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莫抱着沐思晴的手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声音里满是破碎的恳求：“别跟我说对不起，也别跟我说分手。思晴，没有你，我去南方还有什么意义？考大学还有什么意义？”
沐思晴的肩膀剧烈颤抖，眼泪浸湿了陈莫的校服衣襟，冰凉的一片。她想推开他，想让他清醒，可指尖碰到他后背时，却摸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知道，这些天他没日没夜地守着，早就熬得快撑不住了。
“你看你都累成这样了……”她的声音细得像游丝，“要是没有我，你不用每天睡在折叠床上，不用去做那些累人的活，不用为了钱愁得睡不着……”
“我愿意！”陈莫猛地推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红着眼眶逼她看自己，“这些都是我愿意的！只要能让你活着，让我做什么都愿意！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沐思晴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下巴上冒出的胡茬，心里的疼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眼泪不停地掉。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陈母端着一碗熬得稀烂的小米粥走进来，看到里面的场景，脚步顿了顿，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把粥放在床头柜上，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陈莫的肩膀：“孩子，你先出去歇歇，我跟思晴说说话。”
陈莫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沐思晴，转身走出病房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不舍和担忧，像针一样扎在沐思晴心上。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陈母坐在床边，握住沐思晴的手，她的手很暖，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思晴，阿姨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怕拖累我们。可你知道吗？这阵子陈莫虽然累，却从来没抱怨过一句，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你能多吃一口饭，能跟他说一句话。”
沐思晴咬着下唇，眼泪掉得更凶：“阿姨，我对不起你们……”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陈母叹了口气，声音哽咽，“阿姨早就把你当成亲女儿了。你还记得你刚搬来的时候，帮阿姨摘菜，给阿姨捶背吗？那时候阿姨就想，要是能一直跟你和陈莫一起过，该多好。”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沐思晴：“这是昨天陈莫偷偷写的，你看看。”
沐思晴接过纸，展开一看，上面是陈莫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很用力：“今天思晴喝了小半碗粥，比昨天多了一口，真好。医生说只要她能多吃东西，身体就能快点好起来。我明天再去多接两个家教，凑够下周的治疗费。等她好了，我们就去看油菜花，她肯定会喜欢的。”
一页纸，写满了这样细碎的记录，从她住院的那天起，每天都有，没有一天落下。沐思晴看着那些字，指尖不停地发抖，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他每天晚上等你睡着了，就躲在走廊里写这个。”陈母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怕你知道了会担心，怕你不肯好好治病。思晴，你就当为了陈莫，为了阿姨，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沐思晴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心里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又疼又悔。她怎么会不知道陈莫的好？怎么会不知道陈母的好？可她看着自己越来越差的身体，看着每天都在为钱发愁的他们，真的觉得自己像个无底洞，只会把他们拖进深渊。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撞开，陈莫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缴费单，脸色惨白：“妈，医院说……说再不交治疗费，就要停药了……”
陈母的身体晃了晃，扶住床头柜才站稳：“怎么会这么快？我昨天不是刚交了一部分吗？”
“医生说……说思晴的排异反应加重了，需要用更贵的药……”陈莫的声音发颤，把缴费单递给陈母，“还差三万……我们去哪里凑这么多钱啊……”
沐思晴看着他们慌乱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支撑轰然倒塌。她慢慢抬起手，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立刻渗了出来，顺着手臂往下流。
“思晴！你干什么！”陈莫冲过来，赶紧用手按住她的伤口，声音里满是恐慌，“你别吓我，别吓我啊！”
沐思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别凑了，陈莫，别再为我花钱了……这病治不好的，我们放弃吧……”
“不能放弃！”陈莫紧紧按住她的手，眼泪掉在她的伤口上，“我这就去找亲戚借，我去求他们，我一定能凑到钱的！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跑，连外套都忘了拿。陈母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沐思晴，眼泪不停地掉：“思晴，你别放弃，陈莫会有办法的，我们都会有办法的……”
沐思晴没说话，只是慢慢闭上眼睛。病房里很安静，只有输液管里剩下的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又冰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可心里却还在想着陈莫——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却要去求别人借钱，都是因为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陈莫走了进来，手里空着，脸上满是绝望。他走到床边，蹲下来，握住沐思晴的手，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思晴，我没借到钱……他们都说……都说我们家已经欠了太多，不肯再借了……”
沐思晴睁开眼，看着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没关系，陈莫，真的没关系……”
“有关系！”陈莫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汹涌而出，“我答应过要治好你的，我答应过要带你去南方的，我怎么能说话不算数？我怎么能……”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沐思晴轻轻打断：“陈莫，你还记得吗？你说南方的春天有大片的油菜花，很漂亮……”
“记得，我记得！”陈莫赶紧点头，声音哽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我们去看最漂亮的油菜花，我们还要在那里拍照，把照片贴在你的小本子里……”
“好……”沐思晴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睛也慢慢失去了光泽，“要是……要是我去不了了，你就替我去看看，好不好？把油菜花的样子……记在心里，告诉我……”
“你会去的！你一定会去的！”陈莫用力摇头，把她抱进怀里，“你别睡，思晴，别睡！我们再想想办法，我们一定还有办法的！”
可沐思晴已经听不到了，她靠在陈莫的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最后彻底没了动静。她的手还紧紧攥着那张陈莫写满日常的纸，指尖泛着白，像是还在留恋着什么。
病房里只剩下陈莫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冰冷又绝望。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沐思晴苍白的脸上，却再也暖不透她冰冷的身体，也再也圆不了那个一起去南方看油菜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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