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茗难受道:“那甄道长先前说了,棺材内人见火便会惊醒,却在领众人离开时,吩咐你我烧香。”
“是我糊涂了…”
隗晎自责道:“不是这一支香,是其他的。”
“你从进这院子,便反常了。”
“都怪我,竟让你在我身边,也入此局面。”
顿了顿,他目光狠厉,看着棺材内人,道:“你别松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香火越烧越亮,第五茗愈加难捱。
她倒吸一口气,反手与隗晎十指紧扣,道:“不松不松,我…我这样,怎么敢松手。”
她声音颤抖,手心发汗。
这些,全都落尽了隗晎的耳里、手里、眼里。
他将第五茗拉至身后,抬手一提,将棺中人摔至院中,手托地狱幽火,欲要将齐促就此烧毁。
见状,第五茗急忙道:“等一下!!!不能烧!!!”
另一手,她按下隗晎的动作道:“等…必须等,看看他要做什么事。”
“若是叶同喜所为,倒是好办,找到他,还能探清这血香由来,若不是,这能烧血香之人,十分危险,定要早些弄清楚。”
隗晎不同意道:“不行!”
第五茗禁锢住他的手,扑向那团火焰,堪堪逼得他熄湮下去,才道:“隗七,听我的。”
“你说过,你会听我的。”
隗晎似乎比她还要难受,面色苍白,艰难道:“好。”
那握住第五茗的手,宛如在发泄什么,金辉四溢,瞬间包裹住了第五茗,形成一道屏障。
顿时,第五茗身心轻松。
隗晎失神喃语道:“幸好,我有这能力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
话落,他眼眶泛红。
两人交握的手指,第五茗紧了紧,安抚道:“隗七,谢谢。”
“你替我受这事,也需打足精神,我们不知晓它将要做什么,切莫遭了它的道。”
隗晎痴语道:“好。”
那支血香,大致烧到一半,倒在地上的齐促,直挺挺仰身,站了起来。
当他瞧见面前送上的人是隗晎时,僵硬的身子,明显一滞,似有犹豫,随即,飞速扑向隗晎和第五茗。
他动作突然,隗晎和第五茗好歹也非寻常人,轻轻一个绕身,便躲过了他的袭击。
谁知,齐促并未停下。
他直奔两人身后的香坛,徒手掐灭了血香。
倏地,随血香火灭,他整个人如一只布偶,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隗晎身上痛楚消失,陡然回神,道:“可知是谁?”
第五茗惊异道:“不是叶同喜。”
接着,她又道:“「他」认识你。”
隗晎思虑道:“识我,且知血香的,你也都认识。”
他话中所指,是那几位帝君,和冥界地府管事的几人。
可…
这些人如果真要做这种事,不见得会知晓目标变成他后,就放弃行动。
第五茗举起两人的手,道:“结束了,收了吧,这么烧着,太浪费了。”
金辉消失,屏障散去,隗晎却没有立即松开手,还是第五茗要求,他方不情不愿放开了她。
一切安停,第五茗走上前,扶着齐促平躺在地,道:“隗七,你找一下,他身上可有火纹。”
隗晎两指点在齐促眉心,一缕光泽流窜齐促全身。
片刻,齐促右手手腕,微闪刺眼。
第五茗尚不能自如思绪,呐呐道:“命入他人局,呵…又被写进别人的命事里了,真是够倒霉的,来一个官满银不够,居然这里还有一个齐促等着。”
隗晎紧咬牙关,道:“「他」目标在你。”
沉吟片刻,第五茗道:“那人为他安排夜里拜香,是知道我会来,可「他」怎么能知道呢?”
“我命由我,由天道,东华帝君都不一定能知道这般细致,难道「他」卜算如此了得,能胜于天道??”
隗晎道:“也可能是「他」布局许久,引你入局,只是我们不知…”
“想烧我?”
第五茗气愤道:“胃口真不小,什么东西敢吃下我的神格。”
隗晎双拳泛青,道:“我会查清楚的。”
想的多了,第五茗有些不受控地犯浑。
她拍着脑袋,提神醒气道:“算了,明日等人齐了,当着他们的面把「活死人」烧了吧。”
隗晎道:“好。”
第二日,齐府灵堂。
甄道长第一个走进来。
他见第五茗与隗晎安然无恙地坐在堂内,大惊失色,跌滚在地。
而随他之后到的人,无一例外,亦在看见二人完好无虞,皆乱了心神,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踉踉跄跄入座。
经昨日一夜,第五茗和隗晎能平安无事,让这些人心中生了分歧。
不多时,坐着等人齐这会儿,便有人见仁见智,斗转心意,将第五茗和隗晎奉为头目。
紧接着,又有一两人,左顾右盼,逢源而上…
慢慢地,除了那甄道长脸色苍白,端坐在位,其他人都围在了第五茗身旁,夸夸称赞。
好机会啊!
有人投诚,可以再多打探一二。
第五茗来者不拒,八面玲珑,借机把昨日没问完的话,在甄道长的涣散目光中,抓紧时机,全了解了一番。
谈笑之间,她总算是将这「活死人」之事,彻底弄清楚了。
原来,齐促自打“醒”来,实为一日两顿。
这白日里的一顿,是替叶同喜索要吃食,而夜里这一顿,甚是奇怪,他需啃食有点道行的修士血肉,方能安静下来。
最初始,齐府为灵堂和齐促,仍是重金聘请的七元观道士。
奈何他们掌门遁世,有能力的同门又游行在外,剩下这些见是如此诡异情形,且无法善终,便向齐府提出了,以除去厉鬼之名,广邀外地修士,及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入府,以此,暂保这齐府上下安宁。
从而给齐府等人更多时间,静待七元观能人修士归来,消灾解祸。
第五茗气愤之至,一掌拍上大腿道:“伤天害理!!还有没有人管了!!”
她一声震吼来得突然,加之她望天咆哮,使得口舌咂砸等人,瞬间闭上了嘴。
埭骰埭桡正好进来。
隗晎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茗道长不必如此,他们为财,且未伤及性命。”
第五茗疑惑地“嗯?”了一声。
隗晎瞄了眼外面的日头,叮咛道:“温度起来了,我需先去烧尸,你听他们说说便清楚了。”
他身为冥界之主,此次若是死人过多,阴气十足,他会第一个有感觉。
又因为此地阴气不足,要引地狱幽火烧尸,就得避着烈日当空,在晨间湿冷之中进行。
围站的众人,纷纷惊呼:“哇,你们敢烧尸?”
“他见明火可是要伤人的…”
“这…要不再等等?”
隗晎白了这些人一眼,起身便去叫埭骰埭桡二人。
第五茗则配合地道:“道友们别担心,我们有办法的。”
那些人脚一顿,踟蹰地挤在了第五茗身后,惊恐瞧着。
这时,第五茗继续发问道:“各位道友,我心中甚是困惑,这齐府如此蹂躏咱们道门中人,为何没有一点消息流传出来呢?”
他们一个二个,注意力全在弄尸体那三人身上,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倒是甄道长,好似有意挽回与她的关系,主动地为她解释了。
齐促吃道士血肉,其实并非是在残害人命。
他咬人,破皮肉,此道士身上,会平白无故多出一枚火纹,进而法力尽失,变成一个废人。
好在齐府不吝啬钱财,将将安抚了那些道士认命。
听到这里,第五茗大叹:好一个「请仙入府」,罪名竟全叫叶同喜一人背了!
与此同时,埭骰埭桡把齐促尸身抬到了院里,守在其旁。
隗晎手托狱幽火,迅雷不及掩耳,将其引燃焚烧。
半晌,齐促的肉身化为灰烬,第五茗心思自如,细致地,又多问了一些…
她道:“甄道长如何逃过灵堂一劫的呢?”
音量不小,她特意朝如坐针毡那人的方向,扬了扬脑袋。
其他人见尸身慢慢化为灰烬,却没有出现异常,悬着的心,终于算是落下了,紧接着七嘴八舌,附和这一问,道:“甄道长倒是没详细说过…”
“会不会是这齐促少爷每夜只咬一人?”
“那晚才是没这么安静,厉鬼先来了一趟,又带走了一人。”
说是说了,然而话中疑问太多,叫人听不明白。
第五茗再道:“尸体都烧没了,甄道长这事也不愿与我们说道说道吗?”
甄道长虽被她的话架在面上,却紧闭双唇,没了方才的主动。
恰好,埭骰埭桡留在外面收尾,隗晎走了进来。
撞见他们说到此处,隗晎眉眼颇有一丝不耐烦,威逼利诱道:“尸身是我们所焚,若你还想分得千金,最好是如实回答。”
他讲完此话,缓移步子,径直走向第五茗身旁的空位。
甄道长道:“你们不是为「活死人」而来,是为那看不见的厉鬼?”
那群道士七嘴八舌,议论道:“我的天,他们想和七元观抢活!”
“别人有能力。”
“厉鬼可麻烦了,弄不好,真会丢命…”
好吵啊…
第五茗额穴频频跳动,她撑起两指,揉在脑袋两侧。
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她深深一叹,拂袖扫开了身旁紧紧围凑的人,对那甄道长,道:“甄道长…”
忽然,隗晎坐下,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是我们问,你答。”
顿了,眼神射杀而去,他手指叩桌,震击人心,道:“麻烦。”
甄道长嘴唇半张,失神怔愣。
一言一行,都停留在了眼下这个状况,甄道长想多做一步都不行。
堂中人,仍相互扯着话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第五茗听见隗晎的抱怨,转瞬回过神,猛地瞧见对面人的神色,轻笑一声,摇头抱臂。
紧接着,她仗势直问道:“你们入府那日,你与我们一起见过的,一名小孩和一名老丈,可是那夜一同也到了此地?”
甄道长本想僵着一会儿,未曾料到,嘴比脑子快,答道:“是。”
随之,隗晎的指尖也在桌面敲击。
在场之人,霎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稀奇地看着一问一答的两方,心中嘀咕:妥协这般快?
可为何刚才要说出那话?自视清高呢???
他们不知晓其中缘由,第五茗却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折腾了这么久了,她真累了。
作弊,其实蛮不错的。
笑眼望了望隗晎,回头,她接着道:“他们二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守夜的?”
甄道长如实答道:“分别在入府的第一晚和第二晚,小的先守夜。”
“那日出了怪事,小的凭空消失在了灵堂。”
“第二日,老的守夜,我亲眼见齐促与空气相搏,稍后,厉鬼便带走了老的这一人。”
第五茗“哦”了一声,那语气中并没有多少震惊。
须臾,她道:“你如何会撞见?”
甄道长嘴尚未张开,一人先他一步,是那晚入府的另一人。
他抢答道:“我记得!”
“第二日本是甄道长守夜,但当夜他在院外的小路上遇见了厉鬼,负伤了,迫不得已,那晚是抽过第二次签。”
“就在那一夜,老头没了,甄道长什么事也没有。”
那厢,甄道长并没有因为他说了一遍,而停下来。
甄道长仿佛上了弦的箭,把那人的话,再度用自己的视角,讲述了一遍。
看到这里,众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隗晎和第五茗将人控住了。
他们回想起昨夜各自对待两人的态度,后悔不已。
有一两个修为不错的道士,率先开口道:“道友,齐促少爷的尸身也烧了,咱们要不赶紧去领赏,如此也好叫在座诸位,各回各观。”
第五茗沉吟片刻,道:“有道理。”
她瞄了眼隗晎叩在桌上的指节,道:“他应该就知道这么多了,松手吧。”
门口,埭桡捧着一只罐子,埭骰跟随其侧,边走边道:“隗老爷,茗道长,我们接下来去哪?”
这时,一人抢先应话道:“齐富大总管说了,尸身能焚烧掉,便可以带着东西去找小厮通传。”
他眉眼含笑,指着埭桡怀里的罐子,举手道:“这种杂活,便让我去吧。”
第五茗站起身,邀约道:“一起一起,顺带拿了钱,道友们就此可以离开齐府了。”
隗晎拂袖,跟着第五茗站了起来。
他指节刚离开桌面,对面的甄道长倏地软靠在椅背上,眼睛一直盯着对面,大口喘气。
那群人纷纷赞同道:“好啊好啊…”
甄道长撑着椅子扶手,伫立抱手,道:“无功不受禄,我带了东西在厢房,不同你们去了。”
袖子一甩,他大步流星,第一个走出了灵堂。
第五茗一怔,唏嘘道:“他不是为钱来的吗?他不要钱了…”
埭骰鄙夷道:“没本事,还喜欢搞事,不分他更好!”
埭桡劝道:“少说两句。”
第五茗无心在甄道长身上,招呼众人一起出了屋。
浩浩荡荡一行人,走过了那日“打鬼”的小道,跨过院门,因一直没找到府中人,他们又朝正院走了两个连廊。
路上,有几人还烦躁地抱怨了几句:“往日,靠近院门都有三五小厮,今日俱是偷懒去了?”
“何时能拿到钱啊…”
“去大门口会不会有人呢?我们如此乱走找人,也不一定能遇见吧。”
途径一个带池塘的小院时,隗晎拉停了第五茗,指着一边草丛里的黄色纸屑,道:“有问题。”
语毕,他抬手便挥出数缕金辉,向四方散去。
第五茗拦停身后众人,让他们围圈警惕。
半刻左右,左右两边回来的金辉,并没有着色,只有正中那一缕,五颜六色。
隗晎捏散气息。
第五茗喃喃道:“整个齐府的人都在前面…”
“叶同喜闹了大动静,我们不该一点都不知道啊。”
隗晎猜测道:“没有折腾出动静,也可能是他们主动走进去的。”
第五茗眉头一蹙,呐呐道:“叶同喜现身了?”
隗晎静默不语。
她回头,道:“各位道友,我们得快些了,齐府可能出了点事,人都在前面。”
他二人的动作和对话,没有避着这群人,这些道士知晓他们说的是那看不见的厉鬼,面上犹犹豫豫,举足不定。
其中一人道:“我…我现在能出去吗?钱,我可以后面再来讨要…”
又一人道:“我们连死人都搞不定,去了不是添麻烦吗?”
第五茗叹道:“你们有谁想离开?”
歘——
欻欻——
歘…
不一会儿,除了他们四人仍站在原定,那群道士全向来时路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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