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还是死的？他恍惚想起，黑林部落的事情似乎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那即使活着，离死也差不了太多了。
“就在对面。”见林森吃惊的样子，大河朝山洞墙壁努努嘴，“每天都有人守着，你没注意？”
答对了，林森暗暗道，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只有他表现得最不自然，眼神催促大河继续往下说。
“这段时间，黑林部落会来要人。”
所以呢？林森不说话。
“我不知道谁会来，来多少人，但我们必须要有准备。”大河说，“这种情况，通常都是两个部落的族长和祭司讨论解决，我们部落之前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但我外出捕猎了，全是老祭司一个人处理的。”
话说到这里，林森隐隐反应过来大河的意思，不过没有表示。
大河观察着林森的表情，斟酌着往下说：“我这几天询问了以前经历过这事的老人，他们都说是对面的部落用珍贵的东西和我们交换。”
交换？意料之中，所以说大河是希望他做什么？林森想，问题也很快就有了答案。
“但是黑林部落不一样。”男人看着林森，“黑林部落和我们部落挨着，他们有的东西我们都有，暖季到了，不论是肉，骨头，还是兽皮，或者其他东西，我们统统都不缺，就算缺也可以和其他部落交换。”
到这里，大河终于表明最终意图，露出獠牙。
“我要他们最好的东西。”
大河话落，山洞陷入了一片寂静，良久，林森先开了口，“你怎么知道什么最好？”
最好的？都说了离得近，差不多，能有什么最好的东西？
闻言，大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轻笑，压低声音神秘道：“很久之间，我见过他们的祭司，他们祭司有个宝物，据说……”大河停顿，余光留意着乌甲的反应，“能够看见人内心最大的罪恶，吸走他的灵魂。”
大河话落，月吸一声气，仿佛听见什么可怕的东西，露出惊恐的神色，猎人们倒是淡定，纷纷望着大河不发一言。
气氛一时凝固。
乌甲始终低着头，对一切都反应平平，即使大河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架势说出他曾经的部落最隐秘的秘密。
林森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涌，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试探道：“宝物。”
他话音一出，顿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林森回忆着刚才大河嘴里吐出的几个陌生的音节，慢慢重复：“罪恶，灵魂。”
林森环顾众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是什么？”
他最后说，众人齐齐愣住，石水先反应过来，噗呲一声，一头扎在红果背后，肩膀默默颤抖，大河嘴角抽了抽，眼底的深沉荡然无存，无奈看着林森，无声叹一口气。
“宝物。”一旁，山面无表情地解释，一开口林森就朝他看来，“好的，珍贵的东西。”
“罪恶，不好的，让人不喜欢的东西，灵魂是……”说到这里，山停下来，注视着面前年轻的猎人，对方有一双深刻的眼睛，火光下闪着光，瞳孔深处倒映着他的轮廓。
“眼睛。”他说。
眼睛？林森听清，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不等询问，山又补充，“人没有灵魂，他眼里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变成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人。”
意想不到的形容，林森不说话，试图去理解。
眼里什么也没有，让所有人感到陌生。
听起来像是‘傻了’，或者‘疯了’。
他细细回忆大河的话，陷入了思考，山洞恢复了安静，所有人安静看着林森，他们眼里神奇又神秘的年轻人，期望能从他嘴里听见他们从没有听过的话，就像看见他做出他们从没有见过的东西那样。
但很可惜，林森沉默半响，没有说一个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淡淡看向大河，那眼神很明显，询问对方还有没有话说。
“你……”大河见林森这反应，注意力都不放在乌甲身上了，“知道吗？”
“什么？”林森说。
“你听说过这个东西吗？”大河一口气道，林森毫不犹豫摇头，大河眼神一下子黯淡，随即恢复平常，“我想要它。”
“为什么？”林森不解。
“什么？”大河没明白林森的意思。
“不能吃，不能用，为什么要？”林森一字一句道，大河语噎，林森继续，“黑林部落的人都在你们的山洞？”
话题忽转，众人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大河一愣，肯定地点头。
“为什么不杀了？”林森又问，这个问题有些敏感，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族人或者猎人可以直接问出口的，但对面的林森，大河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不满，而是认真思考，几瞬后，给出答案。
“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我们将黑林部落的人带回山洞时，祭司已经陷入昏迷，之后意识一直不清醒，没办法做出任何决策。”这是原因之一，也是主要原因。
“另外，那些人几乎是黑林部落最优秀的猎人，如果杀了，之后黑林部落估计会找我们不少麻烦，我们两个部落领地又挨着，猎人们白天都不敢放心去捕猎。”这是大河的想法。
但以上两个原因都不意味着大山部落会，或者想放过黑林部落，故意在一个部落最脆弱时候入侵，并试图掠走他们的族人，这样的行径放在何时何地都该受到鄙夷，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黑林部落。
“如果他们不换，你会怎么样？”林森试探着问，大河表情一瞬间狠厉，淡淡说出两个字，“杀了。”
林森点头，一点也不怀疑大河说的话的真实性，他犹豫了一会儿，抬眼看着大河，“我想去看看。”
“……”
男人没有说话，看了眼乌漆漆的洞口，转向林森，沉沉道：“原因。”
这是大河邀请林森加入大山部落以来，第一次对林森‘不客气’，林森也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想让我帮你，我需要知道他们的情况。”他回答。
大河皱眉，没能理解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反正人是活的，情况好或者不好又怎样？
眼看见大河沉默，林森也不打算再多说，气氛再次僵持，众人暗自交换着眼神，谁也不敢冒然开口。
只有乌甲，保持着最开始的姿势，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愈加频繁，也愈不加掩饰，他忽然探身摆弄摆弄了火堆中的木柴，回到座位，所有目光已经在他身上聚焦。
他抬眼分别看了林森和大河一眼，目光落在大河身上，“我没有罪恶，也没有失去灵魂。”说完，他又看林森，“你不会成功，老东西不会和你交换。”
乌甲两句话，直接终止了大河对他的怀疑，林森对大河请求的犹豫。
闻言，两人神色各异，良久，大河先开口，默默翻过他对乌甲保持怀疑这件事，“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成功？”
“你说的宝物是老东西掌控整个黑林部落的关键，甚至连族长都没见过，几个猎人而已，比不上他祭司的位置。”
“……”大河不说话，乌甲继续。
“你可以直接杀了他们，黑林部落不会找你的麻烦，老东西决定让他们入侵大山部落开始，就做好了他们回不去的准备。”
“入侵失败，是耻辱，他们回去，只会受到惩罚，不如死在你们手里。”
说完最后这句话，乌甲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知道是对黑林部落，还是对大河几人。
“而且，如果剩下的人还有脑子的话，没人敢再来惹你们。”
“大河族长，黑林部落已经不是从前的黑林部落了。”
说完，乌甲兀自起身，即将踏出山洞前，大河忽然叫住乌甲。
“你为什么愿意来大山部落？”大河站起来，“这些天都在找什么？”
“呵。”听见大河的话，乌甲笑了，“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我……”荒唐，大河刚想反驳，想起在林森那个山洞里看见的一切，哑然。
“我只是在看你的部落，值不值得我留下。”说完，乌甲彻底离开，眨眼消失在洞口，大河在原地愣了许久，坐会原地，盯着林森，眼神颇为复杂。
不只是他，不止是山，更不止虫一花雨几人，就是一个骄傲的猎人，竟然也愿意为面前这个年轻的猎人……弯腰。
被外族陌生猎人当众忤逆的不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抢先一步的得意，他看着林森，越看越是觉得满意。
林森被大河的看得头皮发麻，躲也不躲掉，忍了半天，终于开口，“我什么时候捕猎？”
乌甲的话说得清楚，林森自然揭过之前的话题，山洞气氛起起伏伏，也恢复一开始轻松。
“你想什么时候？”大河和蔼道，也不转移话题了。
林森动作一滞，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木着脸盯着大河。
“你……”大河被林森看得一阵心虚，飞快朝山看一眼，“你想参加捕猎？”
闻此，林森表情变得更阴沉，他不是猎人吗？不参加捕猎参加什么？天天帮他守山洞，守部落。
“厄。”大河尴尬地抓抓脸，“那你想加入谁的队伍？想和乌甲一起吗？”
男人话落，不等林森回应，山先看过来，神态和林森如出一辙，大河敛了敛神，正色道，“你寒季是和虫一他们一起捕猎？”
“虫一和猛已经不用参加外出捕猎了，你从没有和其他猎人合作的经历，并且……”大河微妙地停顿了半秒钟，“也不像我们的猎人，从小拥有丰富的捕猎经验。”
“你加入那一支队伍，对你，或者对队伍里的猎人，都是一个挑战。”
这话说的难听，再直白点就是林森太弱，加入现有的捕猎队估计会拖后腿。
“所以呢？”大河说的这些林森也知道。
“你需要一支自己的捕猎队，而不是加入其他捕猎队。”大河见林森脸上没有不高兴的神情，直言。
“猎人礼后，部落会有一批新的小猎人正式参加捕猎，你到时候挑选一支，和他们一起，从最简单的捕猎开始，慢慢锻炼。”
大河说的诚恳，林森也挑不出刺，半晌，他询问道：“他们在哪里？”
“谁？”说完大河立马反应过来，“那些小猎人吗？”此话一出，他表情立马揶揄，“前不久刚走两个，其他的天天在部落周围林子里野，你多出去走走也能碰到。”
大河话落，山洞陷入诡异的寂静，林森微瞪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
绿草？百叶？新的捕猎队？
比不过山，比不过石水红果，甚至比不过残疾的虫一和猛，他心服口服，但怎么会和还没他胸口高的小野人划到一起？
开什么玩笑！
同样震惊的不止林森一人，就是其他人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河。
绿草和百叶？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大河抹了抹脑门上不存在的汗水，在众人目光中解释道，“我之前在大湖那边遇见绿草几个人捕猎就有这个想法了。”
“什么捕猎？”石水难得正经。
“绿草几个，用他给他们做的小弓捕猎，虽然没有成功，但是看着挺有样子。”大河三言两语解释，顺着往下说，“之前，我们只有石刀骨刀，石枪骨枪，部落里那些小鬼举起来都费劲，但是有了这个东西，即使比绿草他们几个更小的也可以去林子里捕些小猎物。”
“既然可以捕猎，参加猎人礼的时间也不用像之前那样了，他们可以先学这个东西，等年纪够了，再拿骨刀石刀。”
“免得那些胆子大的闲着没事，约着往林子里跑，也能早一些让他们学习捕猎。”
“可是……”一直没说话的月开口了，“绿草他们这么小，去林子里怎么让人放心，还有那些胆子大的，带头领着其他人去深林怎么办。”
猛地把参加猎人礼的时间提前这么多，很难不让人担心，月的话也是其他人的话，他们看着大河，需要新的说服他们的理由。
“这也是我担心的东西。”大河说，再次看向林森，“所有我才让你和他们一起。”
说完，他目光转向其他人，“不只是他，我计划再找几个有威信的，年纪更大的未成年猎人，一人一支队伍，确保意外不会发生。”
林森听着自己的去处一变再变，一时不敢冒然做决定。
但大河的想法本身绝对没问题，新的捕猎工具改变已有的捕猎方式，他们确实需要做出相应的转变适应这种变化，但具体怎么变，谁也无从得知。
大河说完，山洞许久没有人说话，各自怀着心思沉思。
之后，几个人又连着提出了几个问题，有的大河考虑过了，有的还没有，给出的理由也没有说服众人。
时间一晃来到下半夜，众人竟然都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无论是如何应对黑林部落随时可能到来的‘拜访’，还是林森究竟什么时候参加捕猎，最后都不了了之。
第二天还要捕猎，石水和红果率先离开，他们走后，剩下的人也无心再讨论，林森和山刚准备离开，被月拦下来。
“这么晚了还回去做什么，就在这儿睡还能多睡一会儿。”
两人对视，谁也没先说话。
“睡吧。”大河适时插话进来，“我今天通知朵了，她明天就会搬过来，这是最后一晚上，之后就没机会再睡祭司山洞了，呵呵。”
闻言，两人默契掉头，回到原位躺下。
睡之前，林森脑子里还在琢磨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这件事，忽然对面传来大河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总是‘他’‘他’的叫，参加了捕猎队可不能这样。”
“……”听见这话，林森顿住，合着的眼皮颤了颤，底下眼珠子动也不动。
“睡着了？”见林森没开口，大河放低了些声音，林森感觉有道熟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脸上，他假装没发现。
“明天我带你去山洞看看黑林部落的猎人。”过了一会儿，大河又说，语气平常。
“嗯。”
“呵。”大河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林森感觉到落在脸上的视线随之移开，他暗自松一口气，放松了身体，睡过去。
恢复十二点之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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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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