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思晴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指尖攥着那支粉色钢笔，笔身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掌心的汗。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雾，她盯着课本上的字，视线却总忍不住飘向窗外——楼下的梧桐树发了新芽，嫩绿色的叶子在风里晃，像极了陈莫画里南方春天的模样。
“思晴，你还好吗？”同桌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
沐思晴猛地回神，慌忙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遮住瞬间苍白的脸色：“没事，可能就是有点没睡醒。”她勉强笑了笑，把钢笔插进笔袋，指尖却在发抖——刚才那阵突然的头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重，眼前黑了好一会儿，直到现在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
放学铃声响时，沐思晴几乎是扶着桌子才站起来。陈莫收拾好书包走过来，自然地想接过她的背包：“今天要不要走慢点？我看你好像没精神。”
“不用。”沐思晴躲开他的手，把背包往肩上一甩，刻意挺直脊背，“我就是上课听太认真，有点累而已。”她怕陈莫看出异常，怕他又要担心，更怕他知道，出院时医生偷偷跟陈母说的话——“骨髓移植后仍有排异风险，近期要多注意，一旦出现持续头晕、呕吐，必须立刻回医院”。
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陈莫还在说着学校的事，说下周要模拟考，说等考完试带她去郊外看油菜花。沐思晴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脚步却越来越沉，小腹传来隐隐的疼，像有根细针在慢慢扎。
“陈莫，我想先回家了。”她停下脚步，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有点渴，想早点回去喝口水。”
陈莫看出她脸色不对，皱起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真没有！”沐思晴赶紧摆手，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伸过来想摸她额头的手，“我就是有点渴，你不是还要去给阿姨买酱油吗？快去吧，我自己能回去。”
她推着陈莫往巷口走，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书包在背后晃着，撞得后背生疼。跑到家门口时，她扶着墙大口喘气，眼前又开始发黑，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上来，她赶紧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推开门，陈母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动静探出头：“思晴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快……”话没说完，就看到沐思晴扶着墙站不稳，脸色白得像纸，“哎哟，这是怎么了？”
沐思晴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眼前一黑，栽了下去。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滴往下落，映得手背的血管格外清晰。陈莫坐在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看到她醒了，声音发颤：“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陈莫……”沐思晴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我怎么又来医院了？”
“你还问！”陈莫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很快放软，带着委屈，“你是不是早就不舒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医生说你是排异反应，再晚来一步，就危险了！”
沐思晴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耽误你复习……”
“复习有你重要吗？”陈莫打断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沐思晴，你答应过我的，要跟我一起去南方，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更不能偷偷扛着不舒服。”
陈母端着粥走进来，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思晴啊，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别自己扛着，我们是一家人啊。”
沐思晴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陈莫的手背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怕又要花很多钱，怕你又要去打工，怕我们去不了南方了……”
“钱的事不用你担心。”陈莫用指腹擦掉她的眼泪，声音很坚定，“我已经跟老师申请了休学，等你好了，我再回去上学。至于钱，我可以去做家教，还可以帮别人写稿子，总能凑够的。”
“不行！”沐思晴立刻摇头，“你不能休学，你的成绩那么好，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她知道陈莫有多想去南方的大学，那是他努力了很久的目标，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陈莫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我已经决定了，你好好治病，其他的事交给我。”
接下来的日子，沐思晴的排异反应反反复复，有时好几天都不能吃东西，只能靠输液维持。陈莫每天守在医院，帮她擦身、喂水，晚上就趴在床边睡，眼底的青黑越来越重，下巴也尖了不少。
那天，沐思晴在睡梦中听到陈母和医生的对话，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扎进她心里：“排异反应控制得不太好，后续治疗费用还需要很多，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瓶，眼泪无声地掉下来。她知道，自己又成了陈莫和陈母的负担。如果不是她，陈莫现在应该在教室里认真复习，陈母也不用每天愁眉苦脸地凑钱。
晚上，陈莫帮她按摩浮肿的小腿，沐思晴看着他手上的茧，小声说：“陈莫，我们分手吧。”
陈莫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她，眼里满是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沐思晴别开脸，声音带着颤抖，“我不想再拖累你了，你应该有更好的未来，不该被我绑在医院里。”
“沐思晴，你再说一遍！”陈莫的声音发紧，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跟你分手吗？我是为了跟你一起去南方，为了跟你一起看油菜花，为了跟你过一辈子！”
“可我们过不了一辈子了！”沐思晴的眼泪掉得更凶，“我这个病治不好了，只会一直花钱，一直让你们受苦，我不想再这样了……”
“能治好！”陈莫把她抱进怀里，声音哽咽，“医生说只要坚持治疗，就能控制住，我们就能去南方。沐思晴，别放弃我，也别放弃你自己，好不好？”
沐思晴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想答应他，想跟他一起去南方，可身体的痛苦和现实的压力，让她越来越绝望。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陈莫还能扛多久。
输液管里的药水还在往下落，映着病房里的灯光，像一串冰冷的眼泪。沐思晴闭上眼睛，把脸埋在陈莫的怀里，心里默念：陈莫，对不起，要是我没遇见你就好了，那样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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