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红□□光在夜晚的中心公园交替闪烁,陈式撑起警方的警戒线条,简弈随他一同进了去。
不远处的树林中陆慎正面色严肃地和法医讨论着什么。
“哪儿呢?”
听到陈式的声音,陆慎转过头正看见赶来的两人,没先理陈式,反是走到简弈身前,递给他了一个塑料袋道,“你确认下,是不是本人。”
简弈摇头说了“不用”,谢绝了陆慎的好意,毕竟刚才已经在潘家已经见过了类似的场面,不至于会吐出来。
眼看着简弈表情严肃,陈式也就闭了嘴老实跟在他身旁,陆慎和法医紧随其后,往生长茂盛的草丛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一股逐渐浓烈的腐臭气息开始在鼻间弥漫开。简弈皱着眉,喉结滚动了好几次才终于看见两个静静压在草地上的裹尸袋。
简弈蹲下身,刚拉开其中一个便见一男人面色惨白瞪大了双眼,像在死死地看着他般。男人的脸简弈曾见过几次,那时他还不清楚这人就是自己的三舅颜文明,仅仅以为是同住在一栋楼的泛泛之交,谁又能想到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后的再遇,竟是作为家属去辨认他的身份。
看着一条条蠕动的白色蛆虫从男人凹陷的眼窝和口中钻出,简弈缓缓将裹尸袋拉上,朝陆慎点了点头,就见对方抬了下巴,示意他继续。
于是,简弈打开了另一个裹尸袋,意料之中的死人相貌并没有出现,而是被一张符箓盖了住。
“这是?”
“辰州符。”
陈式声音低哑回答了简弈的问题。陆慎根本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这人已经伸手将符箓给摘了下来,却听那符箓发出一声清脆的撕扯声,竟是在离开尸体的瞬间直接化作了齑粉,“这尸身都腐烂成这样了,符箓早该没了用处,贴着碍眼!”
一旁的陆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陈式瞬间就让一个重要的现场物件给灰飞烟灭了。
就见没了符箓遮挡的尸身露出了死人的容貌,然而却也没有全露——这死人的双目双耳连带鼻孔和嘴巴都被紧实的赤色朱砂给堵得严严实实。
简弈怔愣了片刻,这样根本看不出这人到底长了什么模样。他拽着裹尸袋拉练的手没有停顿,一直往下拉去,就见这名死者穿着黑色的女士衬衣,胸前和肚子都隆了起来。
“任女士?”
“确定吗?”
简弈不敢肯定,只是把那日在咖啡店,他偶然记下任琪穿在羽绒服内里的衣服就是这件女士衬衣这件事告诉陆慎,“或许那天搀扶任女士的辅警也会有印象。”
陆慎点了头,就听陈式问道,“现场还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一个铃铛和幡旗。”
“果然。”
陈式仿佛早有预料,转头朝法医问道,“老唐,这尸体的死亡时间你估摸着是什么时候?”
“陈式你真想听?”
“哟别介啊,您这可是真科学,我可不得好好儿跟您学习学习?”
唐法医冷哼一声,像是跟陈式不太对付的样子,但是碍于自己的法医身份,还是推了推眼镜道,“现在是盛夏,从尸体腐坏和生蛆的程度来看,初步判定受害者已经至少三天,但是……”
唐法医顿了顿,仿佛就等着陈式接过话茬,后者也不辜负他的期望道,“但这女人被朱砂封了关窍,时间怕是不止——”
“我说陈式,你可就别绕弯子了,赶紧说说这到底是什么?”
陆慎听着着急,忙催促陈式道,“这又是铃铛幡旗符箓,又是堵了关窍的。”
“赶尸。”
陈式的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只觉得凉意四起。
“传闻前朝时期,南湘地区赶尸尤为盛行。赶尸人用朱砂封尸九窍,尸体着黑袍,面上贴辰州符镇其怨气,一手执引魂幡,另一手摇摄魂铃,口中念赶尸诀——”
陈式煞有介事地压低了语调,声音喑哑彷如刮了砂纸般,“生人勿近,阴兵借道。”
“你……又在这传播什么封建迷信!”
唐法医首先站起身,现场探照灯的光芒反射在他的眼镜镜面上,看不清他的神色,然而简弈却能清晰看见他略微颤抖的双唇。
“我要回去了!还有一堆活儿没做……”
陆慎白了一眼明显嗤笑了一声的陈式,对唐法医点点头,“尸体我这就让人送回去,今晚真是麻烦唐法医你了!我等着你的尸检报告,越快出来越好。”
唐法医也没回答,转过身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唐德,怎么胆儿还跟指甲盖那么大点。”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嘿我怎么了?”
“不怕鬼,但是怕人啊!”
见陆慎默默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简弈,陈式被那话怼的本来还有点上头,这下登时熄了火嗫嚅道,“您就可着劲儿地挤兑我吧!”
“陈式。”
“啊、啊?”
简弈忽地转头看向陈式,琥珀色的眸子带着某种确认,“所以我们昨晚听到的‘不确定铃铛声’是真实发生的。”
“嗯,应该就是这摄魂铃响的声音。”
陈式正了正面色,“赶尸的事儿怕是和那‘下蛊人’也脱不了干系。”
陈式的话音刚落,就见几个小警员跑到陆慎身边朝他敬了礼,一听才知道是唐法医派来催着搬运尸体的,毕竟陆慎还等着对方的验尸报告,见陈式最后又分别打开两个裹尸袋进行了一次粗略的检查,这才让那几个面色发白的小警员将两具尸体给搬走。
“陆哥,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陆慎刚忙完就听简弈说道,他的声音带着某种惧意,“颜……他们家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我怕——”
“我已经派人去了,但是颜文明的家里没人。”
像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件事,陆慎拍了拍简弈的肩膀,“我的人查过了那对双胞胎的房间,发现屋内很规整但明显少了一些东西,应该是她们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离开的……”
哥哥。
我有办法了,得到自由的办法。
——任来娣对简弈最后说过的那几句激动的话,突然出现在了简弈的脑海中。
“陈式。”
“哎!”
“那对双胞胎很可能也被做了交易。”
简弈手中捏着的拳头紧了又紧,一想到任来娣最后看向他时的那双冒着寒气的眸子,简弈只觉得浑身战栗,“和怀怡不同,她们俩很可能是自愿走的。”
“我说你俩——”
陆慎突然打断陈式和简弈的对话,“一个个都知道的挺多,反是我这个主办警察什么都闹不明白了!”
陆慎当然知道陈式和简弈在潘家发生了些事,毕竟他收到中心公园发现尸体之前还待在医院,怀怡那丫头突然浑身打颤可是把他闺女给吓坏了,哭着要陆慎救姐姐,要不然不认他这个爸爸,还好小武眼疾手快,把陈式留下的药给怀怡喝了下,那丫头可是一顿猛吐,直到一条虫子被她吐在地上才晕倒过去,那虫子蠕动了没一会儿就死掉了,这才让他们放下心来。
“这事咱也急不得。”
陈式实在困得打了个呵欠。好不容易昨晚睡了个踏实觉,当然排除掉那恼人的铃铛声,今儿可倒好,又熬到了这么晚。
“你这不是还得把今儿晚上现场的物证规整规整,那个发现尸体的巡逻员也得审吧?”
简弈也明白,事情到这里,他们掌握的线索已经再发现不了更多,而且人的精力确实有限……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脑子到现在已经有些乱了,更何况陈式刚刚才在潘家大展身手,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在打车来公园的路上,这人就已经忍不住在车上打起了盹儿。
“陆哥,那就辛苦你了,我们回去整理一下目前收集来的所有信息,明天再去找你。”
“对咯,且放我们回去好好儿睡个觉先!”
陈式倒是顺杆儿爬地欢腾,勾起唇懒散地将胳膊搭在简弈的肩头,应和道,“明儿一大早准时去警局报道,怎么样?”
陆慎想了想,算是认可了两人的提议,最后随口问了一句,“那你俩回哪儿?顺路的话,我让下面人送送。”
两人一愣。
回哪儿?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他俩原本是打算在黄正豪家将就一晚,但潘家的事已经解决,他俩也没必要再回去了……
“去我那儿吧……”
陈式见简弈半晌没出声,于是毛遂自荐道,“那什么……我家的胡同儿离这儿特近。”
“好。”
简弈犹豫了片刻,下意识摸了摸手上戴着的陈式给套上的铜钱链,最终点了头。
高速运转的大脑放松下来,他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午夜,而午夜对于他来说意味着十足的凶险,尤其在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后。简弈自认为虽有责任心,但也决不会鲁莽,不如说还是很惜命的。他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执拗,归根结底还是仗着相信“陈式”这个人,或者说是相信这个人展现出来的实力。那么晚上的时间,他宁愿相信跟着陈式才是最佳选择,况且……他家也确实离这公园有些远。
显然是没想到对方能答应的这么快,陈式喜出望外地心里直冒小烟花,然而面子上还是要装装模样,不然又是一次“越界”。
“咳……那、那敢情好啊!陆哥!陆哥!”
陈式忙将胳膊从简弈肩头拿开,朝陆慎忙招了招手,“赶紧派个小警察送我们回去!麻溜儿的!”
趁着自己待在探照灯光之外的阴影处,陆慎八卦的目光在这俩人之间已经来来回回了好几遍,陈式那高兴得都能唱歌的音调早就把这人的小心思给暴露地一览无余。
“去去去,去外面找小武,他也跟来了!”
陆慎不耐烦地朝陈式背后踢了一脚却被对方给灵巧地躲了开,心里轻嗤一声这家伙真是见色忘友的典范。
“得嘞,那就回见!”
“陆哥明天见。”
陈式胡乱地摆了摆手就往树林外走去,简弈则是朝陆慎点了头随后转身跟了上去。
陆慎摇摇头,一脸担忧地看着简弈的背影,“哎,好好的小伙儿,就这么要被人给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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