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留所的日光灯永远亮得晃眼,惨白的光把墙壁照得像块浸了水的肥皂,泛着冷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味道,呛得人鼻子不舒服。我蜷缩在铁床上,床板硬得像块石头,硌得我骨头疼。被子又薄又硬,还带着股馊味,大概是很久没洗了。我数着墙皮剥落的霉斑,一个,两个,三个... 第三十七个,像只缩成一团的蜘蛛。
"新来的?" 隔壁床的大姐支起身子,动作迟缓得像台生锈的机器。她头发花白,在脑后挽成个松垮的髻,有几缕碎发掉下来,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脸上有道蜈蚣似的疤痕,从眼角一直爬到下巴,颜色比周围的皮肤深些,看着有点吓人。
"嗯。" 我把脸埋进膝盖,冰凉的铁床硌得颧骨生疼。右手腕上的电子镣铐时不时震动一下,发出细微的嗡鸣,像只趴在皮肤上的虫子,让我浑身不自在。这镣铐是刚才进来时他们给我戴上的,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还连着根线,据说只要我想逃跑,它就会报警,还会释放电流。
"我叫陈芳,你叫我芳姐就行。" 她咂了咂嘴,声音有点含糊,像是嘴里含着东西,"犯了啥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个坏人啊。"
"骑电动车。" 我说。这话听着自己都觉得荒唐,骑电动车怎么就被抓到这儿来了。
芳姐 "嗤" 了一声,往地上啐了口什么,"这年头骑电动车也犯法?怕不是你这车藏了军火吧?" 她挪了挪身子,凑近了些,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飘过来,还夹杂着点中药味,"不过看你这年纪,顶多是个学生,不像混道上的。"
我没接话。铁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金属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一下一下,像敲在鼓上,也敲在我心上。芳姐迅速躺好,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好像刚才那个说话带刺的人不是她,只是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铁门 "哗啦" 一声被拉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一男一女,都戴着口罩和手套,推着辆不锈钢推车。车轮在水泥地上划过,发出 "吱呀" 的声响,听得人牙酸。推车上摆着些玻璃管子和银色的金属器械,在灯光下闪着冷光,让人看着就害怕。
"例行体检。" 其中一个戴口罩的女人说,声音隔着纱布闷闷的,听不出情绪,"伸手。"
我迟疑地伸出左手。冰凉的酒精棉球擦过皮肤,激起一阵战栗,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她拿出支细细的针管,针尖在灯光下亮得刺眼,像只饥饿的蚊子。
"只是抽点血,检查一下肝功能。"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很快就好,不疼的。"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确实不怎么疼,就像被蚂蚁咬了一下,但心里的恐惧感却越来越强。血顺着透明的管子往上爬,红得发黑,像条小蛇,慢慢填满了针管。抽完血,另一个人拿着个体温计走过来,不是常见的玻璃体温计,而是个银色的金属棒,顶端发着微弱的红光,像根小烙铁。
"夹在腋下。" 他说,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语气。
金属棒冰得像块烙铁,贴上皮肤时我忍不住缩了一下。那人按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我的骨头都快被他按碎了:"别动。"
体温计在腋下震动起来,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麻麻的,有点痒。我盯着墙上的霉斑,突然想起表哥总是说冷,即使在三伏天也裹着厚棉袄,说骨头缝里像塞了冰碴子。那时候他还能说完整的句子,不像现在这样只会说些含糊不清的词语。有一次我摸他的手,明明是夏天,他的手却凉得像块冰。
"好了。" 那人拿走体温计,看了眼上面的数字,在表格上写了些什么。他的字写得很快,龙飞凤舞的,我一个也看不懂。推车的轮子再次发出 "吱呀" 声,他们走的时候,我听见其中一个人低声说:"体征很稳定,适合进入下一阶段。"
"下一阶段" 是什么?我心里咯噔一下。
铁门关上的瞬间,芳姐猛地坐起来,掀开袖子给我看她的胳膊。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针眼,新旧交叠,有的地方还结着黑痂,像片荒芜的土地。最吓人的是肘部有块巴掌大的淤青,紫得发黑,中间还有个小小的黑洞,像是被什么东西钻过。
"看到了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不是拘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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