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得了宽恕,晚上无人的时分,他敲响子贵家的门,子贵遵守承诺,把生儿子的秘方传授给了大人。
“摘了神树的叶子泡水给你妻子喝。”
大人疑惑问,“这能有效?”
子贵两手把着门,回头鬼鬼祟祟瞥了眼妻子,把门关的更小了些,说,“若是生了女儿也不要紧,把女儿献祭给神树,保准你以后生儿子。”
门一关,大人将信将疑,来到神树前,摘了神树的叶子,回家泡了水给妻子喝。
过不久,大人也来摔了孩子。
再不久,子贵的方法一传十,十传百,神树的叶子逐渐凋零,散不去的血迹锈在了发白的树干,春去秋来,神树就成了光秃秃的木。
风回的父亲摔了腿,退了村长的位置,二十出头的子贵儿子得龙,因为子贵帮村落里的人生了儿子的事,坐上了村长的位置。
可自从神树凋零,村落像是失去了百年来的庇护,风调雨顺不再,五谷丰登不存,连年的干旱像是长在了地里,逼得人愁眉苦脸,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又是一个颗粒无收的饥荒年,村落里的人找到得龙,要商讨一件大事。
“村长,是不是神树吃人吃上了瘾,想要我们每年都给它献祭几个,才肯保佑我们呐?”
“这说的什么话?还叫神树,我看叫邪树还差不多,定是它蛊惑人心,才叫我们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吃光了这个村,再沿着根去祸害下一个村!”
“既然它既不仁,我们也不义,走,我们去把它一把火烧了,说不定老天看在我们除了个祸害,念我们有功,就下了雨呢?”
“说的有道理。”
“你说得对!”
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得龙坐在椅子上,心里琢磨了番。
树已经许多年没长过叶子了,树皮也在这些年的饥荒里叫人扒了吃,说到底也不过一棵死树,不烧留着也无用处了。
烧了若是能求来雨,这功劳是要记在他当村长的名下的……
得龙立刻拍板,“走,烧!”
众人拿着火把聚在神树前,仿若黎明的光亮吸引了风回,风回急急忙忙跑到神树前。
“你们要干什么?”风回慌张护在了神树前。
“我们要烧了这树,还村落一个安宁!”
“干旱和神树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你们,要儿不要女,手上沾了那么多的人命,老天要是要怪,也是怪你们杀人成性,不把女孩子的命当命!”
“你——”风回撕开了村民的遮羞布,村民们恼羞成怒,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他们就像活生生的阎王,咬着牙威胁风回,“你要是不让开,我们就连你一起烧死。”
风回抱上神树,她闭起了眼睛,不怕死地说,“有胆子就烧,你们害过那么多命,也不差我这一条,只是上天有眼,你们都逃不过惩罚!”
村民犹豫了,得龙站了出来,他从其中一个村民的手上接过火把,举到了风回的眼前。
“风回姐,这树早就死了,留下的不过一堆枯干,你何苦拿你自己的命开玩笑?”
风回睁开了眼睛,瞳孔里火光跃动,“是村子里的人早死了,留下的不过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鬼。”
她一字一句,声音回荡在凋零又空旷的村落上空。
得龙最看不得风回这股烈性子,以前她父亲是村长的时候就压着他,如今他当了村长,可容不得她还要踩在他头上。
得龙笑了出来,他退开了几步远,心狠道,“风回姐,那可怪不得我了,若是之后下了雨,我就给你立个碑,好叫后人都知道我们村还有一位烈女子!”
话音一落,得龙把火把扔到了树前,干枯的树一下子就着起来,把风回和林鱼都困在了大火中。
林鱼已经不清楚自己沉睡了多久,她浑身灼热,拼了命也睁不开有千斤重的眼皮。
“林鱼,起风了。”
“林鱼,下雨了。”
是风回吗?
“月光洒满小村庄,树叶沙沙轻声响,闭上眼啊不要慌,风回陪在你身旁……”
“树啊,不要害怕,我在。”
风回,要起风了,要下雨了,不要坐在树上唱歌了,赶快回家。
风回,我没有叶子了,不能为你遮风挡雨了。
起风了,火势变了向,朝着沉眠的村落蔓延。
下雨了。
又是一年春,春风拂过空荡的大地,林鱼似乎恢复了感官,嗅到了空气里的水汽味。
她的额头,好像有点凉凉的……额头?
她不是一棵树吗?哪里来的头?
林鱼想着想着,睁开了眼。
窗外的天光暗淡,不知何时陷入阴影的寝室还残留几丝日照过后的暖意,林鱼拿起手机看了眼,下午三点多。
这个时间,医院还没有下班,为了以防万一,她最好还是起床去趟医院,开点退烧药。
林鱼抬起恢复了些许力气的手,盖在眼睛上,推拉门外的小阳台传来塑料盆落地的声音,她迟钝的知觉一下子就敏感起来。
她扒着床头稍稍起了些身,歪头去看小阳台。
小阳台的窗户没关,这会儿忽然起风,没收回来的衣服在阳台被吹得乱七八糟。
林鱼一鼓作气,从床上利落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来到了小阳台。
小阳台的窗户很高,她要踮着脚才能够到窗户的下边,关窗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
天空有很浓厚的乌云,低垂的吓人。
大概过不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林鱼收回目光,把窗户关好,然后弯腰把掉到地上的塑料盆捡起来,放回了原处。
她进到寝室,手扶上推拉门,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
“林鱼,起风了。”
“林鱼,下雨了。”
风回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在村落里,从来不都是一棵屹立不动的树?
那道声音,真的是风回的吗?
林鱼低了眉眼,把推拉门关上,也把从梦里带出来的疑问一并关在了醒来就不该存在的梦境中。
林鱼到校门口的公交站坐上了去市医院的公交。
来到育中的第三年,这是她第一次坐上不同于回家线路的公交,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育中所在的这所城市不同的面貌。
公交往市里开,道路越来越宽敞,两侧的建筑也越来越繁华,周末的大街上人群随处可见,尤其经过的市中心广场,林鱼看见等在十字路口的人乌泱泱一片。
而后红灯亮了,车停住,斑马线上人头攒动,各人有各人的方向,各有各的家。
林鱼坐了十几分钟,发烧的身体扛不住疲惫,她的眼皮又开始上下打架,脖子也逐渐支撑不住头的重量。
林鱼强撑着看了眼贴在公交上的路线图,距离市医院还有十一站,估计还要二十分钟左右,她眯一会儿的话,应该不会坐过站。
林鱼把脑袋靠在了公交最后靠里的车窗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公交的速度并不快,今日兴许是公交师傅的运气不好,恰好赶上每一个路口的红灯,就这样走走停停,公交师傅没了脾气,把车开得越来越平缓。
林鱼生怕坐过站,身边又空着没有人提醒,她中途的时候醒来好几次,最后一次醒来,是在公交还有七站到达市医院的时候。
然后,她怀着紧张,又睡了过去。
车速渐缓,在靠近公交站台前的十几米内,公交里响起“市医院到了,请各位乘客携带好您的个人物品,准备下车”的提示语音。
林鱼没有一点儿要动的迹象,她闭着眼,似乎睡得正深。
眼看公交车要停,车头前突然冒出了个骑电动车的老人横穿马路,公交师傅眼疾手快踩了刹车。
林鱼的头在急刹中狠狠撞向了玻璃,她也在这个过程中睁开了眼,下车的车门已经打开,只是公交站台人很多,遮住了她看向站台名称的视线。
“下车。”
愣了有几秒,她的耳边响起一道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林鱼没有质疑和犹豫,立刻匆匆忙忙站了起来。
“师傅等一下,我还没有下车。”
她慌张的声音传到前面,公交师傅按在关门按钮上的手停住,让林鱼下了车。
下了车的林鱼环视了一圈周围,陌生的环境和四面高楼大厦带给人的压迫,让她迷茫停在了原地。
好在公交站台指示牌上写着市医院三个字,林鱼的心也安定下来。
她扫了眼四周,朝着市医院走。
进了医院的大厅,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和各种指示标牌,林鱼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从小生病都是在家里的诊所看病吃药,小县城的诊所很小,医生也只有一两个,大多时候还是夫妻经营,进去了之后,不需要走很多流程,只要和医生隔着张桌子坐下,描述自己的不舒服,医生就会对症下药。
可现在,进了大医院,流程都很正规,要先挂号,再去对应的科室看病,最后还要拿着医生的诊断去取药。
林鱼想到在网上看过的流程,脑子里都要烧成一团浆糊,她无助地抬头望了眼上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都走到这里,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畏缩的?谁没有第一次?也没有人天生就会看医生。
林鱼吐了口滚烫的呼吸,跟着指示牌的步骤来到挂号区。
前面排队的人似乎是有从其他地方来的,他和护士的对话带有浓浓的口音,林鱼努力竖起耳朵辨认了会儿,最终以窃听失败告终。
不过排队的人多,跟在一位说家乡话的大姐后面,她提着一口气,学着大姐的样子,成功挂上了号。
迈出了第一步,之后的找科室取药都变得简单起来,虽然是第一次来看病,可不知怎么的,林鱼总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就像有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一样,她的害怕和紧张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鱼取到药,心安了不少,她走出医院,拿着如同战利品的药,提起来放在了眼前。
“希望你能让我快点好起来。”她还想明天回家带些厚衣服来。
林鱼没有注意,一个外表光鲜亮丽,衣着整齐的女人朝她跑了过来,女人没有避让站在路上的她,一下就撞上了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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