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就见一个皮肤漆黑的小哥戴着电动车头盔拎着外卖正等在门口,见简弈出来,将外卖盒塞进简弈手中就要溜,陈式却提前一步从怀中掏出“警官证”,这才将着急的小哥留了下来。
“您别急,就几个问题需要您配合回答下。”
见眼前的“警察”这么说了,送餐小哥也不敢有异议,于是陈式继续问道,“你经常往这栋楼送餐吗?”
“这片儿基本都是我负责。”
小哥说罢随即好奇道,“你们是刚搬来的吗?这家之前应该住的是一个说话带港区口音的男人吧?”
“这你记得倒很清楚嘛!”
陈式一见有戏忙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这楼上的那家?一对夫妻带着孩子的。”
小哥点头,“当然,他们之前可是一直点这家的炒菜!”
“之前?”
“对啊,那段时间我每天都跑他们的单,我还很好奇这家炒菜真这么好吃,还自己去尝了一次,确实好吃……”
小哥发现自己跑题了,忙不好意思道,“呃不过后来他们突然不点了……我记得听清楚是几个月前的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接过他们家的外卖单了。”
那天,就是潘氏夫妻去警局报案潘怀怡失踪后的第三天。
“那您记得那天送外卖有没什么异常?”
“异常?这收个外卖能有什么……噢,这么说起来,那天不是那俩夫妻收的外卖,好像是个老太太……”
简弈和陈式相视一眼,像是终于找到了事情的关键。
“老太太身边有没跟着什么人?”
“呃……这个我就没太注意了,她就只开了个门缝,我只能看到是个老太太接的外卖……我那时候单子多,也着急送下一家来着……”
想到刚刚小哥慌张的样子,简弈也不打算再为难送餐小哥的工作,“那你还能认出来老太太的模样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有老太太的画像或者照片之类的。”
“那个老太太长得……挺吓人的……而且那天她给我的感觉好像很生气。”
小哥竟然点了头,“我应该能认出来。”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简弈将手中的小本翻到一张空白页,让送餐小哥留下了联系方式,这才放他去继续工作。
两人拿了外卖回到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饭聊了起来。
“我觉得现在能肯定了,这老太有大问题。”
陈式用筷子指着他们写的线索道,“她很可能就是‘下蛊人’。”
“你是说,怀怡变哑是这老太太做的?”简弈问道。
“嗯……我才不信那夫妻扯的‘贵人’这种狗屁谎言,应该是老太跟他们做了交易,为了让他们家的‘儿子’能够顺利生产。”
“交易的对象是怀怡?”
“没跑儿。”
简弈与陈式对视,确认了对方也得出了相同的推论,于是大胆地继续道,“而怀怡最终没有让老太太满意……或者,不是她‘不满意’,而是她被迫‘不满意’,因为怀怡从她身边逃走了!”
“嘿这不就对上了嘛!”
陈式一拍大腿,“所以那姑娘失踪后第三天,老太太就生气地找上门儿来了!”
两人一路推测到这里,突然将手上的碗筷同时放在了桌上,像是意识到了极其可怖的事,陈式一反刚刚上扬的语气对简弈严肃道,“要跟我一块儿?”
简弈点了头,“那对夫妻有危险。”
“怕是现在,已经不是他们有危险了。”
陈式蹲下身,将系在脚腕上的铜钱线取了下来,“危险就是他们本身。”
简弈明白,他与那潘氏夫妻非亲非故,也能从陈式的口气中读出“怎么着都轮不着你去以身犯险”,但……
简弈垂眸看了眼陈式有些松乱的牛鼻子,在他起身时移开了视线,而屋外,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每次遇到这种事,他总是一个人去解决吗?
“如果你觉得我碍事,我会离远点。”
闻言陈式一怔,随即有些气急败坏地将简弈的手脖子给拽了过来,在看到简弈紧了紧眉毛之后却又像是怕自己弄伤了他似的收了些力道,连喊了好几声“祖宗”,把那串铜钱链给系在了简弈的手腕处。
他陈式还能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敢说。
如果可以,他倒是一百二十分地愿意把自己整颗心都掏出来给面前的人看看。
“外边天儿已经黑了,你戴着这个安全点儿。”
陈式交代道,“万一一会儿又看到什么,别跟上回一样逞强,硬把那符箓贴上去……”
“我贴上去你才更好抓到那些东西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陈式虽然不想在这种时候肯定上次简弈帮的大忙,不然颜氏祠堂里的邪祟恐怕还得多费他不少功夫,但即便诚实地点了头,却还是恶狠狠地警告道,“不想再被我硬套上那个粉色的眼罩,就得都听我的,嗯?”
“那我要怎么办?”
“啥也别干,甭搭理它们,只管努力闭上眼。”
陈式虽然嘴上凶,但到底还是又掏了几张符箓交到了简弈的手上,“……这些给你备用,万一那东西威胁到你,你再贴丫的!但切记,自保啊,这只是自保用的!”
“好,我知道。”
简弈将符箓收好,摸了下手腕上尚有余温的铜钱链。谁知他刚答应下来,就听见一阵密集的声响从头顶传来——是无数爬虫踩过地板的声音。
两人不再等待,陈式打开防盗门,一前一后与简弈便顺着楼梯冲上了楼。
此刻,黑夜已将世界吞噬。楼梯和走廊间的感应灯无论陈式怎么咳都不亮。
两人来到潘氏夫妻的家门口,陈式从兜里掏出一根铁丝,就见他三两下就撬开了门锁,厚重的门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声,大门就这么在两人眼前打了开。
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像是被人瞬间强行塞进了耳膜,简弈的身体都止不住开始颤抖,浑身上下像是被虫子一遍遍爬过,想摆脱又无所适从。而就在此时,上万个暗红复眼在黑暗中同时亮起,仿佛嗜血而凶恶的光,虫群中甲壳的碰撞声炸裂出金属刮擦般的嘶鸣。
却听身前的陈式暗骂一声,细碎的摩擦声响起的同时,一道明亮的赤色火蛇从陈式手中抛出,随后于空中爆燃而起,划过流畅的线条后直直坠入屋内的玄关处,只一个呼吸间,简弈看清了门后的那大片正在蠕动的泛着油光的黑潮,翻涌的黑色海浪在接触到火蛇之后的瞬间炸开了一圈,如同沉重的石头坠入潭水。就见虫群散开,将不幸被火蛇吞并的虫子给隔绝了出来,任由它们一个接一个疯狂地燃烧,火光四射之间玄关处被烫出一片焦黑,像是将谁的肚子挖空了一处般骇人,虫子烧死后酸腐的腥臭直冲鼻腔。
简弈也掏出了打火机,照亮他们两人这片方寸之地。
他们看见屋内黑色的虫子不仅避开了刚刚烧得焦黑的一片虫群尸体,还稳稳守在大门内的区域内,仿佛大门低低的门槛是一条结界线,它们遵循着只在门内活动的规则。
“蛊虫?”
“嗯。”
陈式低沉地肯定了一声,他的鹰眸如炬,火光倒映在他幽深的眼眸中,他正定定看着屋内黑暗中的某处。随即陈式从怀中拿出几张符箓,一边口中念决一边点燃符箓在爬满黑虫的房间烧出一条亮着火光的道路。
简弈跟在陈式身后,两人沿着那火蛇蜿蜒出的道路经过玄关最终来到客厅,简弈刚想要将打火机举过去照亮,就听见了陈式轻叹一声,“晚了。”
就见一个人影倒在沙发上,黑色的虫子顺着她的长发攀爬着,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洋中漂浮的藻类,女人的眼白翻着,双目已然无神,像是已经死去多时,而在她张着嘴吐出的舌头上,有黑色的虫子从其中爬行蠕动出来,虽然她的身体几乎被虫子所覆盖,但还是能从爬行的虫群中看见女人惨白的皮肤,而虫群涌出的地方则是她像是被谁开了膛,一股股的虫潮从她的肚子中源源不断地满溢而出,汇成一片墨色的海洋,猩红色的复眼随着虫浪起伏明灭。
简弈的心逐渐沉入低谷,他只觉得自己的嗓音被卡在粘稠的空气中,胸腔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这女人是昨天才刚和他们见过面的吴信慧,而在她身后整个身体仿佛被钉进墙体里的人,正是她的丈夫潘志全。
无数的虫子也同样从他被剖开的腹中钻出,虫足在墙面上攀爬发出的刮擦声化作黏腻的耳语如同恶魔的低吟,起伏的虫潮将男人的身体结实地固定在那面墙壁上,几乎将他整个淹没。而他与他的妻子一样,双眼上爬行着虫群,皮肤则是死人般的白皙,早已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
“有看到什么吗?”
听到陈式低哑的嗓音,简弈当然知道他不是在问眼前显而易见的两人,而是亡者的怨影。简弈环顾四周轻摇了下头,他的眼前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也是,看尸体这模样该是死了很久了。”
陈式说罢从怀中扯出了约一尺的红线,红线头上缠着一颗铜铃,摇而不响,简弈在陈式的示意下后退了半步,伸手拎住连着红线的铜铃,就见陈式一手扯住红线的另一头,一手掐了决,口中念叨着咒文,绕着简弈走出九宫八卦图,每步对应一殿阎罗,待他最后一步刚落,简弈手中的铜铃开始无风自动,疯狂作响。简弈不敢妄动,铃声虽刺耳却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就见在他打火机照耀的火光中,满屋的虫群瞬间凝固,复眼星河齐齐转向简弈和陈式所在的方位,随后铜铃声急促而尖锐划破黑暗,虫群仿佛受到了某种惊骇,如同退潮般开始朝潘氏夫妻尸体的肚子里缩回。
“百无禁忌!”
陈式掐诀的手在空中一划,几张黄纸符箓飞向那两人的尸体,就见几朵艳丽的火焰纷纷随着符箓炸开,不一会儿连带着尸体和虫潮全部都被烧了干净,空气中只剩下烧焦的糊味和令人恶心的腥臭。
“叮铃”。
简弈手中的铜铃留下最后一声轻响,化作齑粉散在了空中。
客厅灯恍然打开,屋中的一切如常,跟简弈陈式昨天来时一模一样。
当然,除了沙发和墙上的两具焦黑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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