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群中年大叔出去之后,金秀妮感到病房里污浊的空气清新了不少,不由高兴地哼起歌来。
她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反锁之后拉着门把手试了好几下,确认没有问题才离开了门边。
金秀妮站在许沐风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小小缩着的那一团。病房的顶灯在她身后尽心尽力地照耀着,金秀妮的阴影几乎要将许沐风完全笼罩。
她的声音也不复方才与记者们说话时的客气有礼,带上了长居上位者的冰冷,金秀妮缓缓开了口:“小孩儿,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听见,让我们把话说清楚一点。”
“你,拿出昨晚发病的架势,给那群记者们演上一通,再好好回答那几个问题,随便说点感谢纪氏集团的话,听说你在学校的成绩很好,这点小事想来不在话下。你不配合的话,会让我很难办啊......”
金秀妮自认她已经放低了姿态,放柔了语气,许沐风总该听进去了。但他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仿佛金秀妮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小虫,恐怕嗡嗡乱飞的蚊子都更能引起许沐风的注意。
金秀妮这次没有恼羞成怒,她只感到大脑兴奋了起来,手也因这愉悦而微微颤抖。许沐风不理她一百次,她就有一百零一种方法让他开口。
“好,那就让我来帮帮你!”金秀妮轻笑着下定决心。
她拿过自己的包,在里面快速翻找着。口红、香水、公章......包里的东西杂乱无章,在金秀妮的大力动作下,发出稀里哗啦的碰撞声响。她最后找到了想要的那个东西,是一盒未拆封的女士香烟。
金秀妮其实是不吸烟的,对于她这样要定期去美容院的人来说,吸烟带来的牙齿和手指变黄,不啻于魔鬼的宣判。金秀妮绝不允许自己碰这些东西,而这包烟,只是她为纪秋玲准备的。
纪秋玲是金秀妮最好的朋友,但这包烟却并不是两人坚固友情的见证,正相反,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金秀妮,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如何腐烂的。
不知纪秋玲如今怎么想,在金秀妮看来,两人手挽手一起吃饭上课的场景,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对于第一缕嫉妒不满的情绪,金秀妮早在繁忙的工作中忘记了其产生的时间与缘由。
大概是她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根本比不上纪秋玲时,亦或是金秀妮这个人的存在,完全被“纪氏集团”的命名给抹杀时。
此后,金秀妮一直在矛盾与痛苦中挣扎。她既没有抛弃现在的一切荣华,孤身一人白手再起的勇气,却也不甘这辈子都屈居于纪秋玲之下。明明......大学期间,两人中成绩更好的是她啊!
虽然心中万千情绪涌动,但金秀妮还没愚蠢到被嫉妒蒙蔽双眼的程度。她清楚地知道,如果没有纪秋玲,自己根本混不到如今这个地步,如果纪氏集团垮台了,那她的生活质量也要直线下滑。
因此金秀妮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戴上了完美的笑容假面,不止纪秋玲被瞒了过去,几乎全公司的员工都对领导层间的友谊津津乐道,只有个别和金秀妮亲近的人才明白其中真相。
金秀妮最是了解纪秋玲,知道她虽是专业能力出众,性格却有些优柔寡断。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利益场上,纪秋玲这样的人顶多是一时风光,狠不下心的话就绝不可能长久。
纪秋玲下不去的决心,我来下!纪秋玲不想做的事情,我来做!金秀妮早已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她不惜弄脏自己的手,也想让纪氏集团这艘大船能行得再稳些,再远些。
但这并不是为了纪秋玲,那个女人,不过是金秀妮实现人生目标的工具而已。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纪秋玲不给,她也要一样不少地拿过来!
不能让别人看出自己与纪秋玲之间的龃龉,不能让财报记者们得逞,不能让竞争对手们得意,也不能让公司员工们失望,金秀妮一直牢记着自己的准则。
为了把这场戏演得天衣无缝,金秀妮对纪秋玲的关心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喝水添衣样样不落。
金秀妮还张罗着给纪秋玲雇了一位生活助理,怕她忙起来了废寝忘食,有人看着三餐总能规律些。
即便这样金秀妮仍然放心不下,她对纪秋玲的照顾程度让那位生活助理都自愧不如,干了几个月就光速辞职。因为这件事,公司里不少人调侃金秀妮像个老妈子一样。
老妈子就老妈子吧,你们骂得越狠,我赚得越多,金秀妮根本不把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那段时间,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因此金秀妮是第一个发现纪秋玲开始吸烟的人。
推开办公室的门,闻见那股若有似无的尼古丁气息时,金秀妮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装不下去了吗?那副运筹帷幄的女精英模样终于要破碎了吗?连优秀如纪秋玲,也逃不过中年诅咒,染上了吸烟的恶习吗?
明明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让金秀妮再次意识到,她与纪秋玲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最后关心纪秋玲的本能压倒了其他一切想法,金秀妮关上办公室的门,笑着走到了纪秋玲的身边,直接将快要燃尽的细烟从她的嘴里抽了出来,摁在了湿纸巾上。
“秋玲姐,怎么开始抽烟了?对身体可不好啊。”
纪秋玲不想让烟味聚集在室内,她办公室的窗户大开,此时凉爽的夜风正如一双双温柔的手,轻抚着两人的脸颊。
纪秋玲侧头看着金秀妮认真的双眼,她把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心中的郁结似乎也随着这烟消逝了:“压力有点大,没忍住。你放心吧,我现在好多了。”
金秀妮在办公室里环视一周,她并没有在其他地方瞧见烟灰和烟头,想来这是纪秋玲的第一根。金秀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纪秋玲的说法。
那次之后,金秀妮便买了盒烟放进包里。还好剩下的小半截烟头上印有品牌的标志性logo,她没费太多功夫就找到了纪秋玲的那一款。
她没怎么和烟民接触过,不清楚他们对香烟的依赖程度,金秀妮这么做,也仅仅是为了在纪秋玲因无烟可抽而感到烦躁时,能像变魔术一般拿出一根烟来,以此彰显自己的贴心。
不过纪秋玲对自己的要求显然甚是严格,她不允许自己被这种身外之物控制情绪,基本隔很久才会选择抽根烟放松一下。
因此金秀妮手里的这盒烟便一直没能派上用场,被遗忘在了角落处。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买给纪秋玲的烟,她用不上,那就给她的儿子用吧!
金秀妮拆开了包装,又摸出打火机,转身向许沐风走去,金秀妮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床上那道单薄的身影。
纪秋玲的身形不断与许沐风叠映在一起,像......实在是太像了......金秀妮其实一点都不意外纪秋玲会被许沐风所吸引,最终打乱计划选择了他,因为就连金秀妮自己,在第一眼看见许沐风时也有些愣神。
在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绝对不少,除了外甥肖舅,毫不相干的人都可能拥有相似的容颜。
然而气质要玄妙得多,即便是用一锅饭喂大的亲姐妹亲兄弟,他们带来的感觉也会完全不同。许沐风和纪秋玲,便是在如此小的概率之下相遇的两人。
那副与生俱来的清高不凡的模样,看了真叫人来气,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他们人生路上的陪衬。
金秀妮的眼睛都快要冒出火来,积压了数年的扭曲恨意在此刻喷薄而出,涌向了这个作为纪秋玲替代品的小男孩。
动不了你,我还动不了他吗?!金秀妮已经不剩下多少理智了,她狠狠地摁下了打火机的开关,硕大的火苗“腾”得一下从那小小的孔洞中冒出。
香烟外的纸皮开始寂静燃烧,只有丝丝缕缕的焦苦气息在病房里弥散。那烟头处的红光明灭,仿佛是某种最终警告的倒计时。许沐风对此毫不关心,他仍然呆呆地低着头,对自己面临的危险一无所觉。
当第一截烟灰即将掉落时,金秀妮彻底失去了耐心,她一把将许沐风从病床上给拽了起来,扯开他病号服的领口,把燃烧着的烟头直接怼了上去!
“小子,给我清醒一点!”
烟头碾下去的瞬间,一缕白烟蹿起。金秀妮一直没有松手,从香烟与皮肤接触的地方,传出了一股令人恶心的糊香气息,逐渐盖过了尼古丁的味道。
“......啊......啊......”
许沐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痛,他的声音嘶哑,因为太久没说话而丧失了大半语言功能。
许沐风只会胡乱喊着,仿佛一位牙牙学语的孩童,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对抗着无可躲避的命运。
许沐风扭动着身体,企图从灼热的惩罚下逃走。但床上那方寸之地,对金秀妮来说不过是伸一伸手臂的距离。
她像是一只在自家蛛网上闲庭散步的蜘蛛,猎物既已落网便不急于捕食,弱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和涕泗横流的求饶模样,简直就是无比美味的前菜!
金秀妮短暂放过了许沐风,她将盒子里的烟全都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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