我们岂不是都得挨饿受冻?”
“有道理。”君清墨眼泪一收,瞬间变成了没事人。
章云娘看那人的快速变脸绝技,心中也是感概万千。
君清墨的变化不小,越来越有痞子的范儿。
算好事,他最起码是开心的。
之所以前面没有提这个,是考虑到君清墨的身体底子太差了,就那副骨头架子,看着都让人心疼,再是铁石心肠,也开不了那口。
如今养出了血肉,那就没了这方便的顾忌。
第二日清晨,章云娘不再像往常一样,去帮他穿衣,伺候他洗漱。
而是在一旁,看着他自行练习穿衣,在口头进行协助和鼓励。
君清墨靠坐起来,拿过裤子,面对毫无知觉的双腿,他有些不知所措,下一步到底需要如何去做?
他努力的弯折着上半身,想要将裤子从脚部套上去,却根本够不到双脚。
在床上捣鼓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这些简单的动作,都没办法完成,心里的挫败感,让他很想放弃。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亵衣也早已被打湿。
偏过头看去,章云娘正坐在旁边嗑瓜子,喝茶,人没有叫停,他不敢停。
章云娘的狠心他见识过,章云娘的固执他也见识过,那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哪怕是筋疲力尽,对方不叫停,他就得一直尝试。
“咔嚓,你上半身是自由的,不要在乎下半身能不能动,咔嚓,咔嚓,你用能动的部位去控制不能动的部位,不要去管腿。咔嚓,学会用手去操控,咔嚓。”
“咔擦,你试着用手把腿蜷缩起来,这离得近了,一只脚一只脚的穿,不也穿进去了么。呸呸呸。”她吃着了一颗坏掉的瓜子,嘴里泛起一阵苦味儿。
呸了半天,抱着茶碗海饮。
君清墨努力先撑着自己坐起来,等坐稳当了,他尝试着用手去抓腿,可以弯曲。不是他以为的僵硬和无法弯曲。
“对对对,就这么干,你看,这不马上就穿上了。”
待到盘腿坐好,他抓住一只脚先放进裤筒里,再抓住另一只脚放进裤筒里,待两只脚都放进去,他平躺下来,一只手微微撑着身子,一只手将裤腰往上拉。
“哎,不错不错,马上就穿上了,你的双手是不是很累,你的腰是不是已经乏力。但是,你的裤子马上就穿上身了,现在你可以放弃,放弃了你还得从头再来,是现在放弃,还是再坚持一下?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双腿使不上劲,他因掌握不好平衡,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又会摔到床上去。
“摔倒了就爬起来,来,再试试,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再试一次。二公子,厉害呀。”
就这么试了一遍又一遍,一边尝试完尝试拉另一边,就这么一点一点,终于将裤子套完整了。
此时,他累的满头大汗,脸上因发热而泛红。
浑身泛起一阵乏力感,使他有些不适,嘴角却扯起了笑,“我穿上了,自己穿上的。咳咳。”
只是简单的穿上裤子,他已经气喘吁吁。可仅仅是这么一点小小的成就,也使得他激动不已。
“喏,给你外衣。”
“祖宗,我再歇一会儿行吗?”君清墨眨巴眨巴眼,装可怜。他的手,他的腰,现在还酸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你歇够了,你会感觉更累。”
君清墨想想也对,伸手接过外衣。
外衣比裤子好穿多了,上面比较好穿,只是下边需要理顺,他不得不在床上翻滚,也算有了些经验,比刚刚要快很多。
等他好不容易把衣服穿完,旁边的轮椅已经在等着他。
关关难过关关过。
章云娘看着那人蜷在床上,哆嗦着手就要去爬轮椅,好心提醒,“要不你先想想怎么借力,这直接爬,上倒是能上去,很容易翻。”
她话音刚落,那边扑腾摔了。
“哎,多摔几次,现在摔得多,以后就摔得少了。”
“你控制不好力,轮椅会滚动,你先爬回床上去。”
君清墨跟她唱反调似的,一个劲儿往轮椅上爬,他越是着急,这轮椅跟长脚了似的,他一用力就被推开,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用力又滑走。一推一滑,一推一滑,轮椅在前面跑,君清墨在后面追。
就跟抓鱼似的,眼见着抓到了,又跑了。
只把他弄得满头大汗。
越是上不去,越是心浮气躁。
章云娘没忍住,噗呲就乐了,收获了一个恶狠狠的瞪视,还被哼了。
不过好的是,不管多么心浮气躁,多么挫败无力,都始终在尝试努力着,一直没有停下来。
章云娘满意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过去将人一把抱起来扔到床上去了。
她知道一些用力技巧,练习起来会轻松很多,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告诉君清墨技巧,让人自己先去胡乱练习,是为了让人先吃点苦头。
“你做什么,床上都弄脏了。”
君清墨在地上滚来滚去,肚子里都是火,他不是生章云娘的气,但他就是气。
所以,说话的语气也不友善。
“又没要你洗。”
“来,我说,你做。”
章云娘将轮椅重新摆到床边,开始指挥,“你先把两条腿放在地上。”
“愣着做什么,再耽误下去,早膳都变午膳了。”
那人绷着嘴,做倒是在照做,就是看起来气鼓鼓、很委屈的样子。
“挨着,轮椅坐。”章云娘扶额,这人真是幼稚,大有种她小时候不好好吃饭,被父母训时,只吃饭不夹菜的执拗劲。
那人又挪了挪屁股,好在是听话的。
“一只手扶着这,一只手扶着这里。”
“对,小心用力,现在用屁股去找轮椅。你的腿虽然无力,但是可以做到一点支撑。慢慢转重心,对,就是这样。”
在章云娘的辅助下,这回坐上去倒没有那么费劲了。
“来,你自己独立再试一次。”
“呀,哭了?”
章云娘本来还在想这人低垂着头做什么,然后就看到在衣摆上印上的一朵朵水花。
“你哭什么,这不是靠自己坐上来了吗?你看看,你多棒啊。现在不用人帮忙,都可以自己穿衣服,自己上轮椅了。”她轻柔地给人擦眼泪,细声哄着。
“看我丢脸,很好玩是不是。”
君清墨撇开头去,眼泪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滑,他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丢脸的事情干了那么多,这才算哪儿到哪儿。
可他就是想哭,就忍不住掉眼泪。
他也不想这么不像个男子汉,但是在章云娘面前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想看你丢脸,你现在很想哭,我把怀抱借给你,等你哭够了,我再慢慢解释,行不行?”
“谁,谁想哭了?又不是小孩儿,谁要你抱着哭。”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我不是”
“呜呜呜呜呜。”
君清墨说完,也没管她说什么,往前一扑,就扑进她怀里,呜呜呜呜呜哭个不停。
章云娘还好站得稳当,不然二人均逃不掉摔倒的结局。
她站在原地,白眼翻上天。
死鸭子嘴硬。
“往往正确答案并不是那么重要,不断试错的过程,才是真正有用的。你尝试了那么多次,失败了那么多次,所以,当我告诉你可以怎么借力时,你可以快速地理解。”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了你,没有经过实践,你照样不得要领。”
“我又不是心里有疾病,我看你笑话作甚。”
“好了好了,不哭了。”
君清墨耳朵绯红,这会儿脸上更感觉挂不住,不敢抬头了。
“再试试自己坐回床上,好不好?”
“多练习两次,你就熟练了,如果在几个月前,你会想到如今可以独立穿衣起床吗?并不会,所以,你很厉害,也很强大。这么快,就把身体养好,还学会了自理。”
“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君清墨回忆着刚刚坐上轮椅的过程,开始学着往回坐。
另一边实在是为刚刚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开始往回揽。
“刚刚你自己在这里练习,我一进房间,就看到了你练习的成果。哎呀呀,到底是谁家的公子这么聪慧呢,咋这么了不得哟。”
君清墨比较受用,这一晃神,就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耳朵尖红了红,倒是没继续哭鼻子,开始自己想办法。
看着他有模有样的练习,章云娘也没必要在这里守着,“你先在这里多练习,我去做早膳,等一会儿我回来帮你换衣服。”
君清墨点点头,这人可不嫌麻烦,他在地上滚来滚去,身上沾满了尘土,就这么往床上扔,床单被罩全脏了。
章云娘走出房间,又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好生练着,别偷懒。我一会儿来检查成果,如果动作还不稳当,嘿嘿。”
随着人阴笑着走开,君清墨本来因为刚刚丢人还想偷偷哭来着,得了,先别哭了。
一早上的锻炼,使得他浑身酸软,酸涉乏力的双手,让他真的很想歇一歇。
可是他还不熟练。
他不能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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