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研组出发前夜,域政府大楼灯火零星。联委办那间长年灯火通明至半夜的办公室却早早熄了灯。蔺真真和秦小游订了域政府门口本地餐馆的包间,为即将第一次踏上调研旅程的林洵践行。
餐馆主打云边特色风味,做牛肉是一绝。咕嘟作响的土罐里翻滚着早已炖至软烂的牛腩和牛杂,汤底什么都不放,纯粹的带着脂肪和胶原蛋白香味的鲜甜。
牛腩肥瘦相宜,切的厚度正好,嚼一口脂肪融化的香气瞬间盈满口腔,牛肚、牛筋、牛肠、牛皮都是又香又糯。本地人喜食酸辣,除了汤锅外,桌上还有酸辣炒牛肉片、汆烫牛里脊肉配新鲜蔬菜,蘸上本地翠皮果榨汁做成的蘸料,爽口又开胃。
秦小游得意地搬出几个印着星网知名中州菜馆Logo的保温箱,打开一看,油亮红润的卤味拼盘、金黄酥脆的炸小黄鱼和藕盒,还有几样清爽的凉拌菜。“怎么样?地道的家乡风味!配上咱们云边这灵米酿,绝了!”
他拍开一瓶米白色的黏稠酒液,给蔺真真和自己满上粗陶杯,“啧,别看卖相朴素,劲儿可不小,酸甜口,回甘好。林洵你明天有正事,就不灌你了,喝点果汁吧。”
“知道你最近被沈执当牛使,得好好补补。”蔺真真笑容明艳,招呼着,“都是你爱吃的,不够再加。”
林洵看着这满满一桌,心里暖乎乎的。在云边这一年多,联委办这方小小的天地,是他在这个复杂环境里难得的避风港。蔺真真像护犊子的姐姐,秦小游是嘴欠心热的师兄,岳老则是沉默却坚实的靠山。
“真真姐,秦哥,太破费了,我都不好意思了。”林洵嘴角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少贫嘴,快吃。知道你爱吃牛筋牛肚,特地让老板多放了。”
林洵这阵子疲于奔命,确实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也不和两人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吃饭,香得眼泪汪汪:“真好吃,云边什么都差,饭是真好吃。这灵米,这土牛肉,我在中州哪吃过这种好东西,太香了呜呜。”
“慢点慢点,行政办没给你饭吃吗,看给孩子饿的,”蔺真真又好笑又有点心疼,“时日还长呢,没人照应你,你也要学会照顾自己,知道吗。”
秦小游啃着鸭脖接腔:“就是就是,该偷懒就偷懒,别拼死拼活地追求完美,差不多过得去就行啦。”不等蔺真真瞪他,马上又正色道:“不过说真的,小林,这次下去,眼睛放亮点,耳朵竖高点。跟着域长,前面的坑还多着呢。”
蔺真真夹了一筷子蔬菜放进林洵碗里,接口道:“小游话糙理不糙。云峤域长这个人……心思深得很。他点名要你,说明你那个循理诀,还有你在行政办弄出的动静,他都看在眼里。这次调研,恐怕是要把你当把快刀,去捅那些积年的马蜂窝。”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但记住,刀再快,也要握在执刀人手里。多看,多听,少说。遇事别强出头。”
林洵认真点头:“我明白,真真姐,秦哥。我会谨慎的。”
“嗯,另外……”蔺真真放下筷子,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包厢门,声音压得更低,“这次下去,除了看地看人,也留意一下……联委这边的情况。”
林洵和秦小游都是一愣。
“岳老的身体……”蔺真真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这次会议后,咳得更厉害了,昨天批文件时灵力不继,差点晕倒,缓了好半天。而且联委会那边最近传过来的几份指令,语气有点不对。特别是关于资源调配和边境防卫增援的,卡得特别死,理由也很含糊。总觉得……不太寻常。”
秦小游皱眉:“我也觉得。灵网部那边一个哥们私下跟我嘀咕,说最近玉简核心网络有异常波动,像是被高权限账号频繁访问过,但查不到具体记录。特别是……”他看了林洵一眼,“像你那种带道基锁的玉简。”
林洵手腕下意识地一缩,袖口迅速盖住了那枚悬着倒计时的青色玉简。秦小游的话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包间内暖融融的烟火气。那枚玉简紧贴皮肤的地方,仿佛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灼热感。
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林洵初到云边时,那场差点要了他命的玉简道基锁误报警事故……难道不是意外?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蔺真真率先打破沉默,似乎不欲让这隐忧破坏饯行的气氛,她举起酒杯,脸上重新漾起明丽的笑容,将方才的凝重一扫而空,“小林,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看到的东西。干杯,祝你调研顺利!旗开得胜!”
“晴天防晒,雨天防滑,小心高处,注意脚下!干杯!”秦小游笑嘻嘻补充。
“干杯!”
……
饱饱吃了一顿饭,林洵得回办公室做最后的行程确认,就先告辞回去了。
蔺真真和秦小游对坐桌旁,隔着汤锅氤氲的水汽,相对无言了半晌。
“岳老怎么跟你说的?”秦小游问。
“岳老问我,怎么看林洵这个人,”蔺真真轻声回答,“我说,是个好苗子,是个好孩子。”
她望向秦小游:“然后岳老说:‘是啊,是个好孩子……可惜了’,之后就什么都没说了。”
秦小游一叹,没有说话,摘下被雾气沾染的眼镜低头擦着,看不清眼里的表情。
……
调研的第一站,是潦泽族聚居的核心区——潦泽坝。
飞梭平稳地降落在坝区边缘的简易起降坪。甫一踏出舱门,湿热的水汽便扑面而来,带着泥土、青草和淡淡水藻的混合气息。举目望去,是一片被群山环抱的巨大坝子,阡陌纵横,水网密布。
正值早稻抽穗灌浆的时节,大片大片的稻田铺展到天际,绿浪翻滚,在阳光下闪耀着勃勃生机。远处,潦泽族特色的金色尖顶民居点缀在绿意之中,宛如散落的明珠。
前来迎接的,是一位身着鲜艳潦泽族裹身长裙、笑容明媚的年轻女子。她步履轻快,行动间,身后隐约可见一道由细密水汽和微光构成的、半透明的灵尾虚影,随着她的情绪微微摇曳,如同锦鲤的尾鳍,灵动非常。
“域长,各位,欢迎来潦泽坝指导工作。”女子声音清脆,带着潦泽坝特有的爽朗口音,目光扫过云峤身后的林洵等人,也热情地点头致意。“我是鸾瑛,现在在潦泽区挂职,负责农业和文旅这块。”
林洵心中一动,这就是那位前行政办主任,据说能力出众,被云峤下放基层锻炼的鸾瑛。果然气质干练,与行政办那些混日子的“贵族”截然不同。
“辛苦了。”云峤微微颔首,语气是一贯的平稳,“情况如何?”
鸾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灵尾的摆动幅度也似乎小了一点,显出一丝凝重:“域长,边走边说吧。”
一行人坐上当地准备的、带有遮阳棚的悬浮观光车,沿着坝区的机耕道缓缓前行。鸾瑛指着窗外广袤的稻田:“潦泽坝是云边最大的粮仓,也是我们潦泽族的根基。您看这稻子,长势不错吧?”
云峤点了点头。稻穗饱满,绿意盎然,确实是一派丰收在望的景象。
林洵忍不住吸吸鼻子。中州长大的城里孩子,很少有机会闻到这股沁人心脾的稻香。
“但是,”鸾瑛话锋一转,灵尾的虚影不自觉地闪烁,透出明显的焦虑,“丰产不等于丰收,问题一大堆!”
她掰着手指头,语速快了起来:“第一,水利,看着水网多,但大多是老渠老沟,渗漏严重,上游有水下游干是常事。遇到干旱,靠天吃饭!我们想搞节水灌溉,没钱。第二,卖不上价,我们种的是好米,灵气蕴养足,口感好,但包装土,品牌弱,外面的人只知道‘云边米’,不知道‘潦泽灵米’,被中州粮商压价压得厉害。第三,新产业风险大,前几年响应号召,在坡地上种了紫莓、琼枝果,品质非常好,但冷链跟不上,鲜果运不出去,只能贱卖给本地小商贩做果干果酱,利润薄得很,农民积极性受到打击。”
说到激动处,她身后的灵尾虚影猛地一甩,带起一小片细密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小小的彩虹。“还有文旅,我们潦泽坝风光多好!水田如镜,远山如黛,水鸟翩跹,可除了几个潦泽族传统节庆能吸引点本域人,平时鬼影子都没一个!传送阵少,路不好走,没像样的接待设施,更没人知道这里。我们已经加大投入宣传了,但成效并不明显。”
她的灵尾随着情绪的起伏剧烈地摇曳着,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波光粼粼。
林洵看得有些出神。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潦泽族情绪激动时灵尾的变化,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他下意识地看向云峤。作为潦泽族,云峤域长永远保持着近乎苛刻的冷静,他的灵尾……似乎从未在人前显露过分毫。
是控制力太强,还是……刻意隐藏?
云峤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广阔的田野,又投向远处破败的沟渠和简陋的村舍,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点着。
“带我们去看看你提到的紫莓园和那个……有潜力的观景点。”云峤开口道。
悬浮车停在一片缓坡上。这里种植着大片低矮的紫莓丛,深紫色的果实累累垂挂,散发着清甜的果香。几个戴着斗笠的农妇正在采摘。
“这就是我们推广的紫莓,品种好,日照足,甜度高,灵气含量也不错。”鸾瑛介绍道,“可惜,鲜果保鲜期短,运到中州至少三天,我们没有预冷设备和冷链梭,损耗太大。只能就近低价处理。你们看那边——”她指向坡下一排简陋的棚屋,里面传来机器的轰鸣和果酱的甜腻香气,“只能做成附加值低的加工品。”
林洵蹲下身,仔细查看紫莓的长势和土壤情况,同时不动声色地运转起循理诀,扫描记录着环境数据、种植密度、果实品质等信息。
识海中,数据流开始构建这片产业的三维模型,关联起鸾瑛提到的痛点:交通距离、冷链缺失、加工能力有限、市场信息不对称……
接着,他们来到鸾瑛极力推荐的一处观景点——潦泽坝的制高点“云上瞰”。站在这里,整个潦泽坝的壮丽风光尽收眼底。
如镜面般的水田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处的魄山,金色的神庙顶尖点缀其间,蜿蜒的河流如同银色的丝带,水鸟掠过水面,激起涟漪。夕阳西下时,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美得令人窒息。
“多美啊!”鸾瑛张开双臂,灵尾在夕阳下舒展摇曳,如同披上了一层金纱,充满了感染力。“可除了我们本地人,谁知道这里?谁来欣赏?”
云峤静静地伫立在山崖边,晚风吹拂着他束起的长发,素色的衣袂微微飘动。他望着这片养育了他的土地,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洵也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同时,他识海中由循理诀构建的数据模型也在此刻融入了这片壮丽的实景。
一个模糊的想法开始成形。他看向鸾瑛,斟酌着开口,语气带着新人的谨慎和试探:“鸾瑛区长,这里的风光确实独一无二。我在想……也许我们暂时无法立刻解决冷链和交通的大问题,但在文旅上,是不是可以先做点文章?”
鸾瑛立刻转过头,带着询问的意味:“哦?小林助理有什么想法?”她对林洵并不陌生,行政流程优化的事迹她也听说过。
“我在星网上看到,现在有一种……云端慢生活、小众秘境的旅行概念很受一部分中州高端游客和艺术创作者追捧。”
林洵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思路,“他们追求独特的自然风光、沉浸式的文化体验,对设施的要求反而不是最高的,更看重原始、宁静和真实感。潦泽坝的风景和文化,天然契合这个定位。”
他顿了顿,观察着鸾瑛和云峤的反应。鸾瑛听得认真,显示出浓厚的兴趣。云峤依旧看着远方,但林洵感觉他似乎在听。
“我们可以先不追求大规模接待。”
林洵继续说,语速不快,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想法,“第一步,重点不是修大酒店,而是打造几个小而精的摄影点、写生点、冥想点,比如这里,云上瞰,就是绝佳的日出日落观景台。第二步,挖掘潦泽族的文化体验——比如水田捕鱼、传统织锦、特色饮食,把这些体验包装成短期的、深度的‘在地生活’项目。第三步,也是关键,精准营销。”
“精准营销,”鸾瑛点头,“这也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想要攻克的重点。”
“对,”林洵点点头,“我们需要找到真正欣赏这里、并能帮我们传播出去的人。比如,邀请几位在星网有影响力的生态摄影师、旅行作家、小众生活博主,免费或极低费用请他们来体验几天,提供便利,但不要过多干涉他们的创作和感受。他们的镜头和文字,就是最好的广告,能精准触达我们想要吸引的那批目标游客。这比我们自己砸钱做宣传更有效,成本也更低。”
“星网的本地大网红,倒是有几位,”鸾瑛点着个人终端界面,“但大多被其他域的MCN公司签约,直播的内容有规定,打造的人设也跟云边没什么关系。以前想的是请他们带货,但那个费用我们出不起。确实你这个思路好像更可行一些。”
鸾瑛没蹙着秀眉,灵尾轻轻摇摆,显然在认真思考。“小众秘境这个思路……倒是新鲜。以前我们总想着怎么让所有人都知道,结果钱花了,来的都是图便宜的一日游,留不住,口碑也没上去。如果真能吸引到那些会欣赏、能传播的高端客户群……”
她越想眼睛越亮,灵尾的微光也越发璀璨,“而且这些人消费能力强,对设施的要求反而更注重特色和体验感,我们现有的条件稍加改造,比如把几户条件好的民居改成特色民宿,组织好文化体验项目,完全有可能!”
她一拍手,兴奋地对云峤说:“域长,我觉得小林助理这个小众秘境、精准传播的点子很有操作性,比我们之前想的砸钱搞网红带货和修景区实际多了,可以先小范围试点。”
云峤静静听二人讨论,此刻终于从远眺中收回目光,看向林洵。夕阳的余晖给他淡琥珀色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暖金色,那目光沉静依旧,但林洵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赞许,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涟漪微小却真实存在。
“思路可取。”云峤的声音平稳无波,“细节落地是关键。鸾瑛,你牵头,结合林助理的思路,尽快拿出一份潦泽坝文旅开发的初步实施方案,突出精准和在地体验。资金方面,”他顿了顿,“先从区里的文旅引导资金里挤,不够的,域里想办法统筹。记住,要务实,不要好高骛远。”
“是!域长!”鸾瑛精神大振,灵尾愉悦地轻轻摆动。
“至于农业,”云峤的目光再次投向广袤的稻田和远处的紫莓园,“水利和冷链是根本,急不得,但也不能等。鸾瑛,把现有沟渠渗漏最严重、影响最大的节点梳理出来,优先申请小型泵站和管道改造项目。冷链……先联系几家有实力的中州物流商,探讨合作建立小型中转预冷点的可能性,哪怕只覆盖紫莓和部分高端水果。品牌方面,”他看了一眼林洵,“潦泽灵米、潦泽紫莓的品牌标识和溯源体系,可以着手设计,统一包装和宣传口径,为后续溢价打基础。相关数据支撑和分析,林洵协助。”
“明白!”鸾瑛和林洵同时应道。
下山的路上,二人继续讨论细节,而云峤不再出声,像是看风景,但林洵知道这个年轻领导一直在听。他不像林洵有循理诀帮助梳理脉络,全程也没有做任何笔记,在听取汇报的同时脑内已经构建好了框架,寥寥数语就将各方面工作安排部署清楚,这明显是高效深度思考的结果。
当晚,鸾瑛在坝区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家星级餐厅设宴。餐厅临水而建,树屋结构,晚风习习,倒也颇有情致。菜品都是地道的潦泽风味,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山珍菜品和复杂奥妙的调味料,当然少不了那令人难忘的牛肉。
席间气氛比白天轻松许多。鸾瑛作为东道主,热情地介绍着每一道菜背后的故事和潦泽族的饮食文化,灵尾随着她欢快的讲述轻盈摇曳,像一道流动的光影。几杯当地自酿的、清甜的米酒下肚,她的脸颊染上红晕,话语也更加活泼。
“……所以啊,这香烤灵鱼,火候最关键!外皮要焦脆,里面要鲜嫩多汁,沾上我们特制的酸辣酱,那才叫一个绝!”鸾瑛正说得兴起,亲自给云峤夹了一块鱼腹肉,“域长,您尝尝,这可是我们坝子里的老师傅烤的,几十年手艺了。”
云峤微微颔首致谢,姿态优雅地用筷子夹起鱼肉。他吃得不多,动作斯文,与周围热闹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鸾瑛的个人终端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微一变,笑容收敛了些,走到一旁接听。林洵的位置离她不远,隐约听到“价格……太低……压榨……欺人太甚……”等字眼,鸾瑛的声音压低了,但语气明显带着压抑的愤怒。
通话结束,鸾瑛走回座位,虽然极力想维持笑容,但眉宇间的怒意却掩藏不住,她身后原本轻盈摇曳的灵尾虚影,此刻剧烈地波动、翻滚,边缘处甚至开始凝聚出细小的、冰晶般的实体颗粒,散发出丝丝寒意。她端起面前的米酒杯,想喝一口掩饰情绪,手指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哐当!”
一声脆响,鸾瑛手中的粗陶杯竟被她无意识中捏碎了,酒液和碎片溅了一地,一块碎片更是径直飞向林洵面门。
他还没反应过来,转瞬之间,云峤已探过身来,抬手将那碎片收于掌间。林洵眨眨眼,只觉得深厚的水泽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虽是有惊无险,鸾瑛也吓了一大跳,看着满手的酒渍和碎片,脸上闪过狼狈和懊恼。
“抱歉!我……”鸾瑛连忙道歉,灵尾因这意外和尴尬瞬间收缩。
“无妨。”云峤的声音响起,平静无波。他扔掉碎片,目光淡淡地扫过鸾瑛有些失措的脸。“情绪激动时,灵尾易显,易失控。这是潦泽血脉的天性,也是考验。收心,静气。”他的语气没有责备,更像是一种提醒。
鸾瑛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身后的灵尾虚影缓缓平复下来,但依旧不如之前那般灵动自然。“是,域长。是我失态了。抱歉吓到你了,小林。”她低声道歉,让服务员赶紧收拾。
林洵点点头说没事,又向云峤道谢。云峤已经坐直了身子,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小小危机似乎并没有调动他的情绪和激素反应,因为他甚至没有显露出丝毫灵尾显形的迹象。
林洵不禁生出一丝探究。
就在服务员清理完碎片退下,众人注意力重新回到餐桌上时,林洵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云峤重新端起了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清茶。他的动作依旧优雅从容,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当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沿着温润的白瓷杯口划过时,林洵注意到——那自然搭在杯沿的食指,指关节似乎因为曾经绷紧,而透出一点极淡的青白色。
这细微的紧绷感转瞬即逝,快得如同错觉。若非林洵一直带着观察和分析的心态紧盯着云峤的动作,几乎不可能察觉。
看来也并不是内心毫无波动啊。林洵心道。
晚宴在略显微妙的气氛中结束。回到酒店,林洵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潦泽坝的点点灯火。不像中州大都市彻夜通明的钢铁森林,窗外掩映在树冠里的灯火温和而氤氲,夜虫鸣叫声与远远驶过的飞梭穿行声交织,并不刺耳,反而像是催眠的白噪音。
他闭上眼睛,心中迅速复盘白天调研的种种细节,可能是确实累了,没一会儿迷迷糊糊也就睡着了。彻底入睡之前,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域长的灵尾……什么情况下才会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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