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屹最近迷上了一项新活动——给沈清越买衣服。
这项爱好的起源颇为偶然。某次他和沈清越参加一个商业晚宴，瞧见她对某品牌当季高定系列多看了两眼。隔天，那系列几乎所有的款式就被直接送到了沈家老宅，挂满了整整一个客房。
沈清越看着那一片姹紫嫣红、镶钻钉珠、用料极其奢靡张扬的礼服裙，沉默了片刻。
随后，她只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香槟色吊带长裙，其余的，原封不动地让福叔退了回去，附言简意赅：“多谢，不必。”
陆少爷得知后，颇感受挫。他陆时屹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被退回的道理？尤其是送她的。
于是，他开始了锲而不舍的“投喂”。
起初，他的审美直白且极具个人风格。今天送来的可能是一件缀满亮片、灯光下能闪瞎人眼的机车风小皮衣，明天或许就是一件毛茸茸的、带着巨大兔耳朵帽子的白色羽绒服——与他平日里桀骜不驯的纨绔形象形成了惨烈的反差。
每次送来，他都一副“快夸我眼光好”的期待表情，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观察沈清越的反应。
沈清越的应对始终如一。她不会直接拒绝，只会平静地道谢，然后将那件过于“精彩”的衣服仔细挂进衣帽间最偏僻的角落，再无问津。
陆时屹不是没察觉。他看着衣帽间里自己送来的那些“奇装异服”像被打入冷宫般孤零零挂着，而沈清越日常穿的，依旧是那些素净的棉麻、真丝、或是样式简约的旗袍，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就上来了。
他就不信，砸不出她一点惊喜的表情。
某日，他不知从哪位“高人”处得了灵感，送来一条荧光粉色的蓬蓬裙，裙摆大到能塞进三个沈清越，腰际还系着一个巨大的、丝绒材质的蝴蝶结。
“试试这个，”他语气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时尚新大陆，“今年最流行的甜辣风！”
沈清越看着那条足以去参加童话舞台剧的裙子，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
最终，她抬眸看向他，眼神清澈平静：“陆时屹，你确定……要让我穿这个？”
陆时屹被她看得莫名心虚，嘴上却硬撑：“当、当然！多好看！跟个小公主似的。”
“好。”她应了一声，竟真的拿起那条裙子，走进了更衣室。
陆时屹在外面志得意满地踱步，已经开始想象她穿上后，自己该如何惊艳地赞美，并顺便嘲笑一下她以往那些过于素净的打扮。
更衣室的门轻轻打开。
沈清越走了出来。
那条夸张的荧光粉蓬蓬裙穿在她身上，衬得她肤色愈发苍白，那巨大的裙摆和腰间的蝴蝶结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只露出一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和一段纤细的脖颈。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像公主，倒像是个被强行套上戏服的、迷路的水墨精灵，有种格格不入的脆弱和……荒谬感。
陆时屹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
他预想中的“惊艳”没有出现。相反，一种强烈的“不适配”感击中了他。这条花里胡哨的裙子，没有增添她的光彩，反而像一层粗糙的壳，掩盖了她本身那种清冷皎洁的气质。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沉静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问：“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陆时屹喉咙发干，忽然觉得这裙子颜色刺眼极了，那大蝴蝶结也蠢得可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有些粗鲁地伸手，一把将那碍眼的巨大蝴蝶结扯了下来，扔在一旁。
少了那个最夸张的装饰，裙子看起来顺眼了一点点，但依旧不伦不类。
他眉头拧得死紧，围着她转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别扭，最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什么破裙子！料子差，版型也怪！脱了脱了！以后别穿这种便宜货！”
沈清越从善如流，转身回去换回了自己那身月白色的家常旗袍。
当她重新走出来，周身那股沉静安然的气场回归时，陆时屹莫名松了口气，仿佛一件珍宝终于被擦去了表面的浮尘，恢复了它本该有的温润光泽。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闷闷地冒出一句：“……还是你这样顺眼。”
自那日后，陆少爷的“审美投喂”行为并未停止，但风格悄然发生了转变。
那些闪瞎眼的亮片、扎人的毛毛、夸张的荧光色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质感一流的羊绒针织、垂顺的真丝长裙、剪裁优良的大衣……颜色也多是她惯穿的素白、浅杏、雾蓝、黛青。
他依旧会邀功似的让她“试试”，然后抱着手臂在一旁打量，只是目光里少了之前那种盲目的自信，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观察。
“这颜色是不是太老气？”
“袖子长度合适吗？”
“料子舒不舒服？扎不扎？”
他甚至开始偷偷留意她衣帽间里哪些衣服穿的频率高，哪些一次都没动过，默默记下款式和颜色。
沈清越依旧不会表现出过多的惊喜，但会将他送来的合意衣物自然地纳入日常穿着中。当她穿着他新送的那件浅灰色羊绒开衫，坐在窗边看书时，阳光温柔地洒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又静谧。
陆时屹靠在门边看了好久，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就感，比谈成一份上亿的合同还要来得满足。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不是要把她打扮成任何人期待的模样，而是找到最能衬托她本身美好的东西。
一天，他带她去见一位极其难约的苏绣老师傅。老师傅拿出几卷绝版的真丝软缎，颜色都是极其清雅高级的灰调色系，上面绣着几近失传的、极为雅致的暗纹。
“这小子，磨了我三个月了，”老师傅对着沈清越，指着陆时屹笑道，“非说这些料子合该给你做衣服，别人配不上。”
陆时屹在一旁咳嗽一声，耳根微红，强装镇定地看向别处。
沈清越指尖拂过那些冰凉滑腻、纹理精美的缎子，抬眼看向身旁那个别别扭扭的男人。他正假装对墙上的画报产生浓厚兴趣，侧脸线条却绷得有些紧，像是在等待她的评价。
她轻轻弯起唇角，对老师傅柔声道：“他很会挑。”
陆时屹猛地转回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了灯的夜空，璀璨得惊人。他努力想压下上扬的嘴角，却控制不住那份溢于言表的得意，最终干脆放弃，咧开一个大大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那当然！”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语气是惯有的嚣张，却透着无比的认真，“小爷我的眼光，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好！”
只是这一次，他夸的不仅是布料，更是布料旁，那个他好不容易才学会了如何去欣赏和呵护的人。
霸道嚣张桀骜不驯的京圈少爷x病弱清冷外柔内刚的江南女子，就这个古早味拉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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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审美的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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