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奇怪的“嘀嗒”声,何文姬粗喘着气在床上醒过来。
她把上半身探出被窝,努力伸长着右手去点烛火。
三番两次都没点着,最后一次她气的手抖,以至于刚点亮,就把火折子丢到了床底下。
她目光下移,心里发毛。
话说……这屋里还有别人吗?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看着。
何文姬猛地把头向窗外扭去。
窗上有一张脸,一张嚎哭的脸。
“文姬,别怕。这不过是蛊毒带来的小小幻觉罢了。”
她一边出言安慰自己,一边拿着灯走近窗前,清了清嗓子。
“鬼兄,人鬼殊途,你莫要缠我了。
小女子白天梦里都要破案,你要是有重要线索,要么托梦,要么用血字写下来。没事的话,我就去睡回笼觉了。”
何文姬把头探出窗外,见外面什么都没有。
为了避免再出现此类杯弓蛇影的错觉出现,何文姬干脆把屋中的窗户都锁死了。
坐回榻上,她打量着重新包扎好的左手。
脑海中涌现出魏王死前的惨状,他身上中的那蛊毒看起来跟何文姬手上的一模一样。
她是不是也快没时间了?
说不定明天中午,或者晚上就会毒发身亡。
何文姬不在乎,因为顾戒可答应过她了。
要么在蛊毒发作前替她找到主凶,要么在蛊毒发作后替她毁尸灭迹。
不过眼下看来,除非杀害魏王的主凶亲自来衙门自首,不然这条路连摸着石头过河的途径都没有。
但还有明天一天不是吗。兴许她能用银子打听到青娘的下落。
这时厢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何文姬心生疑窦,这么晚了谁会拜访她这个孤身一女?
何文姬目前住在衙门的吏舍里。
这里的房屋总有上百间。
白日里,吏舍周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倒也不觉得有何异样。
然而,待到天黑,官员们纷纷归家,此地便瞬间寂静无声,阴森之感油然而生。
就这样与门外人僵持了一阵。
她似是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于是把烛火一吹,把自己卷到被子里一觉睡到了天亮。
二日一早,何文姬出门看到窗上放着一瓶金疮药。
·
天刚蒙蒙亮,衙门外已停靠了几驾气派非凡的车辇,一眼便知是大理寺的官员们亲自来衙门取证了。
今日就是长公主敕令追凶的最后期限,若仍抓不到凶手,怕是不光大理寺高层,就连小小的衙门内部都会遭到来自中央的发难。
仅仅一夜之间,顾戒就像是老了十岁,何文姬都差点认不出来他了。
他跟吴难候在屋外,屋内是大理寺卿和府尹以及衙门里其他官员。
“文婉姑娘。”吴难看见了她,朝她挤了挤眼睛。
“顾戒、吴难,今日我不想听什么线索了,我们直接去白鹤观拿人。”
听到她的话,吴难扫了一眼顾戒,“文婉姑娘你是有府尹的亲签,我们按理说应该听你的,去那个白鹤观拿人,但是……”
“但是什么?”
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了何文姬的心头。
“灭门案的主凶昨日在大理寺自首了。”
这明明是桩激动人心的好消息,但从顾戒口中说的无精打采。
“这……这难道不是好事吗?”何文姬面露喜色。
“大理寺的人说了,这事是私仇,与蛊毒无关。”
“没关系?衙门不是有仵作,他都把人刨成五花肉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何文姬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顾戒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复。
何文姬本想借此灭门惨案,将那施用蛊毒的元凶一举擒获。然而眼下看来,她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客房门开了,大理寺少卿和衙门长官等人一齐走出来了。
看到府尹身旁似曾相识的男人,何文姬怔住了,她难以置信的问道,“魏王殿下,复活了?”
“那不是魏王,是他的孪生兄弟晋王殿下。”
顾戒话落,怪异的看了一眼何文姬。
关于皇子们的事,就算是个平民孩童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但何文姬不一样,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她好像完全是一片空白。
何文姬了然的点点头,这种事她真的是头一次听说。
“顾捕快,你神通广大,人也最好了。能不能让我小命呜呼前,见一见传说中的主凶?”
“你想做什么?”顾戒反问道。
“顾捕快,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冒着逃婚风险也要去魏王府吗?”
何文姬说着连自己都有些害臊,她本想着是举手之劳,没想到一步失足也落入了这泥潭里。
顾戒轻嗤一声,悠悠说道:“你说,你那时要去救一个想杀死自己未出世孩子的母亲。”
·
初到白鹤观那天,何文姬替“燕燕”捡起地上东西时,就看到其中有个与众不同的巫蛊娃娃。
碎花布,纽扣眼,除了体型比一般女童玩耍的布人要小得多,几乎没什么区别。
要不是遇见了何文姬这位内行,肯定会当作普通的玩具对待了。
如今思来,那巫蛊娃娃正是“燕燕”用以堕胎之物。
彼时,她嫌这事端烦琐,本无意介入此。若不是青娘,或许此刻,何文姬正身处何府试婚服,心忧洞房之事。
当然她三天的线索不是白听的。现在唯一能让她肯定的就是无论是“燕燕”还是“青娘”,她们一定都还活在人间。
到了大理寺,见到所谓的“主凶”,何文姬觉得一切都释然了。
是“青娘”,或者说是原本的燕燕。
她早就疑心青娘身份有蹊跷,每提及“燕燕”二字,她的神情便甚是怪异,宛如在唤己之名。
在魏王府,当听到魏王妃唤“燕燕”时,她分明察觉身旁的青娘紧张了起来。
一看到何文姬还活着,女子不敢置信。
“原来这几日在衙门大张旗鼓打听我消息的文婉姑娘,就是文姬姑娘你啊。”
青娘靠到离何文姬最近栏杆坐了下来。
看着她脚上沉重的脚镣,何文姬不语。
“没事的,何姑娘你也坐下来吧,我不会再伤你了。”
“你究竟是谁?”何文姬抓着栏杆问道。
“我现在就是青娘。”女子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想的话也可以叫我燕燕,虽然我早就不用那个名字了。”
“你是潘大的女儿?”何文姬盯着她的脸,试着问道。
青娘不解的摇了摇头。
难道自己猜错了?世上莺莺、雀雀之名多了去了。
何文姬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非要和潘大的女儿潘燕燕重名,这是个巧合吗?
想起往日种种,何文姬想了一会儿,又说道:“魏王府的燕燕并不认识你,你这么执着救她,还杀了那么多的人,只是因为你们重名?”
青娘点头又摇了摇头,苦笑道:“何姑娘,你没猜到我其实本就是白鹤观的人吧。
我们都是被‘燕主’带回道观的女童。但我不想变成傀儡,替‘燕主’制蛊。我只想救出每一只燕燕,,令她们挣脱枷锁,为自己而活。”
“我身上的蛊毒是你下的?”
何文姬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但她眼下只想活下去。
青娘看着她的左手,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那时情况紧急,要是知道何姑娘你扔到了枯井里也不会死,只会在你心口捅上一刀。哪有时间下这种耗时又耗力的‘蛇蝎蛊’呢。”
耗时又耗力?何文姬一瞬间思绪像是打开了天窗。
那蛊毒是白鹤观里能照顾她起居的人,并且持续很多天。
她抓住栏杆,对青娘说,“你留下我的性命,其实也是为你留下一条后路。
事多如今,我算是听懂你的意思了。那真正的凶手我今日就代你抓回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青娘惨然的点点头,说道:“何姑娘,你就算找得这幕后主凶的‘燕主’,也不一定能抓不到她,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呀。”
·
来不及用上午膳,何文姬就叫上顾戒和吴难一起去了白鹤观。
美名其曰,在何文姬死前陪她再看一眼东都春色。
白鹤观外,进出往来的人流已十分稀少。
毕竟东都刚发生了轰动全城的灭门案,凶手斩首前,百姓们都不大敢出门。
刚进道观逛上一会儿,吴难就嚷着肚子不舒服,顾戒无奈让何文姬先继续逛,自己带着吴难找地方如厕。
于是何文姬先回了自己曾住过的小院,推开门里面就迎面吹来一阵尘灰,看起来已很久无人打扫了,放在她枕旁的野果子也都**成了一滩烂泥。
没什么需要拿走的,何文姬关上门又出来了。
散步到一处人来人往的厢房,她叫住一人问道:“这里是在做什么?”
那下人恭恭敬敬的回道,“慧善道人在做法会呢。”
何文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问道:“慧善道人……是那个慧善道人吗?”
“哎呀,你都叽里咕噜胡言什么。我们白鹤观就一位慧善道人。”
·
与顾戒、吴难会和,何文姬刚想说出自己的发现,但见他们好像发生过争执,气氛微妙极了。
还没等何文姬发问,吴难晃晃悠悠的抬起了手,“文婉姑娘,这下你不是一个人了。”
看到吴难手上的红印,何文姬详细去问。
原来吴难在树坑大解的时候,看到一只野兔暴尸野外,于心不忍就顺手埋了。
再一回神就发现手上多了两个怎么擦都撤不掉的红印子。
何文姬见顾戒严肃的皱眉,还未等他开口急忙抢道,“反正事已至此,顾捕快,你也不想让自己的好兄弟陪我一起上路吧?”
顾戒重重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说,这事到底怎么办,才能把你俩从黄泉路上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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