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喉咙里像有火在烧。妈妈走过来拍我的背,我却能感觉到她手在抖。她轻声道:“尚清,别想你哥了,他不是好人,他害了你。”
我想起哥哥离开的那天,他红着眼睛,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夜里十点,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滴。我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数着手背上的针孔——一共七个,是我来这里的七天。每天一个针孔,每天一碗苦药,他们说这是“治疗”,可我觉得,我快要被这些药和针孔榨干了。
我摸出藏在病号服夹层里的、哥哥的旧校徽。校徽边缘已经磨得发亮,上面还有他名字的缩写。这是我被送进来时,偷偷缝在衣服里的。我把校徽贴在胸口,能感觉到它的温度,像哥哥以前抱着我的时候那样暖。
他们说我病了,可我只是想见你而已,哪怕就一面。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我抱着校徽,眼泪又一次打湿了枕头。我好怕,怕我喝多了药,就记不清你的样子;怕我被他们“治好”,就再也想不起,曾经有个叫谢尚书的哥哥。
哥哥,我快记不清你的脸了……
护工把针头扎进我手背时,我盯着输液管里往下坠的液体,突然想起哥哥以前给我贴创可贴的样子。他总说“尚清怕疼,轻一点就不疼了”,可现在,针头刺破皮肤的疼,比不过心里的万分之一。
“发什么呆?把药喝了。”白大褂的声音像冰锥,砸得我回神。褐色的药汤放在床头柜上,热气裹着苦味钻进鼻腔,我胃里一阵翻腾。妈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哥哥以前送我的那只小熊——那是我十五岁生日他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我睡觉都要抱着。可现在,小熊的耳朵被扯掉了一只,妈妈说“这种和他有关的东西,留着只会让你更不正常”。
药碗被递到我嘴边,我死死闭着嘴。爸爸突然冲进来,捏住我的下巴狠狠一掰,药汤灌得我呛出眼泪。“你哥都不要你了!你还惦记他干什么?”他的吼声震得我耳朵疼,“他早就外地开始新生活了,你以为他还会回来接你?醒醒吧!”
我哥不会不要我……他一定会接我走的,一定会。
“他不会的!”我终于喊出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说过会等我的,他说过……” 话没说完,就被又一口药汤堵了回去。苦水顺着喉咙往下流,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疼,可我更怕爸爸说的是真的——哥哥是不是真的忘了我?是不是真的开始了没有我的新生活?
后来我趁护工睡着,偷偷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手腕上的皮带。手背的针孔还在渗血,我不管不顾地爬下床,想去垃圾桶里捡小熊。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江疏影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扎进我耳朵:“……尚书说他不会再联系尚清了,您放心,我们会把尚清的病治好……”
尚书?他真的这么说?
我僵在原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原来他说的“等你成年就回来接你”是假的,原来他塞给我车票时眼里的不舍也是假的,原来从他转身走进车站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再回头。
护工发现我时,我正蹲在垃圾桶边,手里攥着那只缺了耳朵的小熊,指甲抠得小熊的绒毛都掉了。她把我拖回病床,重新绑紧皮带,还拿走了我藏在枕套里的、哥哥写的纸条——那上面有他的字迹,写着‘尚清,哥永远不会丢下你’。
“不可能……我哥不会不要我的。”我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医院’走廊里回荡,隔壁病房和我一样的男孩早就吃了‘医生’强喂的药片,昏昏睡去。
只有我还在坚信那个谢尚书给我的承诺,说要带我走,一个没有结果的承诺。
“还藏这种东西?”她把纸条扔进药碗,纸页很快被泡烂,字迹晕成一团黑,“你看看,这就是你惦记的人,他的字,现在和药一样苦,和你一样让人恶心。”
我看着药碗里烂成泥的纸条,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停不下来。输液管里的液体还在滴,像我数不尽的绝望。哥哥,原来我们的约定,这么轻易就碎在了药碗里;原来我心心念念的等待,在你眼里,只是一场该被“治好”的病。
他们不给我手机,不让我和我哥有任何联系,我所有的卡都被停了,他们这是势必要治好我所谓的‘病’。
手背的针孔又开始渗血,我盯着那片红,突然觉得无所谓了。疼就疼吧,反正也没人会再给我贴创可贴,没人会再轻声说“尚清不怕”。
窗外的天快亮了,可我的心里,再也不会有光了。
这一夜没有人在随时吵醒我,是我睡的最安稳的一夜。
我从那个告诉我同性恋不是病的护士口中听到我哥来找过我一次,但被江疏影他们拦在外面,被骂走了。
我就知道我哥肯定不会不要我,他一定会带我走的。
……
这一次是我太天真了,到了初春我哥都没再来找过我。
时光仿佛沉醉于此,停躺于这春之华章。
我想起高一下学期那次我考砸的期末。我哥会想尽办法逗我开心,他总是这样,让我陷入其中,我会看着他的眼睛,万花揉杂在我哥眼眸,从此春色成为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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