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说话算数不?说来定是会来的。”
“自己来也就是了,还带了位俊俏郎君来,哦~莫非你家小情郎?”
阿米娜用揶揄的视线打量着两人,魏毅君脸皮厚,不当回事,挑着眉看章云娘,想看看她会是何反应。若是那些闺秀,怕不是已经羞得没脸见人了。
章云娘示意人凑近一些,在人耳边窸窸窣窣小声说话,一副怕被人听着的样子。
“嘘,这是给你捉来的肥羊,半路费了好大劲逮过来的。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也得给你留点嫖资,不能让你白白跟了我。”
说完还挤眉弄眼,求夸奖的表情。
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是也就一张桌子的地儿,再小那也能听见,魏毅君一口烈酒入口,扭头就呛咳了起来。
他,他竟然成了人家的嫖资,他成了嫖资?他是什么?嫖资?
还好头扭得快,不然这一桌子的东西都毁了。
“喂,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喝杯酒缓缓。”
“你先别说话。”她一开口,魏毅君耳边就自动循环播放“嫖资”,他冲击有点大。
章云娘委屈巴巴看美人,被嫌弃了,要安慰。阿米娜拍了拍她的头顶,一脸爱莫能助。
好在此时烤肉和下酒菜也上来了,暂时打断了这场闹剧。
“这是店里的招牌,红柳枝烤肉,快尝尝。”
阿米娜给两人介绍,一人递了一串,“若是喜欢吃,尽管再要,这一顿我请。”
一口肉,一口果酒,章云娘吃的满意。魏毅君也喝得尽兴,这里的胡酒地道,是边疆的味道,在这里的氛围,也让他忆起往昔来。
这果酒也是酒,好喝也是有度数的,几杯下肚,章云娘表面看着还是正常的,面不红心不跳,一点醉态也无。
可这脑子早就晕乎了。看来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一杯倒是真的一杯倒。
身旁美人为伴,为她添酒喂菜,说话就开始没有把门的了。
“唔,还是姐姐对我好,被我嫖还要倒贴钱,真让人难为情。不如姐姐再多养个我?我就不回去了。早上起来,身旁就有个大美人,想想都美啊。”
魏毅君捏了捏额头,他在桌子这边孤零零喝酒,章云娘在桌子那头有人伺候的舒舒服服,跟没长骨头似的歪在人的身上,那副做派还真像一个逛青楼的老嫖客。
他脑子里飞过一句“不要脸”。
“唔,我好不容易拉个客过来怎么能不收钱呢?”
“噫,怎么能让美人出钱呢?”
“哎,我这嫖客当的有点失败啊。噫~唔~”随后又是一阵假哭,聒噪得很。
“你闭嘴,我出钱。”
魏毅君揉了揉皱着的眉头,他真是拿钱买罪受。前个儿他还觉着京中女子太过于扭捏做作,如今就遇上个不扭捏的,何止不扭捏,简直是放浪形骸。
“听着没有,要收钱的。不收钱,下次不来了。”
“知道了,收钱,收钱。”阿米娜将人搂在怀里安抚,又是给吃的,又是给喝的,只把人伺候得舒服得直哼哼。
“这还差不多。”
第一次见面时,魏毅君只觉着这人是个寡言少语的,他与君清墨聊到了天南地北,这人偶尔点点头,应和一两句,很少搭腔。
如今看着对面絮絮叨叨,话密地都快没了缝隙,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呢?
他第一次与人约酒,各喝各的,这种感觉,啧啧,稀奇。
这里的氛围感,搭配着胡笳的乐音,让他神思恍惚,仿佛听见了校场上操练的声音。口里是喝惯了的烈酒,一口接着一口。
心里的苦涩就像入口的酒,他立志成为一代名将,老天却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武将不能用武,犹如乐师失去了双手。
曾经取得的荣耀,转眼全化为灰烬。
这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一直刺痛着他,今日在此,大醉一场,将遗憾封存,彻底告别过去吧。
章云娘好奇胡地是什么样子的,阿米娜将记忆中家乡的样子一一描述与她。
魏毅君也能搭上话,他俩对边关熟悉,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好想去看看,你们都见过,单单我没见过。”
阿米娜:“那里很好也很美,但是物资缺乏,所以常年战乱。若是什么时候战乱平息,我回去时,带上你。”
对家乡的思念,刻在了骨子里、血液里,她在述说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有踏上征途的那一日。
“就这么说定了,反正我在这里也没有亲人,以后你就是我亲姐姐,我跟你混,可得多罩着我点儿。我喝了,你随意。”
说完将杯中果酒一饮而尽,看起来颇具豪爽的气派。
“你家里就你自己?”
魏毅君听到了重点,怪不得行径特立独行,原是没有家中长辈管制。若是小小年纪便是独自一人,身世也是可怜。
“可不是吗?好在我这人没有旁的优点,就是想得开,不然啊,早疯了。”语气里透出了凄凉,独处异世的漂泊之感,时常令她没有安全感。她也会害怕,害怕那种举目四望、无依无靠的感觉。
“那元瑾呢?”他不知为何想确认一下。
“他是我东家啊,我照顾他,他给我钱。怎么样,我把人照顾得挺好吧?看那气色,那硬朗的身板,除了不能站起来,其他一点毛病都没有,全我给养好的。”
章云娘得意地拍着胸口,一脸傲娇。
这业务能力,那是杠杠滴,还特意给自己竖了大拇指以表示成就。
“我跟你们说啊,我这人,旁的本事没有,但是做事那是一顶一的有责任心。想当初,我还是个小花匠,只管侍弄好花草也就罢了。后来不是缺人手吗?我,一人,肩负起照顾东家,打扫庭院,管理财务......”
章云娘站起来,脚踩在凳子上,伸出手示意两人看,一手摊开手指头,一手伸出手指数着数。
“洗衣做饭那是样样精通,精打细算那是丝毫不逊。管家的活,花匠的活,侍从的活,账房的活,厨娘的活,粗活细活,我一人,身兼数职,保质保量地完成。总之一句话,事儿交给我,只要我接了,我拼尽全力也会给办好。”
一边说话,一边还猛拍胸口,论证自己说的是真的。
站累了,章云娘理了理裙摆,又坐下。
“今儿说这些呢,也没旁的意思,想我一介孤女,求生甚是不易呀。”章云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又接着道:“今后,如果哪一天,我生活不下去了,还望魏公子,姐姐,不吝惜给个求生的活计,我这履历绝对拿得出手。我干了,你们随意。”
章云娘豪迈地一饮而尽,说这么一大通话,最后才是重点。
这一个看着就是有钱人,一个明晃晃的老板,先面试一番再说。
她养老还有几十年呢,这期间谁能保证能一帆风顺,万一有个磕绊,多个朋友也是多条路。先把自己的价值晾出来,今后万一有好的项目,人家也会带她玩。
身旁的两人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魏毅君眼里是折服,一个女子,孤苦无依之下,把自己养的这般好,他眼里是欣赏。
他目不转睛盯着人的表演,脸上挂上笑意,当与章云娘视线对上的时候,又发觉这么盯着人看不礼貌。
啧,又失礼了。
拿过酒坛喝了一大口,掩饰一下。
原是各有各的苦,当自己觉着够苦了的时候,往身旁看看,旁人过得还不如自己,魏毅君这心里,瞬间觉着也不过如此了。
阿米娜眼里布满雾气,她跟随商队来到郢都,在这举目无亲的地界坚苦求存,章云娘无依无靠的那种彷徨感,她深有体会。
她将人揽入怀中,“好丫头,你受苦了,今后,你就是我亲妹妹,不管我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都将接你来我的身边。”
“呜呜呜呜,姐姐,你对我真好。”
“呜呜呜呜,妹妹,你受苦了。”
“呜呜呜呜,姐姐,我怎么没早遇上你。”
“呜呜呜呜,妹妹,都怪我来迟了。”
......
魏毅君满脸黑线看着对面的姐妹情深,他在这里好像有点打扰了。
明明是三个人喝酒,他这酒怎么就越喝越孤独了呢。
姐妹俩抱着哭够了,也知道了还有位爷坐对面呢,尴尬地松开搂在一起的手。
章云娘举杯,“来,喝,今儿,咱不醉不归。”
宅院里,君清墨一直看向院门外,章云娘还未归。
白日里,他很快说服了自己,心里的不舒服感,不过是因为两人这么久以来一直待在一处,短时间内,他只是不适应罢了。
后来,他就该做什么做什么。
那半天未翻的书页,那半天未落下的笔尖,那干涸未用半滴的墨汁,不过均是对未来无依无靠的彷徨与恐惧。
是了,他只是害怕变成一个人。
他只是不想再变成那腌臜的模样。
她说晚上会回来。
她还会回来吗?
会的吧?
他用过晚膳,坐在院子里打太极消食,表面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眼睛却一直望向院门的方向,未曾移动分毫。
落日已被星月代替,仍未有人归。
但是,她说晚上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
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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