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鱼手下是空白的试卷，试卷的侧面已经写好她的准考证号和姓名班级。
这是一间考场，座位排布很空，只有四列，监考老师正在座位之前来回走动。
林鱼低下头，看着不知道是什么具体科目的试卷，从来遵守由简到难出题规则的试卷，这次居然打破了规则。
她扫了眼第一题，没有任何下笔的头绪，她接着往下看，第二题，第三题……
林鱼走马观花扫过正面，胆战心惊地翻到了反面。
不会，不会，还是不会。
整整一张试卷，她竟然没有一题会做。
林鱼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回头看教室后方的钟，明明不知道考试开始和结束的时间，但她不知怎么地，就是确信时间不多了。
“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照例在最后十五分钟提醒考生。
林鱼拿着笔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笔尖沾在卷面上，她却连一个完整的符号都写不出来。
时间的流速仿佛开了倍速，笔墨在卷面上刚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交卷的铃声就在头顶上空打响。
“叮咚，叮咚。”
空气在铃声中像水面一样荡开一圈圈的波纹，空气不知何时变成了无形的水，林鱼在仿佛溺了水的窒息感中，大汗淋漓地惊醒过来。
眼前的夜色还黑，玻璃的推拉门外传来交织的蛐蛐叫，林鱼在夜色里，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
还好只是个梦。
林鱼望着上铺缓神，恐慌逐渐平息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往刚刚的梦上回忆，可她又死活记不起来试卷上到底印刷着什么内容。
梦终归是梦，考试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体现了她的白日所思，导致的夜有所梦。
林鱼翻过身，蜷缩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大概是白天数学不及格和物理考试的阴影延续，才让她陷入这样一个噩梦。
夜半醒来的后果就是，林鱼后半夜睡得不踏实，整个人介于一种睡了，但脑子还在运转，也能感受到眼皮下的转动的状态。
第二天上课，林鱼不出意外的困成了狗。
在利用掐虎口制造的疼痛抵抗身体的困意，仍然收效甚微之后，林鱼终于在半死不活中迎来了课间休息。
林鱼书都没合，笔也没放，就摊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王珂，昨天新上的电视剧你看了吗？”陈昱璐语气兴奋，歪过屁股，凑到王珂身边说。
王珂会心一笑，“你说的是不是高磊演的，他演高三生的那一部？”
陈昱璐两个手轻轻锤上王珂，“对对对，就是这一部，高磊他怎么能这么帅？才看了两集我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脑子里想的满是他！”
“长得——”王珂刻意停了下，收敛了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接着说，“是还不错，他的演技也挺好的，演暗恋的那个劲拿捏的正好，一双眼睛看着女主，深情的和春水似的，我也挺喜欢他的。”
王珂一张嘴，全是夸高磊的话，表面上又装的随便说说的样子，陈昱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她的胳膊戳戳王珂，“别装了，什么挺喜欢的，我看你就是十分、非常、超级无敌喜欢他好吧？”
王珂不肯松嘴，“我昨晚也看了两集，对他全是客观评价。”
“客观评价，你确定不是……”陈昱璐说着把手伸向了王珂的腰窝，“五官评价？”
话音一落，陈昱璐挠了王珂痒，王珂反应不及，身体没躲开，嘴上咯吱地笑了出来。
陈昱璐不放过她，手上一直不停，“啊？你说，到底是客观评价，还是五官牵着三观走的评价？我让你装，这下看你还装不装了。”
王珂控制不住的笑，她的座位在靠墙的里面，躲也没处躲，但她天生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主，笑到累了，她也上了手反击。
“我装什么？我就是装了你拿我怎么样？”王珂一下子把陈昱璐从背后搂到怀里，双手把她圈的死死的，“嗯？知道我以前是练什么的吗？我以前可是练铅球的，你那点力气，抓鸡都费劲。”
陈昱璐着实没想到王科戴着眼镜，向来以擅文不擅武示人的外表下，竟然有一颗铅球的心！
她认错，她求饶，“我错了，是我装，我装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想要对你动手，哈哈，求王珂侠女，宽宏大量，放小女子一马。”陈昱璐求饶的声音里夹杂着两声奇怪的笑。
她笑到没力气了，王珂就松开了她。
陈昱璐把歪了的椅子挪正，乖乖远离王珂坐好。
她动椅子的时候撞到了林鱼的桌子，回头和林鱼说对不起的时候，林鱼已经昏睡了过去，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只有她的手指突然缩了下，让身体确认了自己的主人还活着。
王珂看了眼林鱼，她又转回来甩了下短发，嘴巴往上吹了口气，看着陈昱璐一副大获全胜的姿态。
陈昱璐惹不起，小心地把自己过界的书都挪了回来。
两人停战，王珂又接着写题。
过不一会儿，陈昱璐还是坐不住，头又慢慢挪了过去，低声和王珂说，“我昨天查了高磊的资料，他身高一八八，看脸还以为他是高冷范的，结果我看花絮，他不仅笑起来特别阳光，接人待物也是十分的礼貌和绅士。”
王珂露出些陈昱璐夸自家孩子的骄傲，“这不算什么，你不知道吗，他还是知名大学毕业，从采访中的谈吐看得出来，他的家庭一定非常和谐，他从小也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陈昱璐眼里冒光，和王珂前一秒的恩怨瞬消，蓦然涌起一股知己遇同僚的惺惺相惜，“王珂，我就知道我们能玩到一起是有原因的，你我根本就是大粪遇狗，上下其手啊！”
王珂嘴角的弧度顷刻消失，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地直直对着陈昱璐，“格温，滚。”
林鱼没时间，也没有流量上网。
她的手机卡每月用着爸爸交的话费，只有三十兆的免费流量可用，手机里存着几十首在家通过电脑传输到手机里的歌曲，一个月翻过来覆过去地听，直到听到腻，再在下次回家的时候，全部换新。
所以晚上，林鱼再次来到考场，看见试卷上的题目时，恨不能问自己，有什么速晕的方法，要钱？要血？还是要命？
她都愿意。
陈昱璐和王珂课间讨论的明星八卦不知道怎么潜入她的梦里，变成现在堂然皇之印在试卷的上的题目。
填空题，高磊的出生年月、身高和就读学校，他参演过哪几部剧，其中有哪部剧获得过金色奖项，还有，他的家庭住址，父母年龄，工作单位。
你怎么不把他祖宗十八代叫什么也印上去呢？
林鱼小发雷霆，在严肃的考场里，提笔答起了儿戏的题目。
身高？一……一七八？不过一八零的男演员陈昱璐和王珂能捂着嘴说喜欢吗？
一八三？差不多？林鱼写了一八五。
出生年月：1970年9月……31。
不管会不会，林鱼主打一个已读乱回，有恃无恐。
写到试卷的反面，看着简答题留出的大片答题空间，“请问高磊的为人是什么样的？”
林鱼在空白上画了只简笔画蜘蛛。
她依稀记得，王珂说了格温？
格温太难，她不会，画个蜘蛛应付下，让老师发散思维，自己联想一下得了。
一张试卷写下来，题答了个七七八八，林鱼检查的时候，满意的点了点头。
“考试时间到，请各位同学停笔，试卷正面朝上放在桌子上，然后有序离场。”
林鱼胸有成竹的离开了教室。
在她离开之后，教室里的考生和监考老师一同化为虚无。
风吹进了教室，掀起林鱼试卷的一角。
忽而，试卷不动了，有人站在了林鱼课桌的旁边。
他有一双无波的眼睛，他扎在身后的长发替代试卷没有章法的飞舞起来。
那长发之后，他望着林鱼的试卷，眉眼微微皱起，露出了疑惑。
英语课，林鱼在走神。
昨夜梦里有些细节回到脑海，她忍不住地为自己的鲁莽和想当然抠脚趾。
1970年生人就算了，9月有31号吗？
林鱼在心里烧高香，给不小心受到她攻击的高磊演员说了声大大的对不起。
“林鱼，这题选什么？”
英语老师的声音骤然响起，林鱼心里咯噔了下，缓缓站了起来。
刚才讲英语报纸，讲到了完形填空，但讲到了哪一题，她分神没有听到。
林鱼的目光在完形填空上扫来扫去，更要命的是她觉得老师让她回答的那一题，她还空着没有写。
英语老师好心又把填空所在的句子读了遍，问，“这题选什么？”
林鱼的视线锁定在老师读过的地方，和空着的划线一样，她的心也跟着空了出来。
老师已经仁至义尽，但无奈此举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这题偏偏就是她没有写出来的题。
蒙一个？
可若是答错了，以她在老师眼里八成没有听课的表现，英语老师肯定会略施小惩。
不是忽略她，让她多站一会儿，就是言语上不指名道姓地敲打一番，这是她不认真听课的代价，不管是什么，她都应该接受。
林鱼想着，但坦然在常年自卑修筑的关隘前，寸步难行。
不张口是态度问题，张口答错，也可能在老师“这题都讲了多少遍”的话外之音里，变成态度问题。
横竖都是一死，林鱼揉捏着手心冒出来的汗，“这题选——”
“D。”
“D。”
跟着虚空里的声音，林鱼答了出来。
英语老师神情正常，惯例问底下的同学，“有没有同学有不同的答案？”
底下零散传来几声没有。
“坐下吧。”
坐下的林鱼对脸颊的滚烫后知后觉，她不想慌张的太明显，只拿了左手撑在脸上，缓解脸红留下的余温。
有惊无险，铃声打响，下课了。
冷静下来的林鱼思绪忽然异常的清晰，她得到了完形填空的答案，林鱼抬脸往旁边看了眼。
她似乎也得到了关于考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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