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楼下的女人消失了身影。
立柏康在露台上也没有继续再坐多久,他起身打算回房间。
刚好走廊上碰到阿婆出来,问了他一句是否需要添些热茶,他拒绝了。
男人推开虚掩的房门时,身上还带着刚在露台上受过的凉意。
走廊里的穿堂风卷着雨气扑进来,他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薄毯,左肩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阴雨天尤其磨人。
屋里没开灯,雨幕把天光滤成了沉郁的青灰色。
他本想径直走到窗边去关窗,脚步却在看清房间中央的人影时,自然而然地顿住了。没有惊讶,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停顿。
乔榆背对着他站着。
她显然是刚从院里回来,身上那件连衣裙湿了大半,布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女性柔和又清晰的曲线。
发梢的水珠顺着颈侧滑下去,没入蝴蝶骨的凹陷处,又顺着腰线蜿蜒,钻进被湿裙贴紧的臀线里。
她似乎没注意到立柏康进来,正抬手解背后的扣子,纤细的手指在湿透的布料上有些打滑,指尖蹭过脊椎凸起的那几节,留下转瞬即逝的白痕。
他们是夫妻,可自从他回来后,两人一直都是分房睡的。
就算那段日子里,她常在夜中照顾他,却也从来没有他的床上躺过。
可阿婆却把衣服送错房间里,以至于她此刻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雨丝被风卷着打在窗玻璃上,留下蜿蜒的水痕,让屋里的光线显得有些暧昧的昏沉。
乔榆的动作忽然停了。
她没有回头,可立柏康能感觉到,她知道他在看。空气里仿佛有细密的电流在无声地窜动,带着一种奇异的张力。
男人没有移开视线,妻子也没有停下动作,只是那只解拉链的手,速度慢了些,指尖的弧度却更稳了。
记忆像一道磨砂玻璃,过去的一切都被磨成了模糊的影。
一月多的时间里,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过。
他记得,也是这样的手指,只是那时覆着薄汗,正抵在他心口,指甲轻轻刮过他的皮肤,带着点撒娇似的痒。
她那时没穿衣服,趴在他身上,发梢蹭着他的下颌,呼吸烫得像火,腰肢扭动的弧度比此刻被湿裙裹住的样子更惊心动魄。
拉链“嘶啦”一声滑到底。
乔榆微微抬肩,湿裙从肩头滑落,露出肩胛骨下方那粒红痣。
立柏康的呼吸骤然沉了半分,他清楚地记得。
不止记得,还清楚感受到舌尖碾过那里时,她喉咙里溢出的轻吟,像猫爪挠在心上。那时她的皮肤是暖的,带着沐浴后的香气,不像现在这样,被雨水浸得泛着冷白,却更勾人想把那点凉意用掌心焐热。
那些碎片像潮水,带着体温和喘息,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空白的脑海。
陌生,却又熟稔得让人心头发紧。
拉链继续向下,直到腰间。她轻轻褪下湿裙,露出穿着贴身内衣的背影。
水珠还在往下掉,落在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干净的裙子,慢条斯理地穿上,动作流畅,没有丝毫慌乱,仿佛他的注视只是一道再寻常不过的光线。
乔榆已经穿上了,领口敞着,露出半截锁骨,水珠还挂在那里,像没擦干的泪痕。
直到她整理好衣领,转过身来。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脸颊带着被雨水浸过的微红,眼神平静地看向他,没有质问,没有羞涩,只是静静地望了他几秒。
两人对视了片刻,雨打窗棂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声响。
然后,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他耳里:
“漂亮吗?”
立柏康依旧没有移开目光。
男人看着她微肿的唇,看着她锁骨上的水珠,看着她衣领口露出的那片肌肤,忽然觉得左肩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发痒的燥热。
窗外的雨还在下,房间里的空气像是被这三个字泡软了,又带着一丝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尖锐,刺得他眼角微微发紧。
“嗯?”他问。
面对着丈夫的打量,妻子的眼神很静,静得像深潭,底下却藏着暗流。
几秒后,“你以前说过,我的背很好看。”女人的声音被水汽浸得发哑,轻笑着的尾音却勾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似乎滞涩。
乔榆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也没再追问。
她理了理衣襟,将那点敞开的领口系得稍紧了些,遮住了锁骨上的水珠。
然后她弯腰,捡起脚边那件湿掉的连衣裙,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像在收拾一件寻常衣物。
走到门口时,她与立柏康擦肩而过,衣料带起的风里,有雨水的清冽,也有她身上惯有的、淡淡的香气。
她没有看他,脚步很轻。
直到跨出门槛,女人手搭在门把上,才微微侧过脸,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时,女人唇角留下了一个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笑,又不像。
门被她轻轻带上,彻底隔绝了两个空间。
男人还站在原地,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点若有似无的香气,耳边却只剩下窗外连绵的雨声,敲得人心头发闷。
他垂眸,看见地板上那几滴未干的水渍,像极了她刚才留在他记忆里的,那些湿漉漉的、发烫的痕迹。
一整天。
立柏康又待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直到晚上,下人来叫他吃饭,他才下楼。
这几天,他身体缓和了不少,至少已经能下来吃饭的状态了。
客厅里,除了男人独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之外,只有佣人在忙碌。
餐桌上,精致菜肴的热气袅袅腾起,又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立柏康坐在那儿,眼神习惯性地瞟向楼梯口。
往常这个时候,乔榆总会准时下来,有时会带着浅笑问他今天伤口疼不疼,有时会安静地坐下,替他布菜时动作轻柔。
可今天,直到阿婆端上最后一道汤,楼梯那头依旧空空荡荡。
男人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抬眼看向旁边侍立的佣人:“她呢?”
“少奶奶今早在院里淋了雨,有些发烧,下午医生来看过了,开了些药,现在正在楼上睡着。”佣人回。
“发烧?”立柏康重复了这两个字,声音低沉。
他沉默下来,视线缓缓移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木质的台阶层层往上,却望不到底。
随后他收回目光,落在满桌渐渐冷却的菜上,没再说话了。
……
夜色漫过窗户,将窗外的庭院浸在一片浓墨里,庭院里那盏未关的的小灯探出光晕,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房间一片漆色,空气里安静得能听见花园里偶尔传来的虫鸣,以及男人粗重的呼吸。
立柏康躺在床上,后背早已没了伤口的钝痛,却依然辗转难眠。
脑海里关于白天的画面,反反复复地重映着。
此刻,正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
梦来得猝不及防。
梦里,没有寂静,空气是温热的,带着乔榆身上的香气,甜而不腻,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还是那个转身的动作,只是她转了过来,睡觉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眼神里像含着水,轻轻落他脸上。他想去碰她,指尖触到她手臂时,是温热的、带着细滑肌理的触感,她没有躲,反而往前靠了靠,呼吸落在他锁骨上,带着点潮湿的暖意……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睡衣。
立柏康猛地睁开眼,胸腔里的心跳擂鼓般响,震得耳膜发嗡。
他撑起上半身,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黏住,抬手抹了把脸,掌心的湿意带着滚烫的温度。
打开床头的灯,昏黄的暖光照亮了他急促起伏的胸口,还有那处。
他和乔榆分房睡,这是他失忆后提出的,理由是“要养伤”,她没反对,只是每天早晚准时出现在他房间,送水、准备餐点,说话时永远保持着一个妻子对于丈夫最至诚的关爱。
而他对她始终生分,甚至至今连名字都未曾叫过她,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心底那份对“妻子”这个身份的茫然。
可此刻,梦里的触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女人的脸在黑暗里愈发清晰。
立柏康掀开薄被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桌前,倒了几杯水猛灌了下去。
纱帘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露出外面沉沉的夜色,远处的灯火像星星,散落在无边的黑暗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的女人产生这样汹涌的念头,那些画面里的亲昵和熟稔,在梦里被无限放大,变得真实又火热。
周遭静得可怕,楼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大概是乔榆起夜。他听见楼梯上传来她的脚步声,很轻,像是他的错觉。
男人垂眸,紧了紧手中冰凉的玻璃杯。
那张温柔的脸,和梦里那双含着水汽的眼,勾人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交叠,像一场无声的拉锯。
汗水顺着脊椎滑进睡衣里,留下一道滚烫的痕迹,如同他此刻心里翻涌着的,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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